无标题无名氏No.61086815 只看PO
2024-02-02(五)22:13:04 ID:xoioENv 回应
test
无标题无名氏No.66387178
2025-06-21(六)15:32:57 ID: HhhEwLj
>老刑警的手段
暴继业说,对其刑讯逼供最凶残的就是任力鹏。除打耳光、皮带抽、PVC 管抽脚心、电击,还有各种威逼、哄骗、洗脑、灌输。
「在新乐宾馆,任力鹏指着床问这床单是什么颜色?我说是白的。任力鹏抬手就是一耳光,我以为他让我反着说,就说是黑的。任力鹏又扇我。他说,我说它是黑的就是黑的,我说它是白的就是白的。」暴继业回忆任力鹏审讯中对他的各种 PUA,「有罪没罪不是你说了算,是我说了算」「上面已经把你定了黑恶势力了,你必须有罪」「我们是扫黑的,扫黑队出手说明你就是涉黑了,你硬扛着没用」「抓你之前我们早打听了,已经把你们的家底摸清了,你企业干得不错,有一定的财产,也没有后台……」「你最不应该的就是得罪『黑小子』,『黑小子』光给我 30 万元,我才是个普通民警,其他领导给了多少可想而知,你就自认倒霉吧。」
任力鹏为逼迫暴继业口供,不仅扇暴继业耳光、用 PVC 管和木棒抽打脚心,甚至使用手摇电话电击暴继业的生殖器,逼其喝尿、「舔屁眼」等手段。
暴继业说,被关进新乐宾馆第二天晚上,他被带到任力鹏三楼的房间。当时,任力鹏满身酒气,喝令他坐到铁椅子上。讯问中,暴继业不承认有违法犯罪行为,任力鹏拿塑料拖鞋扇打他的脸,打了大概 20 多下。
次日下午,任力鹏、王连达等继续审讯暴继业,暴继业说,他们将手摇电话机两根前端裸露的电话线,分别缠在其双手小手指上,先半圈半圈的摇,边摇边问,不承认就整圈摇。「我痛得全身发抖,大声喊叫。任力鹏累了,王连达接手,他们两人轮流上,审讯持续一个多小时。」
暴继业说,一次在指居区杂货间,任力鹏问他有没有殴打民工等违法犯罪的事,他说自己一件都没有干,任力鹏朝地上啐了口痰,逼他用眼罩把痰擦了塞进嘴里。
还有一天在任力鹏房间审讯,任力鹏对暴继业说,我们玩个游戏吧,然后就用 PVC 管抽打暴继业的脚心。「打一下让我报个数,连续打四五次,任力鹏会虚晃一下,我会接着说出下个数字,任力鹏就以我游戏输了重新开始。后来我疼得晕过去两回,被任力鹏泼凉水、用手掐弄醒。」
最恶劣的一次是任力鹏等人审讯暴继业,耿春远进来对暴继业说,你已经被指居了,你干过的事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耿春远走后,任力鹏逼迫暴继业将一根电话线绑在生殖器上,不停地用电话机连续电击十来次。见暴继业还是不认,任力鹏于是将其拉进卫生间。「他把我的头摁进马桶里,放水冲了三四次,我拼命挣扎还是被按住喝了几口马桶水;他还让我跪在卫生间地上,张开嘴,掏出生殖器对着我的嘴撒尿,还让我舔他的屁眼。」提起所受的屈辱,暴继业一脸羞愤。
任力鹏后来承认曾对暴继业使用上述「卑鄙的手段」,目的为了快速突破暴继业的心理防线,获取有罪口供。
>农家院刑讯
审讯期间的一天,石家庄市公安局扫黑队队长胡伟来新乐宾馆,参加专案组全体成员碰头会。张旭光回忆,当时嫌疑人都不认,会议结束时胡伟说,犯罪嫌疑人态度不好,要加大审讯力度,尽快端正他们的态度。
之后,张旭光对耿春远说,自己有个朋友在新乐附近农村有个农家小院,那地方没监控,周围也没什么人,嫌疑人态度不老实,就带到那儿揍他们。耿春远表示同意。张旭光遂带耿春远等人去这个位于新乐市木村乡的农家小院检查布置。小院有两扇大铁门,进门一条葡萄架覆盖的过道,过道尽头是平房,平房后面是围墙。平房内客厅宽敞,右边两间屋,一间卧室,一间厨房;有楼梯通往地下室,地下室是下沉式阳光房,阳光透过天井玻璃照进来,另有一间 KTV 房。
据马帅供述,张旭光拿给他一张图纸,上面画着铁笼子,要他去新乐市南环路一带找个厂子按图做出来。马帅找了家喷漆厂或汽修厂,老板说厂里没铁棍,两人从临近的废品收购站买了几十根螺纹钢,长的三四米,短的一两米。买完螺纹钢,又买了图中笼子底部的四个轮子,前后花了几百元。
张旭光让马帅把做好的铁笼子拉回新乐宾馆。铁笼子喷涂着银色油漆,由螺纹钢焊接而成,长宽七八十公分左右,高约一米七,一面开门,底部是一整块钢板,下面有四个轮子。马帅说张旭光没有告诉他做铁笼子干什么用,「乍一看像关狗的笼子」。
经张旭光安排,马帅、李少华、吴玮涛、陈泽平、邢子超、马林炫、王子谦,又将铁椅子、铁笼子拉到农家院。铁椅子搬进地下室,铁笼子放在院里。
7 月 12 日专案组开碰头会,张旭光说,对不好好交代的嫌疑人,选两个带到农家小院收拾一顿,并问耿春远裕华分局审讯组这边的带谁过去。耿春远说,暴继业一直不交待手机开机密码,就带他。
当天下午三点左右,张旭光带领邢子超、马林炫、李少华、陈泽平、吴玮涛、王子谦、马帅等人,耿春远带领任力鹏、王连达、赵某、李某、辅警蒋某利、罗少云等人,分别开车将暴继业、暴钦瑞、暴韶瑞父子三人带到小院。
暴韶瑞被关进院内的铁笼子,暴继业、暴钦瑞被带进平房,暴钦瑞在一楼,暴继业被关地下 KTV 房。此时的 KTV 房比耿春远几天前验收时多了铁椅子、木棍、PVC 管等刑具。
任力鹏、王连达将暴继业固定在铁椅子中,抬起一只脚架在铁椅子台面上,用木棍和白底红色花纹的 PVC 管抽打暴继业脚底。
暴继业回忆,耿春远坐在沙发上,边逼问他手机密码,边指挥下属刑讯逼供。根据任力鹏供述,他和王连达将暴继业一只脚固定在审讯椅的挡板上,轮流拿一根拇指粗、约一米长的 PVC 管抽打暴继业的脚心。王连达一连抽打暴继业脚心 20 多次,暴继业还是不承认干过违法犯罪的事,任力鹏接力,因担心把暴继业脚底打破,就换一只脚继续打。任力鹏后来还承认,自己将暴继业的手放在铁椅子挡板上,用一根长约 20 公分、粗约 3 公分的木棍用力碾压,暴继业两度被打晕。
庭审显示,暴继业当时坚持不吐口,任力鹏就让蒋某利上楼告诉新乐市局的警察,让暴继业的儿子叫几声,迫使暴继业因不忍听闻儿子的惨叫承认指控。任力鹏还威胁暴继业,你不好好说,以后天天带你来,你在底下受罪,让你听你儿子在上面受罪。期间张旭光进来,见还是没有得到满意答案,也用木棍像擀面一样来回碾压暴继业的手背,为加剧其痛楚,张旭光「几乎将整个身体力量也压在上面了」。
暴继业说,审讯他的警察中,耿春远虽然没亲自动手打过他,但他时常督促、教唆任力鹏等其他警察动手。「在小院地下室,任力鹏正在审我,耿春远进来问:撬开口了没有?任力鹏说,还没有。耿春远说,工作力度不够啊。」
暴继业在地下室遭受任力鹏等人的刑讯,其长子暴韶瑞则被关进小院中的铁笼子受审。数名新乐警察供述,张旭光指挥他们将木棍从暴韶瑞的手铐中间穿过,挂在铁笼子顶端,木棍下垫着砖块随时调整悬吊高度。被吊在铁笼中的暴韶瑞只能踮起双脚,方能勉强碰到笼底。
庭审调查显示,张旭光除了亲自动手电击暴韶瑞,还命令马帅、李少华、王子谦或电击,或用塑料管抽打其脚心。王子谦、邢子超供述,暴韶瑞被吊了两次,一次约十几分钟,吊的同时还遭电击。暴韶瑞被电得挣扎乱叫,整个人来回晃荡,铁笼子也摇摆不稳。「这些行为都是张旭光指挥我们做的。」当时负责扶铁笼子的陈泽平说。
吴玮涛说:「我看审讯暴韶瑞的情况太残忍了,害怕出事,就去了地下室。」在地下室,吴玮涛看到裕华分局的警察边扇暴继业耳光边逼问手机密码,还听见了楼上传来人痛苦的叫喊。
类似的情形,裕华分局的耿春远也有提及。在审讯暴继业中途,他从地下室上来透气,听见一楼小屋传出来清脆的打在肉上的声音,还有人疼得喊叫声;院子里,则有张旭光和其他三四个新乐市局的警察围着铁笼子,里面的人戴着头套,双手交叉举过头顶被吊在铁笼子顶,脚下踩着几块碎砖,脚尖踮着地,似挨非挨。警察用电警棍电击、用镐把捅被铁笼子里的人。
耿春远不能确定铁笼子里戴头套受刑的人是谁,因为警察们中间曾交换了暴韶瑞、暴钦瑞的审讯地点,暴钦瑞被关进铁笼子吊起来询问,暴韶瑞则被押入一楼房间继续受审。「在一楼时,我被蒙着眼,看不见,感觉有人从我身边被带过去。」暴韶瑞说。这一次的擦肩而过,便是兄弟俩的永别。
暴钦瑞被拉去小院刑讯时,邢子超、吴玮涛均供述曾用 PVC 管抽打暴钦瑞的脚心;更早前,暴钦瑞的脚心曾被马林炫用镐把打出血。
下午五点多,吃饭时间到了,警察们结束刑讯,带暴氏父子三人回新乐宾馆。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很窄,仅容一人通行,暴继业说自己被带出地下室时,双脚疼得无法走路,是爬着上到一楼。
无标题无名氏No.66387189
2025-06-21(六)15:33:46 ID: HhhEwLj
>暴钦瑞之死
暴钦瑞 1989 年生,2005 年参军,从海军某部退伍后进入高邑县住建局工作。暴钦瑞当兵期间,曾获优秀士兵荣誉。
2022 年 7 月 19 日,张旭光安排众人讯问被指居人财产状况。吴玮涛说,当天上午 9 时许,张旭光、耿春远召集所有人在新乐宾馆一楼大会议室开会,安排各组提审各自负责的被指居人,重点讯问财产状况。
陈泽平供述,当天晚饭后,他去吴玮涛、邢子超房间,三人玩起游戏。大约晚上八九点,邢子超叫他、吴玮涛一起提审暴钦瑞,问问财产情况。三人乘电梯来到一楼指居室,当时暴钦瑞戴背铐坐在铁椅子上。他们将暴钦瑞带出指居室走到电梯口时,暴韶瑞突然倒地,说腰疼,站不起来,还难受地呻吟着。
证人马某臻,19 岁,案发时为新乐宾馆保安,系沧州某职业学院大二学生。马某臻证言称,当晚八点多,他正在指居室看守,听见有警察提人,一会儿楼道里传来惨叫,还夹杂着呵斥,他好奇,走到门口看,看到指居点铁门处有人躺在地上,大声嚎叫,身边围着几名警察。这时保安队长辛某看见,冲他嚷道:守好自己的岗,别乱跑。马某臻连忙退了回去,他说辛某之前跟他们强调过保安纪律,这里的事不准打听议论,更不准对外讲。
这时,张旭光等人外出吃饭回来。暴钦瑞说想上厕所,但人已经走不了路,四五名警察手忙脚乱地将其弄进厕所,没多久暴钦瑞摔倒在厕所里,大便也沾到了身上。
暴钦瑞被抬回指居点门口的垫子上,不断发出痛苦的呻吟。约半小时后,120 来了,将暴钦瑞拉去新乐市医院,吴玮涛和邢子超随车同去。
陈泽平、赵某秦被张旭光也派往医院。陈泽平回忆,看见抢救室门口医生正给暴钦瑞做心电图,突然暴钦瑞大叫,挣扎起来,很快暴钦瑞的心电图已经是一条平线了。医生喊着抢救,把暴钦瑞推进了抢救室。
据新乐市医院急诊留观记录和抢救病历,120 救护车到场后,患者神清,精神欠佳,有呼吸困难等;测血压 108/63mmHg,心率 125 次/分,血氧 73%。送医途中,暴钦瑞心率急剧上升,「22 时 02 分心电图显示:室上性心动过速,不完全右束支传导阻滞,心率 165 次/分」。随后,救护车到达医院,暴钦瑞出现烦躁,意识不清等症状,陷入深度昏迷。
抢救记录显示,22 时 10 分暴钦瑞进入抢救室,五分钟后,心跳停止,心电图呈直线,双侧瞳孔散大,光反射消失。7 月 20 日凌晨 1 时许,医生停止抢救,宣告死亡。
邢子超、吴玮涛、陈泽平三人均称当晚他们提审暴钦瑞时没有对其刑讯,但暴继业坚称事发前他听见过儿子的叫声,持续约半小时。「我弟弟、侄子都听见了,他们开着门,故意让我们听见,震慑我们。」暴继业说,任力鹏曾威逼他,你要不签,我们就照死打你儿子,看你心疼不心疼,是要钱还是要你儿子。
吴玮涛还供述,当天确实听到过皮带抽打的啪啪声和叫喊声,「我不确定谁喊叫,皮带抽打声音非常大」。
暴钦瑞死了,永远也无法开口诉说其生前受到过怎样的严刑逼供。
>两手应对
暴钦瑞死后,胡伟、耿春远、张旭光等人一面迅速召集「5·25」专案组成员订立攻守同盟,一面公开或私下命令有关警察销毁涉嫌刑讯逼供的各种证据,以掩盖真相,逃避法律的严惩。
案发时,新乐宾馆共有四套监控:监控室两套,门岗处一套,指居区一套。马帅供述,抓人前,他曾开车送张旭光去新乐宾馆检查。后根据张旭光的要求,新乐宾馆对指居房间进行改造装修,其中包括在办案区安装独立监控系统和多个摄像头。
暴钦瑞死亡几个小时后,7 月 20 日凌晨,按照张旭光指令,马帅先去宾馆门岗监控室察看,发现没有可疑画面,接着又去指居区、一楼楼梯间拆监控硬盘。
楼梯间有两套新旧监控设备,主要监控区域是宾馆楼道。马帅供述说,旧的设备上面落满灰尘,画面模糊,盖子一摘就可以,为了图方便,他只摘了旧的监控硬盘。张旭光让马帅将拆下的硬盘砸了烧掉,再从单位拿块新硬盘将指居区摘下的换上。此后,张旭光还吩咐他找个地方把铁椅子、铁笼子赶紧切割销毁。
在同事们眼里一向唯张旭光马首是瞻的马帅,并未完全听从张旭光的命令。他将铁椅子等刑具拉到朋友的厂房里藏匿,硬盘也没有全部销毁。张旭光等人被抓后,上述设备被侦查人员起获。但最关键的事发楼道监控视频没能获取。
事发两三天后,胡伟、张旭光等召集「5·25」专案审讯组、综合组人员在新乐宾馆会议室开会,商量如何应对检察机关调查。胡伟强调,不要说审讯有分工,以免具体负责暴钦瑞的警察承受不了压力说出实情。胡伟给年轻警察打气,会保护好自己的兄弟,案子是市局交办的,有事可以往市局推。
为统一口径,胡伟、耿春远、张旭光提出:就说每个警察都接触过所有嫌疑人,把水搅浑;审讯嫌疑人时没有问具体案情,只是谈心;不要说新乐宾馆有铁椅子,更不要说带嫌疑人去过农家小院;事发后专案组也没有集体开会讨论过如何善后应对;删除手机、电脑里「5·25」专案所有内容。
会上还决定,所有人将各自记录案件的纸质记事本交给张旭光。第二天记录本发还时,里面有「5·25」专案部分全部被撕了。
暴钦瑞的审讯自始至终由新乐市公安局警察负责,裕华分局的警察并未参与。但暴钦瑞死后,张旭光对几名惶惶不安的年轻新乐警察说,就说裕华分局的人也参与了,把他们扯进来,不好划分责任,同时他也强调,不要说他是「5·25」专案新乐市局的负责人。
吴玮涛、邢子超等多名被告人供述,张旭光不仅教唆年轻警察订立攻守同盟,还指挥他们轮流扮演犯罪嫌疑人和检察官,模拟检察院讯问过程,对抗检察院的调查。演练中,马林炫表现得特别紧张,张旭光吩咐其他人就说马林炫是综合组的,没有参与审讯。
为给可能「掉链子」的年轻警察鼓劲,张旭光告知年轻警察不用怕,新乐宾馆的监控硬盘他已经让马帅销毁了,还笼络他们说将来可以帮他们当中队长。同时他又警告威胁,不说刑讯逼供的事儿,大家都没事儿,说了大家都完蛋。张旭光还举其他刑讯逼供的例子,说如实交待的警察回到单位被同事嘲笑、孤立,没办法立足;而坚持不说的警察,什么事情都没有。另外,胡伟、张旭光在不同场所对办案人员再三叮嘱,一定要删除手机中的相关案件信息。
2023 年 11 月 25 日,河北省检察院指定保定市检察院立案调查暴钦瑞死亡一案。12 月 8 日上午,新乐市公安局领导通知张旭光等人,保定市检察院来人找他们谈话。在等候问话间隙,张旭光再次对邢子超、王子谦、吴玮涛、马林炫、马帅以及综合组的赵某秦等人恐吓道:不说都没事儿,说了自己完蛋,大家都完蛋,大家都挺一挺,这件事就过去了。
无标题无名氏No.66387197
2025-06-21(六)15:34:40 ID: HhhEwLj
>恐吓式善后
胡伟、耿春远、张旭光等人除指挥年轻警察销毁罪证、订立攻守同盟,同时还使出各种话术哄骗被害人家属,表达高额补偿意愿,希望尽快将暴钦瑞尸体火化,使暴钦瑞之死死无对证,逃避法律制裁。
7 月 23 日晚,即事发第四天,暴继业被带到指居室隔壁房间,在场的除了新乐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大队长丁某,还有暴家一位在体制内工作的亲戚。暴继业回忆:「丁某说我儿子突发疾病去世了,我问具体时间,他说 7 月 19 日晚。我说不对,19 日晚上我还听见我儿子被打的声音,是你们打死的。我当时情绪崩溃了,大骂:你们一个跑不了,都会把你们送进监狱。」
是夜暴继业没有再回指居室,他被带至二楼一间房单独隔离,自此再也没有回原来的指居室关押。专案组成员、新乐市公安局警察臧某被安排和暴继业同住一间房。后来,警察们将其弟、其子暴韶瑞也安排到二楼和暴继业一起住,要他们做暴继业的工作。
暴继业回忆,隔了两天,臧某又劝他:你们家里还有好多亲人,还有这么大的企业,一大家子还要靠你,还要想着股东和企业,不要因为一个人没了,把其他的事都耽搁了……
到了 8 月 4 日,胡伟正式出面找暴继业谈话,在新乐宾馆会议室,新乐市公安局一位张姓副局长以及丁某、臧某等人也在场。「这是我第一次见胡伟,大高个,黑胖子。他说,民警下手下重了,谁也不愿意发生这种事,但事情已经发生了,今天他代表市局,看我有什么诉求。」
这次见面,胡伟让暴记忠、暴继业提出经济赔偿要求,最终目的是让暴继业同意火化儿子的尸体。暴继业提出,打人凶手、参与立假案的公安局领导以及诬告陷害者必须严惩。「胡伟很激动,挥手说你的条件太高了,没法谈。你还要追究领导的责任,追究民警的责任,你这是什么态度?」双方不欢而散。
后来主要是张旭光和耿春远、臧某跟暴记忠、暴继业接触、谈话。期间,为软化暴继业,臧某、耿春远、张旭光、马帅等常带着暴继业等人外出吃饭、喝酒,在宾馆用餐时也和他们坐同一个饭桌。「任力鹏见我也握手,拥抱,还说老兄,对不住,都是意外。」
张旭光、耿春远不断催促暴继业尽快接受警方补助,火化尸体。「他们劝说,别把事情弄大了,弄大了对双方都不好。让我说个数目,他们可以跟上面说,顶格赔偿。」
8 月下旬,丁某再次跟暴继业谈,为示好还给暴继业带来手机,以便他联系股东,过问公司经营,那时暴继业等人还没有被解除监视居住。暴继业说,丁某表示自己今天是代表公安局领导谈,「他话说得非常直白:你是个明白人,你的企业和家人都在石家庄,我们要想抓你家人,灭你的企业,分分钟的事情。如果你不再追究警察责任,火化尸体,可以给你一大笔钱;如果不答应,非要弄个鱼死网破,你跟我们对抗,最后鱼死了网也破不了。你现在是人亡家不破,你要继续对抗,最后是家破人亡,我们有的是手段」。
面对这些身穿警服执法者的露骨威胁,作为商人的暴继业表现出其人情练达的一面。他说:「这么大的事,我一个人做不了主,得和家人商量,你让我出去给他妈妈做工作。」
暴继业提出,所有犯罪嫌疑人取保候审后,再火化尸体。胡伟建议先取保一部分,等火化尸体后再给剩下的人办理取保。
鉴于「5·25」专案仅有被害人的陈述,其他证据也不好查,还存在进京上访的风险,警方决定先给暴继业办理了取保。2022 年 9 月 1 日,新乐市公安局同意暴继业取保候审;到 2023 年 6 月 19 日,所有被指居人都被解除取保,理由说「不应当追究其刑事责任」。
上述态度软化的目的仍是让暴继业尽快火化尸体,不追究刑讯逼供警察的责任。从 2022 年 9 月至 2023 年 12 月,胡伟、张旭光分别不断找暴继业谈话、做工作,「他们表示,『黑小子』欺骗了领导,警察与你无冤无仇,别再追究警察责任了,你真正的仇人是『黑小子』」。
暴继业说,有次他应约去石家庄市公安局胡伟办公室,胡伟提出可以将补偿提高到 500 万元,大部分公安局承担,参与办案民警也出点。「张旭光则说得更直白:哥,这次出这么大的事儿,不就是因为上面没人吗?你追究警察的责任,就惹了公安局,以后你在这地面上还怎么混?还想不想做生意?你这次放过警察,以后咱们就是朋友。以后我们罩着你,企业有什么难事儿,有我给你保驾护航。」暴继业说,直到 2023 年 12 月 8 日他再次被指定居所监视居住后,张旭光还托人带话给他,说只要放他一马,他个人愿意赔偿暴家 2000 万元。
暴继业说,张旭光、耿春远多次劝说他,有时来家里,有时到厂子里,有时在高邑宾馆,胡伟也去过暴家游说,但更多时候约暴继业到他办公室,或者在车上,或者在他家附近的公园。「他们找我谈了不下二三十次,但我们全家商量好了,无论如何要给儿子讨个公道。」暴继业说。
>两次尸检
根据新乐市医院急诊医生的初诊判断,暴钦瑞可能死于肺栓塞。2023 年 3 月,石家庄市检察院委托山西医科大学司法鉴定中心进行死因鉴定。山西医科大学司法鉴定中心法医孙俊红、王文政出具的司法鉴定意见书认为,死者暴钦瑞心脏窦房结动脉狭窄、窦房结纤维化、脂肪组织浸润,「不排除窦房结病变致心电紊乱、心搏骤停而死亡」。
暴继业介绍,胡伟跟他说,山西医科大学司法鉴定中心的鉴定报告结论排除了暴钦瑞死于警方刑讯逼供的可能。张旭光、耿春远等人也加紧催促暴家尽快将尸体火化。
2023 年 6 月,新乐市公安局提前解除了暴继业取保候审措施。胡伟等人供述,他们认为暴家涉黑的案子继续调查也不会有什么进展,现在尸检结果出来了,暴继业应该不会有意见,与其等到 9 月份期满再解除,不如现在满足其要求,显示警方诚意,尽快让暴继业火化尸体,平息这件事。
2023 年 9 月 20 日,《南方周末》报道了暴钦瑞死亡一事,引发舆论关注。次日,石家庄市灵寿县公安局和裕华分局受命再次核查暴继业的涉嫌犯罪线索,同时也对暴继业提供的暴增强等人涉嫌敲诈勒索线索进行核查,之后很快立案。2023 年 12 月,暴增强因涉嫌寻衅滋事,被石家庄市平山县公安局指定居所监视居住,次年 5 月被捕。2025 年 3 月,暴增强等三名被告人涉嫌非法拘禁罪、敲诈勒索罪、保险诈骗罪、诬告陷害罪、寻衅滋事罪一案在平山县法院开庭审理。
经最高检察院督办,「5·25」专案办案人员涉嫌刑讯逼供案,2023 年 11 月 25 日由河北省检察院指定保定市检察院异地管辖。
12 月 8 日上午,胡伟来到裕华分局,让耿春远召集参与「5·25」专案的警察开会。会上胡伟宣布外地检察机关将介入调查此事,为安定人心,他打起精神继续给警察们鼓劲:「原来怎么说的还怎么说,不要慌,不要互相猜忌,你们放心,市局领导不会不管大家。」
会后,胡伟又赶往新乐市公安局,走到半路即获知张旭光、李少华被保定检察院带走了。此后,邢子超、王子谦、吴玮涛、陈泽平、马帅、马林炫,或被指定居所监视居住,或被刑事拘留。至 2024 年 4 月,上述八名嫌疑人全部被逮捕。
受保定市检察院委托,最高检察院司法鉴定中心对暴钦瑞死因重新鉴定。2024 年 1 月 18 日,最高检司法鉴定中心出具法医病理学鉴定书,结论是暴钦瑞系因下肢深静脉血栓形成并脱落致肺动脉血栓栓塞,引发急性呼吸循环功能衰竭死亡。
最高检司法鉴定中心鉴定书表示,尸体检验及组织病理学检验显示,暴钦瑞心脏窦房结部分区域可见少量脂肪组织浸润,窦房结区域边缘可见一细小动脉管壁增厚、管腔狭窄,窦房结动脉未见异常,窦房结内未见出血及炎症细胞浸润,结构正常,但「上述心脏改变不足以导致死亡」。
山西医科大学司法鉴定中心鉴定书中显示,暴钦瑞「会阴部阴囊皮革样化,切开未见异常」,而最高检司法鉴定中心报告则表示「手、足、阴囊等多处皮肤基底细胞和睾丸内部分细胞极性化改变」。一位知名法医认为,从技术上来说,这应该是电击伤所致,细胞极化可能是电流通过所形成。
两份鉴定报告均记录暴钦瑞尸表多处存在大面积伤痕,尤其是最高检司法鉴定中心鉴定书显示:暴钦瑞手、足、阴囊等处部分皮肤有电击伤;躯干、四肢多处存在钝力伤,部分皮肤组织变性坏死;左右手腕部、左右腋窝处、胸部等部位,皮下出血伴表皮剥脱,这些损伤符合双手腕捆绑或钝性外力作用形成。
最高检司法鉴定中心鉴定书认为,根据尸体检验、组织病理学检验,结合案情调查情况,死者生前曾遭受长时间限制性体位、反复机械性损伤、电击损伤等,上述多种因素作用可以造成血管内皮损伤、改变血液流速、激活血凝系统等,上述多种外界因素的综合作用下,可造成死者下肢深静脉血栓形成并脱落,进而导致肺动脉血栓栓塞,引起急性呼吸循环功能衰竭死亡。
无标题无名氏No.66387201
2025-06-21(六)15:34:55 ID: HhhEwLj
>刑讯逼供者的最后陈述
有参与该案的律师透露,张旭光被保定市检察院检察人员带走后,胡伟曾向新乐市公安局领导提议,为张旭光等人找律师。
在 2025 年 2 月 13 日–14 日出庭为张旭光辩护的,是河北典民律师事务所主任李海峰。公开资料显示,李海峰是河北省政法委特聘案件评查专家、石家庄市政法委评查专家库成员,同时任石家庄市公安局等多个政府部门法律顾问。胡伟供述,之所以选择李海峰律师,是因为 2019 年石家庄市藁城区公安分局侦办一起涉恶案时,发生了嫌疑人刘成林死亡事件,当时代表警方出面与刘成林家属谈判的就是李海峰。刘的家属签署了对于公安机关执法程序合法性及公正性无异议、对于刘东林因涉嫌犯罪被采取强制措施无异议、对于刘东林在办案期间突发疾病死亡及死因无异议的协议,翌日刘的姐姐即收到来自李海峰银行账户的 45 万元救助款,刘妻也收到百万补偿金。但 2024 年底,刘东林家人委托律师向最高检等机构反映刘成林死亡事件,指称死者在被指居期间可能受到刑讯逼供,获得最高检批文督办。
此次张旭光等八名新乐市警务人员受审时,作为张旭光辩护律师的李海峰在法庭上表示,自己从事刑事辩护数十年,最痛恨刑讯逼供。
在 2 月 13 日–14 日的庭审中,八名被告人对犯刑讯逼供罪没有异议,表示认罪认罚,但对张旭光、邢子超、王子谦、吴玮涛、马林炫刑讯逼供暴钦瑞致其死亡的故意伤害罪指控,五名被告人均不认可,要么表示自己没有直接动用过工具,要么强调自己只对暴钦瑞做过开飞机,打耳光等作用部位在上肢的非致命性伤害,或者在别人电击暴钦瑞时自己只帮着解过电线等辅助行为。
五人中尤以张旭光反应最强烈。他称自己只对暴韶瑞实施了刑讯逼供,从来没有刑讯逼供过暴钦瑞,也否认曾指挥年轻警察刑讯逼供。张旭光还称自己也遭遇了诱供和逼供,为施加压力,办案人员威胁其家人,甚至让其诬陷同事,他编不上来不让睡觉,被限制性体位,监视居住 138 天不允许其见律师。
在最后的陈述环节,大多数被告人流露出对失去警察职业的不舍和对家人的亏欠。
张旭光说,自己从警 17 年,很热爱这份工作,「我付出了很多,对不起我的家人」。而参与「5·25」专案时刚刚上班半年的陈泽平表示,自己从来没有独立审讯办案的经验,「看到这个审讯做法手足无措」,但是找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
吴玮涛辩解道,自己并不负责审讯暴钦瑞,而是完全受人支配,「在新乐宾馆看到刑讯逼供场面,我内心是恐惧的,我参与刑讯逼供的行为是为了完成审讯任务,是被动消极的」。他表示从心里热爱警察工作,入警第一天就下决心想成为一个好警察。但在「5·25」专案所犯的错误,让自己渴望的荣誉成为空中楼阁。
邢子超说,自己的行为给被害人身心造成巨大伤害,很懊悔,也愿意接受惩罚,但恳请法庭考虑自己刚参加工作,错误的认为是工作惯例,「我心里一直有底线,我能认清自己的身份和任务,我是要办案,而不是伤害,我的手段没有危险性和侮辱性」。他表示,自己被指居后,才体会到暴家人那时的无助和痛苦,「我真诚说声对不起,对我造成的伤害和后果忏悔和自责,希望考虑我犯错是一时误入歧途,对我从轻处罚」。
王子谦也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坏人,只是热爱工作,服从指挥,没有主观恶意羞辱折磨人。「这一年多来,对当初我们对被害人做的事有了感同身受。自己失去了热爱的职业,辜负了父母的养育之恩。对不起新婚的妻子,也辜负了岳父岳母的信任。」说到最后,王子谦语气哽咽。旁听席上,其妻低声啜泣,岳父也低头拭泪。
马林炫表示,「『5·25』专案是自己参与的第一起案件,此事对被害人及家属造成巨大打击,也葬送了自己的前程,毁灭了家庭和梦想,他表示愿意对被害人家属进行补偿。
李少华也表示自己心情很复杂,很后悔,愿意接受法律的制裁,对自己的惩罚也能对被害人造成慰藉,希望法律对自己公正审判,希望能早日回归社会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