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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67003882 - 东方Project


无标题无名氏No.67003882 只看PO

2025-09-11(四)19:53:45 ID:Gk8hVY5 回应

>>No.66773019
既夏日正午的炽炽艳阳过后是更上一层楼的炙热辐照,从古物市场的河滩隔着川流望向左岸,唯所见到蒸腾的热气浮于空中。我把伞斜下放好以免平板车上装得满满当当的书籍遭受晒伤,自己也躲在这片狭小阴影之下静静端坐。
我只得一动不动地坐着,默默忍受这酷热难耐的时光。难得今天一早就费力拖曳起沉重的平板车过来开设这铃奈庵分店,却连一分钱的销售额都没能进账。黏腻的湿气紧贴着皮肤,我心想要是能吹点风来那多少能让人好受些,但今年分配给铃奈庵的位置是在市场的角落位于河堤下。我身后的堤坝斜面挡回了河面上吹来的风,而短而茂密的草丛又把从南天照下的阳光反射过来,刺痛得让人睁不开眼。会在这种暑气蒸腾的天气里来逛市场的客人,数量不到往年的一半,有些出摊的店主已经放弃再继续等下去,开始准备做着收摊的工作了。

Tips无名氏No.9999999

2099-01-01 00:00:01 ID: Tips

(`ヮ´ )σ`∀´) ゚∀゚)σ

无标题无名氏No.67003893

2025-09-11(四)19:54:35 ID: Gk8hVY5 (PO主)

天气实在太热,因此而把脸朝下的我视线落在了平板车里并拢着的那堆书脊上,有上印『搜神记』的,有上印『项狄传』的,还有上印『几何学起源』的,内容与年代全都杂乱无章。我再次检查着带来出售的这堆书中是否还有自己没读过的,但每次都还没确认完,汗水就已从额头滴落流进了眼睛里。
我用袖子擦掉汗水,不经意地叹了口气,远处传来一阵咔啦阔落的木屐声。我抬起头,见到一个女人穿行于形形色色的摊位间直朝我这边走来。她穿着套一看就很高级的和服,在明亮的白天里把人映衬得是格外显眼,脚下踩着一对油亮光润的木屐吃力地行径在砂石路上,而发间上所遵循的仍是亘古未变的传统别起着花饰。她就是阿求。
阿求一只手撑着张硕大的白色阳伞,另一只手里还提着把合拢的阳伞。她走到我面前,面无表情地递了过来,说道「喏,拿去用吧。只打一把不得太挤了」。
「帮大忙了。你心思可真是细腻得很呢」
我这么答复阿求后,她依然是面无表情地回了句「因为你十年前身处市场那时也干出了同样的事」。
「同样的事?」
「大清早的就这么热,你还敢只用一把阳伞来保护商品……」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似乎在回忆着什么,脸上悠然自得地露出一抹浅笑。阿求是自远方来的。

无标题无名氏No.67003900

2025-09-11(四)19:55:38 ID: Gk8hVY5 (PO主)

阿求是自远方来的,这段时期我心中一直隐隐约约有这么一种感觉。
记忆力超群的阿求,总能详细地记得像我这样粗心大意的人早已遗忘的往事,并像现在这样娓娓道来。我们作为朋友交往愈久,这种情况便发生得愈发频繁。每当听她讲述时,我总能琢磨出某种奇妙的滋味来,同时在心里默念这句话。
我把从阿求手中接过的伞打开来,果然也是漂亮的白色。把伞巧妙地立在平板车上的书中间,然后我自己也撑起店里原有的那把伞后才松了一口气,坐了下来。
「还有一把椅子,你要是愿意的话就过来坐吧」
「好啊。你这人真是,伞明明只带了一把,椅子却拿了两张。你总是这样呢」
于是,我和阿求面朝着街道坐在两把低矮的木椅上,一同融入到那阳伞阴影斑驳点缀其间的市场风景中。两个成年人并排坐在古物市场的旧书摊旁多少显得滑稽,但有阿求此等丽人于此添光增彩,我便觉得是能揽到客的。河滩一带回荡着蝉鸣声,它的喧嚣反而衬托出大热天下人们的沉默。只有我们两个女人在喋喋不休地聊着天。
「阿求你买什么了吗?」
「什么都没买。我只是来给你打气的。你这边卖出几本了?」
「还没呢。是不是我这个摊位布置得不好啊」
「首先是天气太热且上无片瓦遮头,直叫人不想停下脚步……」
「不过既然有两个美女坐在这里,那说不准接下来就有人找过来了吧」
「就是真有人来,你这选书的品味也太普通了……」阿求说着便从平板车里抽出一本书皮破损遍布斑点的『古典文学大系 方丈记·徒然草』看了看。

无标题无名氏No.67003906

2025-09-11(四)19:56:29 ID: Gk8hVY5 (PO主)

「反正我带来这里的全都是些借书店里卖不出去的处理品。要是卖不掉那也就只能扔掉了。白白浪费了是挺可惜」
「根本卖不出去啦。就比如,这本『卡巴拉魔术入门 第二卷』」
「可是,说不定有人手头就缺这第二卷呢」
我们之间谈得毫无章法,看着仿佛就像是在四处寻找一处可供忘却炎热的地方而不作他想。
「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一如往常吧。早上凉快的时候上人里散步四处转转。回来后就把前一天的工作重读一遍,或是继续书写新的内容吧。不打招呼就登门造访的客人仍是常有常来,可要是没了他们,那就和我十岁那时没什么两样了」
「你哪来那么多东西可写啊。该不会是同样的事情写了又写吧?」
「哎呀不行么?这世上总是在重复上演相同的事。不是在同一件事上不断重复,就是在同一件事上不断花费时间持续做功。我的工作感觉起来亦复如是啊」
晌午过后热气倍增。阿求在说话时也一直用袖子里藏着的扇子朝自己脸上扇风,但这一回即便我开口说想要,她也没肯借给我。
「我说,你来讲个凉快一点的故事吧。」
主动开口提议出来的是我。这湿漉漉的额头我是从一大早擦拭到现在真擦够了,而且让特意来帮忙的阿求就这样呆在炎热地方放着她不管,总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说到凉快的故事那就是怪谈了,但天还这么亮就讲这个是没有用处的吧」
「恐怖故事我白天也爱听。打我小时候就就经常看呢。虽然比不上这方面的专家阿求,但大体上算是饱读过了」
「在我的记忆里,你的胆量应该不比以往大多少……」
「那阿求,把你读过的怪谈里觉得最恐怖的故事讲给我听吧。是哪个故事最吓人?」

无标题无名氏No.67003914

2025-09-11(四)19:57:57 ID: Gk8hVY5 (PO主)

我突然起了兴致便试着问了问,阿求却仿佛对这个问题早有预期,毫不犹豫地用清晰的语气回答道「深夜吊唁」。
「那个故事我也知道。不过,现在没以往那么害怕了」
「我想不出别的了。在幻想乡,怪谈这种东西太过寻常了」
我觉得阿求的话很有道理。特别是像阿求这样的妖怪专家对怪谈的熟悉程度肯定远超于我。就这样对话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既然这样」我接上话题,接下来要从我口中冒出的问题连我自己都觉得往他人内心深处探得过界了。
「把阿求你迄今为止的人生当中最恐怖的经历讲给我听吧。你不是什么都记得吗?」
又是一瞬间的沉默,萦绕于耳际的蝉鸣声刺耳异常。阿求被问到后毫不掩饰地皱起了眉头,堂而皇之地露出惊讶的样子对我侧目而视。我被她的眼神弄得有些困惑,也有些后悔,但很快对这个问题的兴趣又在我心中膨胀起来,于是我索性硬着头皮等待阿求的回答。好一会儿后阿求轻轻摇了摇头开口说道。
「我当然有过恐怖的经历。而且是每一次都记得。然而我所能完全记住的,只有我看到和听到的事物。至于当时的感觉有多么恐怖,这我无法准确地加以判断,事后也无法进行衡量。首先,恐惧感并不一定是可以被量化的东西。不同性质的恐惧无法进行比较……。总之,我无法回答哪次经历最恐怖」
阿求的解释很是笼统,对于不能全记得住的我来说,我没有信心能完全理解她话的意思,但她的回答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真实感。
可就在我为此气馁时,阿求却是换了一副不可思议的严肃面孔继续说道。
「我无法回想起最恐怖的经历。但是,我可以从当下回顾过去,选出那些我现在想起来仍会感到恐惧的记忆」

无标题无名氏No.67003920

2025-09-11(四)19:58:56 ID: Gk8hVY5 (PO主)

我对此只是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暗自思忖这与我想知道的记忆有多大差距。
阿求说「你等一等。我现在来想」,她闭上眼睛用食指抵住太阳穴摆出平时回忆东西时的姿势,像一座名为『正在回忆』的雕像一样持续了数十秒。
「对了小铃,你还记得那棵柳树吗?」
阿求冷不防地解除了姿势,指着河边的一棵柳树说道。从我们坐的位置看,那棵树离得有些远,只能看到它弯曲的细长树干和茂盛的青绿色树叶,但它看起来比人里运河边上那些年轻的树要大一圈,也更挺拔。
「嗯,我没什么印象。那里发生过什么事吗」
「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是你十岁那年的夏天。那天也像今天一样,是个炎热的大晴天呀」
这么说着的阿求,她的声音仿佛是在讲述着她前世的因缘,不知为何听起来会格外沉重,我总有些怕起来了。

无标题无名氏No.67003922

2025-09-11(四)19:59:21 ID: Gk8hVY5 (PO主)

阿求是自远方来的。健忘的我连前天听到的事情都可能忘记,但阿求却能记住一个月前、一年前、甚至十年前的事情。她甚至能记住前世所看到和听到的一切。我的人生只剩下因形变而四散的记忆碎片,而阿求却拥有一条既无豁口亦无龟裂的悠长大道,现在坐我隔壁的阿求,她那灵魂便是从这条大道的尽头既不跳跃亦不省略地一直走到了这里的。她那自远不可届之处传来的声音,有时让我感到害怕,有时又让我感到悲哀。
「还是想不起来。我真记不得了」
「唉,果然要讲的话还是讲这则故事吧。不过正好。其实这则故事我之前就写在日记里整理过一遍。所以只要我回想起那时的文章,就能一字一句地讲述出来。那样的话,应该会更接近我当时的感觉……」
一位驼着背的老人独自在平板车前停下稍稍看了一会儿书脊,很快就离书摊而去了。正想起身待客的我又只好重新坐下,去听阿求所讲的故事。

无标题无名氏No.67003926

2025-09-11(四)20:00:14 ID: Gk8hVY5 (PO主)

唉,果然要讲的话还是讲这则故事吧。不过正好。其实这则故事我之前就写在日记里整理过一遍。所以只要我回想起那时的文章,就能一字一句地讲述出来。那样的话,应该会更接近我当时的感觉……
文月十六日[*1]。小铃一大早突然跑来,说是要「去看蛇」。我完全不明白她这是在搞什么名堂,于是仔细询问后才终于明白她的意思。大概是说昨天的大雨过后河川泛滥,那么躲在河滩草丛里的大蛇小蛇肯定都爬到树上避水去了。雨后的树上会有很多蛇缠绕其间一如怪物那般,想去目睹这一奇观的她于是过来邀请我。小铃她人虽然胆小,却有这种爱看瘆人玩意的奇怪癖好。看来她这关于蛇爬树的知识也是从她所好的怪书里得来的。
我也觉得,若是能目睹并记住这等奇观或许以后会有用武之地,由此产生了兴趣。但那天就像从未有大雨倾盆过一样天朗气清,在猛烈的日光照耀下出门实在让人兴致了了。即便如此小铃仍自作主张要带我前去而拉起了我的手,我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就已经被拉到了玄关。心意已决的我于是启程去看蛇。
正如我所预料的那般盛夏天气炎热非常。小铃一踏出稗田大宅的门就要开始擦汗了。我让小铃稍等片刻,从女佣那里借了两把白色的阳伞和她一人打一把。给成人用的阳伞于我们而言体型太大,即便搭在肩上,与其说是在撑伞倒不如说是在扛伞。
「谢谢你借我伞阿求。阳伞支起来原来是这么凉快的啊。不过雨都停了还打伞,大家会不会觉得我们很奇怪?」
小铃边说边在路上左顾右盼,这样一来别人会觉得她奇怪就不足为奇了。
「不必在意啦。而且说不定树上会掉下来蛇呢。所以就算雨停了也需要打把伞」
「说得也是」
那时的我就用这种乱七八糟的理由说服了小铃,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么可笑,还摆出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来。

无标题无名氏No.67003933

2025-09-11(四)20:00:53 ID: Gk8hVY5 (PO主)

跟随小铃的指引沿着运河走到人里边缘来到了下游的河滩。爬上河堤俯瞰河面,水面反射的强烈阳光透过伞下直照到我的脸上。流经河滩的水量仍旧丰沛,河面比平时宽了足有两倍。水流似乎流得要平缓了,但此时就想靠近那些突兀立于水中的树看起来仍很困难。
「这里不行。听说要到下游更宽阔、杂草更茂盛的河滩才行」
一心想找到蛇树的小铃小跑着走在前面。被迫同行的我却因不知还要走多远才到而在心里忧虑。
再走了一小段路便找到了一处可供下堤的斜坡。我们小心翼翼地走下易使脚打滑的潮湿坡道,就在走到水边那时,小铃呀地一声突然小小地惊叫起来指向前方。
在深入泛滥河水约二十步的位置上生长着一棵巨大的柳树,我起初以为那景象不过是树上枝条垂挂下的绿叶在随风摇曳。但眯起眼来定睛一看,在摇曳的树叶阴影之下,蠕动着各色长短不一的绿色绳状生物。其数量远比我想象得要多得多,简直就像是只要摇晃一下树,如雨一般的日本锦蛇或四线锦蛇就会倾泻而下。那棵树矗立于开阔的蓝天与流动不息的河流之间,沙沙作响地摇晃着,真如怪物一般。
「太瘆人了」
「事到如今说的什么话呢。分明是你自己说想来看才过来的」
「忘记说了,我其实很怕蛇的」
虽然幸运地找到了我们想看的蛇树,但小铃从看到树的那一刻起就是一副坐立不安的神情,紧紧贴着我的同时四处张望着周围的草丛。有着同样感觉的我于是提议道「我们再离河堤远一点看吧」,便决定往回走。我们背靠着河堤缩在伞的阴影下,眺望着蛇树一直看到了正午才离开。
只是,在回家之前,我们又目睹到了一件怪事。

无标题无名氏No.67003937

2025-09-11(四)20:01:28 ID: Gk8hVY5 (PO主)

「你看,从那棵树的根部伸出来的那东西,有看到吗?」
这次是我先发现的。我之前只顾着看蛇而暂时没能注意到,但从稍远一点的位置上看,在柳树树干的跟前,于水面下伸出了一个奇怪的东西。它像一块脏兮兮的弯曲浮木,但从泥土下露出的蜡状色泽却很是让人眼熟。那是尸体的颜色。
这么想着的我端详起那东西来,它就像人的手一样在手腕处有曲折,末端像极了手指那样存在分叉。宛如从水下伸出来一只僵白的手向着我们所在的方向招手示意。
「那个东西,看起来像不像人的手?」
「嗯确实,看起来是像个溺水的人」
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出其不意地袭来了。但我刻意掩饰住了这份恐惧装作若无其事。在尚未确定那是尸体之前,我想在小铃面前保持住冷静。小铃可能也和我有一样的想法,她表现得不像发现蛇那时那么害怕。
「阿求你有没有听说,最近有谁被河冲走的事情」
「我印象中没有」
「真像极了人的手……。搞不好是个人偶」
那天刻意向对方装作若无其事的两个孩子总还是无法继续谈论眼前那个状若浮尸一般的东西,只得在尚未得出任何结论仿佛眼中一无所获的情况下各自回家了。
在那两天后,我再次踏上了河水已完全退去的河滩,但我走到那棵柳树的树根前是再怎么仔细察看,那天看到的白手业已是了无影踪。两周后我把这件事告诉小铃,而她却似乎连见过那东西的事都给忘个精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