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秋天请个假无名氏No.67133312 只看PO
2025-09-29(一)22:36:45 ID:IZYR2mW
（禾）
秋天是个理应丰收的季节。
至少穰子是这么想的。
于是穰子一睁眼，简单洗漱后把桌上的粥一饮而尽，碗一丢便冲进广阔的田地里，用她为数不多的神德一点点地滋养着作物们。若长势喜人，她便露出笑容；若生命垂危，她便欲哭无泪。和匆匆路过的农民们说笑着、工作着，直到月光洒满天地、身旁空无一人，穰子才依依不舍地回到她与姐姐的家。
这样的日子从处暑持续到寒露，两个月的劳作耗尽了丰收之神的神德，伴着收获祭的歌舞声，穰子回到家中，开启了长达冬春二季的休耕期。直到早熟的作物即将迎来收获，她便抖擞精神，再次一脚踏入田中。
几百年来，一直如此。
（火）
秋天是个理应绚烂的季节。
至少静叶是这么想的。
光线催生了艺术，而秋天的日光一天比一天珍贵。因此天空仍然昏暗时静叶就得醒来，为妹妹做好早餐后轻轻关上门，拎着几桶颜料回到昨天待的地方去。天时地利使静叶身边永远人迹罕至，也使她能尽情泼洒自己的灵感。好似燃烧的红叶带着燃尽的棕色斑点，随着一脚踹击悠悠堆于地上，预备着明年的翠绿。而当天色昏暗，静叶才不得不收起装备，慢慢地回到她与妹妹的家。
从秋分到立冬是静叶工作的日子，在这之前，她便闷在家中调配颜料、尝试颜色。两个月的创作将红叶之神的神德消耗殆尽，待到最后一片叶子落下，静叶便带着它回家，休眠冬春两季，直到又一个深秋到来而迎来复苏。
几百年来，一直如此。
（旻）
秋天理应是个用来享受的季节。
至少秋姐妹是这么想的。
因此为了让人里的家伙们能拖家带口进山里欣赏红叶，顺便烤着刚收的地瓜，尽管人类换了一波又一波，二人的节律几百年也没有变过。
有时多有时少，但总会有人问她们“废这么大劲，值得吗”，而她们也不是很说得上来，似乎作为神就应该这么做，至于为什么这么做、不这么做会怎么样，二人懒得去想，也懒得去尝试。
事情的转机在某年的秋日清晨，刚出门的二人碰上了正在怒气冲冲往山上赶的博丽巫女，才听到些“那新来的神社真是欺人太甚……”的碎片，还没说什么便被揍了个人仰马翻。
今年的秋天，毫无征兆地迎来了假期。
（流火）
今天是秋姐妹在家里养伤的第一周。尽管鼓励病人睡眠要充足，但是静叶依旧早早起了床，做好了早餐后，拉住了准备偷偷溜出门的穰子。
“不是都说好了吗，今年就待在家里放松一回，反正我们也从来没休息过。”
“但是，人类们的田……我真的想去看一眼帮帮忙嘛！”
“帮忙这么劳神费力的事情就还是算了。前几天那只鸦天狗也有来过，当时她和你说庄稼长得很好吧？放宽心就好。”
“呜……”
“我托她和村里人说今年你不会去了，他们也能理解。咱们出去透透风吧？”
“那姐姐也不许带颜料和刷子，也要一起放松！”
“……好吧。”
二人少见地在秋季不着正装出了门。
秋姐妹的家在妖怪之山偏上，一块前能俯瞰村落、后接森林的空地。走出门远眺，正值秋分，人里的稻田一片金黄，衬得一旁的树叶绿得不合时宜。静叶便摸向腰间自己总是别着刷子的地方，紧接着便是一愣。于是一转头，看到穰子一脸嘲笑的表情，静叶也不由得苦笑起来。
二人就这么站着，抑制着冲出去干活的冲动，一边欣赏着多少有点不合时宜的风景。平日里忙习惯了，面对着突如其来的闲暇，二人反而手足无措，在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后聊起来。
“那……现在要做什么呢？”
“不知道耶……去做点吃的怎么样？之前从文文的报纸上看到了有意思的食谱来着，姐姐要试一下吗？”
“也好。”
于是二人依依不舍地进了屋子，忙活起来。
尽管才秋分，秋意往四处稍稍渗透开来，夏的痕迹依然还大片大片地残留着。
（孟秋）
今天是秋姐妹在家里闲着的第三周。穰子请的假并没有对村落的丰收造成很大的影响，村民们在收获祭上告诉穰子，“也是多亏了丰收神大人平日里的关照，今年的收成依然很好”。穰子很开心，但也有些失落，“应该是因为我没帮上大家吧”。
带着一丝微妙的情感和满身酒香，穰子慢慢地回了家，迎接穰子的是在家里等得发慌的静叶。
“哎呀，穰子人气真高啊，羡慕。”
“姐姐为什么不一起去嘛，明明大家也会很高兴的！”
“今年真的没事情干了，出去实在不好意思，到时候他们问起来‘今年叶子怎么这么绿呀？’总不能讲我也放假了吧。”
“也是噢……说是今年的流行款怎么样？”
“红叶神带大家流行绿叶吗，听着像是个偷懒的坏理由。”
相较于今年已经做过些什么的穰子，静叶今年才是什么都做不了。前面几天还会看着窗外翠绿的叶子而心急难耐，拖延到现在，静叶也只剩下“让我看看会怎么样”的想法了。寒露原先正是红叶正艳的时节，而现在留给人类的便只有或翠绿或枯黑的叶子，活像是山童的迷彩服。
“穰子，你觉得人类们看到这个莫名其妙的树林会怎么想呢？会稍微想起我一点吗？”
“肯定的呀！今年没看到姐姐画的红叶，总觉得有点后悔……”
“要是穰子想看的话，我可以现在就出去画哦？”
“好纠结……果然还是让姐姐歇着吧？”
“嗯……要怎么办呢……”
静叶笑着看向妹妹。窗外依旧翠绿的叶子仍在努力抵抗着深秋的侵袭，偶尔悄悄落下一两片来。
（仲秋）
今天是夏天还在持续着的第五周。人里的居民们早已经发现了今年的秋天不大对劲，也确实在依旧翠绿的树下会短暂地想起静叶来。但是似乎红叶灿烂也好缺席也罢，他们并不是很在意，而只在想着“今天好冷”后顺便瞟一眼。而当凋落的绿叶在树底下堆成小山，残存的夏也随之散去，寒露已至，人里伴随着浅浅的霜冰准备起了冬天。
“穰子……”
“怎么了姐姐？”
“好像我即使放假了，也不会怎么样吗？”
“不可能的！大家怎么会不记得姐姐呢！”
静叶并没有回复，只是呆呆地看着窗外干枯的树木。
每年的这个时候静叶都会怀着惆怅的心情，看着自己呕心沥血的杰作慢慢不复存在，就像一位含辛茹苦的母亲送别子女一般。然后她会把自己带着的最后一片红叶别上头发，以此作为告别今年的仪式。
最后一片红叶一般总是来自村落里，那里的灯光和活力总能让处于村落中心、龙神像边上的枫树灿烂到最后一刻，直到某天夜里，静叶觉得“是时候结束了”，然后悄悄地给那棵大树来上一脚。虽然这动静总会惊醒几个睡眠比较浅的村民，进而稍稍损害静叶的风评，但大家也能理解劳累了一年的神明总是需要点发泄的方法。
而今年，什么事情都没做的静叶实在是找不到理由去打扰村民。
“姐姐……去看看嘛！说不定那棵树还在等你去收尾呢？”
“没必要了，让它自生自灭一年也不会怎么样。每年都得来这么一下，我也累了，树也累了。”
“那姐姐总不会想明年工作的时候顶着片枯掉的叶子吧？”
“明年的事情明年再说吧。”
“呜……那就当是为了我，至少从那里选一片叶子回来画好吗？没看到姐姐的作品总觉得缺了啥，安心不下来……”
“穰子。”
“嗯？”
“今年的收获祭开心吗？”
“挺开心的呀！但是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要是今年人类和你说，‘今年破例地没有丰收神大人的协助，年成很糟糕’，你会怎么想？你会因为觉得自己能切切实实地帮到他们而开心吗？”
“……开心不起来。”
“那要是今年人类和你说，‘多亏了丰收神大人平日里的关照，今年的收成依然很好’，你会因为他们不需要自己也能自力更生而开心吗？”
“姐姐怎么会知道……”
“要是有一天，人类抛弃了你最喜欢的自然务农法，大片地打药施肥，向河童们借来了什么新奇的技术，把田种得收得乱七八糟，收成却比现在还好。人类也不需要依赖你来成熟作物，也不需要信仰你来保证丰收，你会因为他们再也不需要你，也能自力更生，而开心吗？”
“……”
“能告诉我吗？穰子。”
“……为什么要这么问呢……”
“对不起。我只是有点不舒服，我先去休——”
“姐姐明明记得我是丰收之神吧？”
“——是这样的。”
“所以我是个视野很狭窄的神，我只要一片土地可以多多地收获就好了。“
“……穰子不是和人类们玩得很开心吗？”
“对呀，人类来了，土地在他们的手底下，收获的东西比以前多了好多，也有好多以前没见过的果子和谷物，所以我才喜欢他们。那群乱搞的人类也是，明明土地能活得比他们还久，他们却敢乱败坏土的生命，我才讨厌他们的。”
“那人类的信仰，对你来说算什么呢？”
“我不知道。我只希望那片土能发光发热。啊这么说好奇怪，土应该也不会发光也不会发热来着，要叫什么呢……”
“就别在意这个了吧。穰子，我去村里面了。”
“诶好突然！我可以跟过去吗？一直想看姐姐工作来着的！”
“那帮我把颜料带上吧，刷子也记得找出来，我真找不到穰子你把刷子放在哪里了。”
“嘿嘿。”
（季秋）
一路飞到了村落，那棵勉强还剩几片叶子的枫树依旧乖乖立在那里等着。
静叶落下来，盯着树看了一会儿，然后麻利地调好颜料，往叶片上画去。虽说妹妹在边上看着，多少总有些不自在，但是静叶还是照着往年的习惯上好了色。
静叶落下来，又盯着树看了一会儿，几片红叶孤苦伶仃地挂在树上晃着，偶尔有风吹过来，叶子在树上激烈地挣扎着，好像马上就要脱离开去。
静叶向穰子尴尬一笑，转身往树踹去。咔嚓一声，树干应声而断，刚画好的几片叶子重重砸在地上，激起尘土来。
静叶落下来，盯着地上的树看了一会儿，笑了。
静叶笑得停不下来，笑得手上的刷子乱抖，颜料滴到了自己身上。
静叶紧紧握着刷子大笑着，然后把刷子往树上一扔，抓起剩下的颜料往树干的残骸上泼上去，干净的土路被弄得斑斑点点。
静叶放声大笑着一脚踩进颜料里，弯下腰，把那片最红的叶子从树上拔下来，几步跑到穰子前面，把叶子往穰子脸上一按，印干颜料后别在自己头发上，抱起穰子向家飞去。
（授衣）
今天是秋天放假了的第七周。浅浅落下的雪把过去两个月的痕迹一点点掩埋起来，为来年春天的新生蓄力。依旧没事情做的秋姐妹在冬天也照样没有精神，窝在家里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姐——姐——”
“干——嘛——”
“明年——姐姐要来——一起玩吗——”
“好哦——”
“还有就是——颜料——好难洗掉哦——坏蛋姐姐——”
“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