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标题无名氏No.67318933 只看PO
2025-10-29(三)06:28:39 ID:u7gVite 回应
那时的我,正于大小六叠的房间里铺着床铺,梦到了昔日曾在海底见过一面的鲸鱼。
无标题无名氏No.67319517
2025-10-29(三)09:36:37 ID: u7gVite (PO主)
越过倒下的门继续往深处走。在有神灵漂浮的圆筒状巨大空间里,矗立着一座似乎有十多层高的木结构塔。
「真壮观啊」寅丸拖长了声音说道。
「终于到终点咯」大姐咔咔地活动着脖子叹了口气。
我们把这座塔视为灵庙,为入内调查而绕其周围走动,可却找不到类似入口的地方。塔的外壁净是复杂的雕刻,似乎并未留有门窗的位置。
「是藏着宝物吗」娜兹玲转动着眼睛四下寻找。「不要做看着像贼一样的事」一轮瞪了娜兹玲一眼。圣警惕地说「不排除里面藏着什么危险的东西」。但这个空间多的也只是神灵,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
无论我们怎么在周围调查都没能找到进入塔内的线索,一天探险下来似乎就只进行了远足和摸黑吃便当两项便宣告结束了。大家都露出了有点扫兴又有点松了口气的表情,每个人交流起来都在话头或话尾先「唉呀呀」一番。
就在我们捉着神灵来玩的时候,无意中转过头的我看到角落的墙壁上有一条足够让人钻进去的巨大裂缝。往里窥探能听到内里有空气回旋的呼呼声。看来这裂缝似乎是与地面的某个地方连通的。
地面上现在应该到了傍晚。看家的鵺和响子可能已经看得厌烦跑出去玩了。我在想,回到寺里可得赶紧准备做晚饭了。今晚娜兹玲也要留宿,大家便可以一同齐聚于厨房做饭了。
无标题无名氏No.67320537
2025-10-29(三)12:22:14 ID: u7gVite (PO主)
七月临近尾声,这年碰上第二场台风来袭。建在山边的命莲寺狂风大作,遮雨挡板被风雨打得整夜都在咣当咣当地响。
第二天早上,寅丸穿着洗得发白的羽织扛着一把破伞说「好像是浴场东侧的土墙被风吹塌了」便冒着淋漓的小雨出门查看。我在玄关送别寅丸时心想,如果是墙正要在这会儿塌下那去看看倒也情有可原;可既然已经塌了,那等雨停了再去管它不好吗。我觉得这事饶有趣味,在库房走廊把这事告诉了一轮便又得到一场大笑。冷不防有人掀开了檐廊的竹帘,冲进来的是刚才的寅丸。她神色慌张不已,抓住我们两个惊讶得还没回过神的人的手,急切地说「两位,快快过来!」她甚至没来得及让我们穿鞋,就拉着我们在泥泞的庭院里快步走去。
这一天除了夏日本身的暑气外,更因昨天的终日大雨而使潮湿土壤散发出冲鼻的泥味。被寅丸牵着往浴场东侧的土墙边望去,那的一角确实已经坍塌得不成样子了。这被大风新辟出来的大开口后门,正对着从人里上山的坡道。
当我差点脱口而出「这下反而更方便了,是好事也说不准呢」的时候,不经意瞥向瓦砾堆,方才注意到内里混杂着我意想不到的奇特之物。
在崩塌的土墙下垒叠积起的瓦砾中,我感觉有一根棒状物兀然地朝我们这边伸出,那分明是人的一条左臂。手腕无力地垂下一动不动。云层间的空隙渐渐敞开,自东方的天空投来的阳光从中洒下,为长长的指甲拉出了长长的影子。以其白皙的肌肤、秀丽的小手和修长的手指来看,被压在底下的看来是一位少女。从瓦砾的缝隙中露出了像是其身上所穿的鲜红衣服的袖子。我当下便断定这是个被压死的人。
「我们来救她!过来帮一把手!」
寅丸说完,一轮和云山就迅速行动起来开始清除瓦砾。我也重新考虑到或许还有一息尚存便打算将她拉出来,但抓到的手臂冰冷得让人内心几乎再次放弃了希望。即便她人已身死是爱莫能助,也不能像对待倒塌的土墙那样等雨停了再去理会。我们在清除瓦砾的同时尝试分多次将她拖了出来,只见被压在底下的少女惨不忍睹,严重的瘀伤于头部见到有一处、于背部见到有两处。事到如今我还是摸了摸她的手腕确认脉搏,果然已经断气了。三人站立在雨中,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许是才死没多久,尸体的脸颊还很紧致,颜色也尚未变化。若未被告知恐怕完全会被误认为是睡着的人。然而她的关节已出现僵直状,自我抓住她将其拉出时起,她的手臂就几乎处于伸得笔直而无法弯曲的状态。那冰冷的手和我是一个肤色。
无标题无名氏No.67320544
2025-10-29(三)12:23:15 ID: u7gVite (PO主)
将此事告知圣之后,她指示所有手头空闲的内弟子「立刻寻访人里找出尸体的身份」。小雨这天断断续续下了一整天。大家为核实死者的身份找遍了人里,一直找到太阳落下月亮升起,最终也没得到任何收获。
这位少女究竟是出于何种缘由要造访命莲寺,又是如何被卷入土墙坍塌的事故中的,这些都无法从现场留下的尸体和瓦砾堆中得知。再去细细察看后发现尸体的身上穿着甚是讲究。色泽鲜艳的红色华服,搭配一条裙边饰以缝制精细的蕾丝花边的黑色裙子。如果她是人里的人,那必定是富裕人家的女儿。整体的推测开始倾向于一个说法,即她会不会是从幻想乡之外的世界迷路误闯进来的人?
尸体收殓至施了防腐术的灵柩,安放在大小十叠的木板室讲经堂。云山在一轮的引导下抬棺进到木板室时,我养在墙边架子上的金鱼受惊,啪嗒啪嗒地溅起水花。
圣往灵柩上放了只香炉,点上香后合掌说道「纵使你不幸离世,但倒伏在佛陀膝下的你绝不会成孤魂野鬼。我们等待三天,若还无人认领那就由命莲寺来为你举行超度法事,之后在墓地起一座无缘冢」。她于是依次点到了寅丸、我和一轮的名字,并指示说「这位逝者没有亲人守灵,为确保香火不灭至少要你们轮流到场守着」。
在圣回到内室之后,留下来的便只剩三个妖怪加一具棺材了。一向细心的一轮提议「我们三人分别在不同时间段值夜,到了负责的时间人才过来就好」最终安排为两次夜巡由寅丸和一轮负责,而我则负责在黎明撞钟前到场守灵。
无标题无名氏No.67320553
2025-10-29(三)12:24:16 ID: u7gVite (PO主)
习惯早起的我隔天一拂晓就像往常一样醒了过来,换下睡衣小心翼翼地跨过睡在旁边的一轮走出了库房的檐廊。太阳尚且匿迹于大山之后,离撞钟的时间还早。我没忘记职责,走向讲堂点上了香。
早已死去变成幽灵的我却要为别人敬香供奉,这总让我有种莫名的怪异。怪异的不只是点香,我为同样是死者的人祈求冥福而合掌、念佛、敲木鱼,感觉就像是身居后方目送眼前一艘本应载着我驶向彼岸的船。何况曾拉过许多人命作伴一并沉没迄今方止的我,在他人咽气一事并没有那么深的悲切感。相比尸身能被收敛入棺受到如此悼念的人生,于海中死去的我自己反而更不值得让人同情。每当我为他人祈祷时,我总会想起「欺师」这个词。
然而这种怪异感,自从我来到命莲寺第一次为人诵经开始,时至今日已经淡化了许多。这或许是因为我那原本如同水中浮莲漂泊无定的意识,在这个地方扎下了根,习惯了以死者之身过活的日子吧。
点完香后,我自然而然地想看看棺中的那副面容,于是便轻轻掀起棺盖向里窥视。那张白皙的脸微微朝上,双眼闭合深眠不醒。或许是有人为她化了妆,头部的伤痕看起来没之前那么明显了。
天明时分的讲经堂寂静一片。骤然一声啪嗒水响,正凝视着灵柩内部的我不由得吓了一跳。看来是架子上的金鱼受惊跃起了。回过头一看,在圆形的玻璃缸里四条鲜红的金鱼正让人眼花缭乱地来回游动不停打转。自入夏以来开始饲养后我从未见过这般景象,但这时我只觉得,可能是金鱼之间起了争执所引发出来的某种躁动。我只是在不经意间留意到,那些回游不断的金鱼其鱼鳍的鲜红,或许与安眠于灵柩里的尸体所着服饰上的鲜红是同一种颜色。
无标题无名氏No.67320562
2025-10-29(三)12:25:41 ID: u7gVite (PO主)
过了一天,我被比习惯早起的我起得更早的一轮摇晃着肩膀叫醒。我坐起身来指着漆黑一片的室外,告诉她「时间还早呢」这显而易见的事。一轮急促地说「停灵的房间里好像有人在。可能是遭贼了。你去守灵的时候要小心点」。
「你是说有人在?」
「是寅丸来报告的。她说房间里传来了怪异的声响。是她听错了也说不准」
「这有必要特地叫醒我来知会吗」
「我是被寅丸叫醒的,所以你也得受着给我听好了」
说完这些一轮就赶紧躺下睡着了。而同样蒙受这个既认真又马虎的寅丸打扰的我眼睛却完全睁开了。
一旦睁开眼睛就再难入睡的我,不得不就这样凝视着六叠房间的天花板直到黎明。我把那个被土墙压死的少女、潜入停灵的木板室的贼、以及大概将要在后天举行的超度法事等等事项上,没完没了地往天花板上蜿蜒盘旋的漩涡状木纹上排列想象。我感觉世上的人们似乎总是在关乎死亡的事情上一味地思考个不停。
待到天明时分去讲经堂的木板室守灵,我却发现一切如常较昨天没有丝毫变化。架子上的金鱼仍在回游打转。或许寅丸听到的响动,实际上也只是像昨天的我一样听到了金鱼拍水的声音而已。毕竟棺中尸体不可能动起来。要么就是与尸体有关系的人因为某种原因半夜前来认领,结果被在场的寅丸吓到后惊得拒之于门外了。
无标题无名氏No.67320574
2025-10-29(三)12:27:19 ID: u7gVite (PO主)
早起时顺便上香已经成了来到第三天的我的日常习惯,双腿不假思索地就走向了讲经堂。
我往香炉里插上了新的香,想着是不是该给架子上的玻璃缸换些水草了而望向北面的墙。就在那时,我最先感到的是出于直觉闪过「哎」的一念。昏暗的房间里,回游打转不止鱼鳍烁烁闪动着鲜红色光芒的还是那些金鱼,但今天早上的情形较之昨天却似乎有哪里不对。当我走向架子想要近看时,踩在木板室地板上的脚底踩到的是水。到这时我才发现,原本养在玻璃缸里的四条金鱼少了一条。凝神注视着用木铺就的地板,水的痕迹从架子脚下断断续续地延伸开去,从木板室通向室外。沿着痕迹追寻,那条失踪的金鱼死在了走廊的中央。恐怕是跃出了鱼缸水面后一跳一蹦跶才逃到这的。
我是第一次直接用手捧起这条无力地躺在地板上的小红鱼。捏着比海鱼稍大的鱼鳍能感觉它既薄又柔软,实在想不到它竟能跳离鱼缸所在的架子直逃到走廊去。鳍的末端已有些微微发白了。
不知如何是好的我单手捧着金鱼登上了山门的台阶撞响了钟。即便大家起身开始做起晨间打扫,我也还是捧着金鱼徘徊不定。在大家打扫时找到于大殿诵经的圣,向她请教。圣说「把它埋在水边吧。由村纱来为它做超度法事」。想来圣的话语中所遵循的次序可能只是出于理所当然的安排,但这时的我着实大吃一惊。我没成想竟要在预定的葬礼开始之前,自己独立完成另一件超度法事。
我听从圣的吩咐,决定在院里的池塘边挖个坑把金鱼埋了。把金鱼放进黑乎乎的泥坑里时,金红色的鱼鳞像宝石一样闪闪发光。向体表尚留有些湿润的它身上覆上了泥土后,小小的坑和小小的金鱼很快就被掩埋得再也无从辨识了。我感觉这就像是自己慑于他人目光而要隐藏自己的弱点一般。
从院里回头看向讲经堂的檐廊,穿过敞开的纸门可以看到置于墙上架子的玻璃缸。看到响子正拿着抹布沿着从檐廊通往藏经阁的回廊走过,很快我也要离开这个庭院去帮着干活了。那样的话,这片泥地上的湿润色泽也会变得干燥,最终可能连把金鱼埋在了哪儿都给忘记掉了。我突然感到一阵恶心。一个没有名字、没有语言的生命死去这事,比载着大群人类的船只于一片纷乱中被水吞噬更让人无动于衷,如此想来实在可悲。
我猛地受到启发,跑进藏经阁找来一块空白的牌位放在庭院里。我决定不为它取戒名。于朝阳下往土地上投下小小影子的金鱼冢,就如同是船幽灵第一次独力为生命进行超度法事的纪念。
最终,这天也没有出现尸体的认领人。
时值傍晚,圣召集大家聚到讲经堂,指示她们为明天的葬礼做准备。说是准备葬礼,但因为既没亲属亦没主丧人给她烧香,所以只需在讲经堂的大厅里搭好祭坛,准备好坐的坐垫即可,大家通力协作晚饭前就能完成。供花是一轮到人里买回来的白百合。她双手各捧着两束包装有五枝鲜花的花束,得意地问我「你猜猜这花了我多少文钱?」看来她是想方设法地讨价还价过一番了。我请求一轮匀给我一枝花,将其供在了庭院里金鱼的牌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