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标题无名氏No.67684867 只看PO
2025-12-19(五)19:25:09 ID:tI2xzZ3 回应
从前有个靠贩卖鹿角为生的山村,世代以狩猎山鹿为业。村里流传一个说法:给孩子取的名字越吉利,将来猎到的鹿角就越多。
老吴的妻子临产在即,他却迟迟想不出一个好名字。直到妻子临盆那天,老吴蹲在屋外发愁,脚边石缝中爬出一条蜈蚣时,屋内传来婴儿响亮的啼哭。
“老吴!是个男孩!”接生婆在屋里喊。
老吴顿悟一般猛拍大腿,兴奋地喊道:
“蜈蚣蜈蚣!蜈蚣有一百对脚!吴蚣能有一百对角!”
可吴蚣长到能拉弓的年纪后,对打猎毫无兴趣,整天蹲地上观察虫子,在后院一蹲就是半晌。
一日午后,儿子又俯身翻开一块湿石板——一条长虫慌忙窜出,在光里扭动着细密的身节。
老吴远远望着那条虫子,忽然浑身一震,猛地抬手狠狠扇了自己一记耳光,响声脆亮吓得儿子猛一回头。
“爹?你怎么了?”
老吴左脸发青,右脸泛红,颤抖地指着儿子。
“...蜈蚣…不狩鹿......”
无标题无名氏No.67686059
2025-12-19(五)21:30:57 ID: tI2xzZ3 (PO主)
阿兰幼年没了母亲,跟着父亲在山林间长大,没学过织布。打猎时衣裳常被树枝石棱划破,她便成了吴蚣家的常客,补衣、买衣,来来往往。日子久了,两人眼底便有了只有彼此才懂的微光。
阿莽冷眼看着两人生米即将煮成熟饭,心里却一点不急。村里有条老规矩:男婚女嫁,须得男方亲手猎一头鹿作为聘礼。吴蚣的父亲急得嘴角起泡,天天念叨;阿兰的父亲也摇头叹气:“难不成让我闺女替他去猎鹿?祖宗听了都要从坟里坐起来!”
一日,阿莽在山道拦住阿兰,抱着胳膊,下巴扬得高高的:“丫头,你爹最后还得把你许给我。何必在条只会织布的虫子身上浪费时间?虫子,可狩不了鹿。”
阿兰停下脚步,平静地看着他:“我不会狩鹿给他。”
阿莽眼睛一亮,以为她终于回头。不料阿兰接着道:“我会等他亲自猎到一只鹿。”说完,转身就走,留阿莽在原地愤怒又轻蔑地大声假笑。
之后,阿兰便带着吴蚣进山。可吴蚣拉弓的手依然发抖,脚步也追不上鹿影。阿兰却说“不急”,领着他一遍遍认蹄印、辨风向。两人常躲在树丛后,肩膀挨着肩膀,屏息等待。一次,看着远处悠闲嚼着浆果的鹿,吴蚣忽然眼神一动,凑近阿兰耳边低语:“我有法子了。”
他靠得太近,气息拂过耳廓,阿兰只觉得脸颊发烫,心怦怦跳,根本没听清他说什么,只胡乱点头,眼里亮晶晶的。
那天清晨,阿兰照旧去找吴蚣,却扑了个空。老吴搓着手说:“他一早出门了,我还以为寻你去了。”阿兰心下一动,转身就往林子里跑。
终于在老林深处寻见他。吴蚣蹲在一丛灌木后,手里攥着一截麻绳,回头看见她,急忙竖起手指抵在唇边,眼底却闪着按捺不住的兴奋。接着,阿兰见他猛地一拽绳子——
一头受惊的鹿竟从林间冲了出来!绳子另一端牢牢系在鹿嘴上套着的一块厚实黑布上!
吴蚣死死攥着绳,被鹿拖拽着在林地间踉跄狂奔,他却努力扭着身子,像驾驭一匹烈马般试图控制方向。
“吴蚣!”阿兰惊叫,拔腿就追。
那鹿直直朝着村子冲去,吴蚣被拖得尘土满身,却始终没松手。村里人听见动静后,纷纷探头。
只见一头鹿疯了似的奔窜,后面拖着个滚成泥人般的身影,都吓得慌忙躲闪。直到那鹿冲进晒谷场,最后一口气被蒙在布中,口吐白沫力竭倒地。
吴蚣挣扎着爬起来,浑身衣裳破烂,脸上手上全是擦伤。
他踉跄走到鹿边,颤抖着手解开它嘴上的黑布——
底下竟是满满一兜烂浆果,甜腻的汁液混着鹿的唾沫,糊了一片。
村民们渐渐围拢过来,愕然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吴蚣却谁也没看,只望向气喘吁吁追来的阿兰。
他脸上血污混着泥灰,却咧开嘴,对着阿兰露出一个前所未有的、明亮而笃定的笑容,喘着气,一字一字清晰说道:
“我做到了……
乌汞布...狩鹿...”
无标题无名氏No.67686481
2025-12-19(五)22:14:22 ID: tI2xzZ3 (PO主)
婚后的吴家小院,织机声从早响到晚,吴蚣再也不用独自撸织机了,和阿兰一递一梭,一接一纬。
阿兰学得快,手也巧,常坐在吴蚣坐过的位置,接过他理好的线梭,接着织下去,两人的影子在窗纸上交叠又分开,像一幅会动的剪纸。
阿莽每次想起那扇总透着暖光的窗,心里像被那织机的木梭一下下掏空了。
他肉眼可见地萎顿下去,腮边没了横肉,眼窝也陷了。往日扛鹿翻山的气力,如今连酒碗都端得发沉。
朋友看不下去了,陪他喝酒。拍拍他肩膀说:
“村里姑娘多得是,你愁个啥?瞧你这副模样,魂都被勾走了?”
阿莽盯着碗里浑浊的酒液,里头晃着烛光,也晃着那窗口双影幢幢的想象。
他猛地仰头灌尽,酒碗“哐”一声砸在桌上,喉头滚动,字字都是从牙缝里磨出来,混着酒气和说不清的酸味:
“吴蚣……不手撸。”
无标题无名氏No.67689415
2025-12-20(六)12:54:04 ID: tI2xzZ3 (PO主)
一日清晨,一个外乡客背着大大小小的陶罐出现在村口集市。他衣着古怪,说话带着拗口的腔调,自称是贩卖染料的。
那染料颜色瞧着比村里的浓,价钱也便宜些。阿兰路过时,想着吴蚣或许用得上,便买回一小罐。
她把罐子递给吴蚣,眼里带着点小小的期待:“新买的染料,你试试看,兴许能染出更黑更亮的布。”
吴蚣接过来,打开嗅了嗅,没说什么。
傍晚,阿兰从山里回来,一进门就瞧见那罐染料还放在织机旁,封泥只揭开了一角,几乎没动过。
染缸里泡着的半匹布,颜色却浑浊黯淡,像是蒙上了一层洗不掉的灰。
“我买回来的染料,”她擦着手走近,声音里含着俏皮的期待,“用起来如何呢?”
吴蚣头也没抬,手下梭子不停:“用了一点。你还是拿去丢了吧。”
“丢了?为什么?!”
阿兰一怔,随即有些气恼,快步走到吴蚣背后,轻轻捶了吴蚣几下。
“这可是我特地给你带回来的!”
却见吴蚣不紧不慢地起身,从染缸里拎起那匹湿漉漉的布。
污水淅淅沥沥淌回缸中,在寂静的屋里听得格外清楚。
他将布展开——靛青的底子上,染着大片斑驳不均的污渍,那颜色透着某种诡异的暗红,像淤血,又像铁锈。
吴蚣用手指轻轻点了点那污渍最深的一处,又指了指墙角那个小小的陶罐,摇了摇头:
“污汞...不收入。”
无标题无名氏No.67689437
2025-12-20(六)12:57:30 ID: tI2xzZ3 (PO主)
阿兰听了,心里那点气恼像被针戳了一下,软了下来,却又泛起更深的怜惜。
她走到吴蚣身边,蹲下身,握住他停下梭子的手。
“我不是非要你用那罐外乡的染料,”她声音轻而坚定,“我是想着,咱们能不能一起……找一个新的方子?不用汞的。”
吴蚣看着妻子眼中的光,沉默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染夜行布的老法子,传了几代了。汞……去不掉的。去了,布就染不透,遮不住光。”
阿兰望着丈夫固执又认真的侧脸,轻轻叹了口气。
她将他的手握紧了些,指尖摩挲着他指腹因常年织布留下的薄茧。
“我知道传统要紧,”
她抬起头,目光清亮地看进他眼里,
“可我也知道,隔壁村的老染匠,去年咳血没了。爹说他手指甲都是乌青的……”
她顿了顿,声音更柔:
“咱们的日子还长呢...
无汞...补寿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