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来了个新人,叫翠湖。听说是太太亲自点的。不过还好,点来了也只是三等而已。不然我和翠菊还有翠萍这三个去年来的还是三等丫鬟的可就尴尬了。
她长得高壮,性子倒是腼腆。翠菊最喜欢逗她:“翠湖呀,新来太太院子的都要在正房守三个月的夜的。”
翠湖摆出很信服的表情:“那我今日便去。”说着站起来便要走。
我赶紧拉了她:“怎么这样实诚,翠菊逗你呢。”
翠湖倒是笑了:“还是翠柳姐姐最疼我了。以后我就跟你最好。”
翠菊作势要打:“好哇,居然不和我好。下次说别的院子的事可不带你了。”
翠湖又去撒娇:“好姐姐,你可怎么舍得呢。”
翠萍就微笑着坐在窗前看我们打闹,手里依旧绣个不停。
翠萍的绣活很好,太太有什么要缝补的都是找她的,闲来无事的时候,我们也爱缠着她学点绣花。
翠萍这个时候总是很有耐性,教不会也不恼:“总是要慢慢来的,哪有活计是一日便学会的呢?”她说起绣活的时候脸上总是种很幸福的表情。
翠菊耐不住性子,绣着绣着就甩到一边朝我撒娇:“好翠柳,我不学了,你好好学,日后帮我补衣服。”
我哼哼:“那你给我洗衣服。”
翠菊想了想又坐了回去:“那我还是自己学吧。”
翠湖指着她笑:“可懒坏了!”翠菊放下手里的绣棚就去挠翠湖的痒,翠湖直求饶。
睡前我们总是要说会话的,通常是翠菊起这个头,毕竟四个人里就她话最多。
那日翠菊问我们想不想家。
翠湖很平静:“卖都卖了,从此黄府就是家了。”
她语气平淡,我想起我跪在父亲面前求他别把我卖了,他却掰着我的手指把我塞进牙人手里的样子,感觉眼睛有点热。
翠萍也淡淡的:“我也没家了。”
翠菊叹了一声:“对女儿好的人家哪舍得卖孩子呢?”说着便有些哽咽。
那天晚上我迷迷糊糊地听到了一个有些压抑的哭声,分不清是谁。
黄府是个很好的地方,太太和蔼可亲,对下人很少打骂,我们对现状都挺满足。
八月初三是翠菊生日,我们商量着要送点什么给她。翠湖倒是很有主意:“我们给她做件衣裳吧。翠菊总是要补中衣。”
我和翠湖各出了三十文买了点细布,裁制这事交给翠萍全权负责。
翠菊拿到就先红了眼眶,握着中衣不肯撒手,嘴上却不饶人:“又惹得我哭!”
我们都笑她,她假装恼起来:“都笑我!明日便给你们早饭里下泻药!”
翠萍难得地开了个玩笑:“那以后翠菊领回来的东西我们可不敢吃了。”
日子就那么一天天过,住在一起也不是没有磕碰的时候。
我不小心磕了翠菊的珠花,她对我好一通埋怨。我拉下脸告饶了很久,她还是很气的样子。我便也有些恼了,和她赌气起来。
我们两个互相不说话,翠湖和翠萍话又不多,那几日我们的小屋里总是很安静。
那天睡前翠萍悄悄拉了我:“翠菊那珠花是太太赏的,她平日看的和眼珠子似的,你也不是不知道。”
翠湖也劝:“我们把它偷出去补上也就是了。”
我自知理亏,趁翠菊睡着悄悄拿了,出门的时候特意送去了银铺,将掉下来的地方补好,又在外面细细地缠了几根银丝,看上去倒比之前更好看。就是花了我一个月的月钱,给我心疼坏了。
我拿给翠菊,她果然很喜欢,拿在手里把玩。我又告饶:“好翠菊,别生我的气了。”
翠菊板着脸:“只有这次,下次我可不原谅你了。”说着自己也笑了,拉着我给她戴上。我说她臭美,她把我按在床上挠痒痒,我们就这样和好如初了。
“娘,你怎么不继续讲啦?”我儿子拉着我,眼巴巴地指望我再给他讲点以前的事。
他爹走了进来,板着脸:“该睡了,回你自己的屋里去。”
儿子一步三回头地走了,他爹才把脸放松下来:“他再不走,我可板不住了。”
我笑他,他压了过来:“哼,今天为夫就教教你什么叫夫为妻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