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俩待在屋子里,没有过去,也没有将来,只有深沉、热烈的现在。一种感情悄悄袭上心头,仿佛一切都必定要完结:音乐、我们自己、月亮,还有周围的一切。如果深入到事物内部,你便发现那悲哀无时不有,无处不在。但那是一种美好的、银子一样闪光的悲哀,就像天主庄严的脸。
接受这悲哀吧!明明知道它的存在,偏偏装作快活,真是一种背叛。一种对每一 个现在悲衰着的人,对每一个从来就悲哀的人的背叛,对音乐、对真理的背叛。
在充满忙乱、忧虑、诈骗以及买卖关系的伦敦,在为事业冒险、为激情苦恼、为艺术刻苦探索、为获得经验而疯狂角逐的伦敦,有这一间酒满银色月光的小屋充溢着美好的音乐。
我仿佛又到了西班牙,躺在夜空下面,透过无花果扶疏的枝叶,望着那漫漫银河、灿灿星海,体味宇宙的广漠。
我哭了,无声无息地哭了。
后来,他说,现在,我可以去睡觉了吗?他这样小心翼翼地和我开了个小小的玩笑,把我带回到现实中来。我走了,记得我们什么话也没说。他脸上挂着一丝微笑。 他看出,我是被感动了。
他非常机敏、老练。
那天晚上,如果他要和我睡觉,如果他走过来吻吻我,我会顺从的。
不是为了他的缘故,而是为了我活在这个世界上。
约翰·福尔斯|《收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