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八:二手货】
我喜欢在旧货市场淘换二手货。
旧衣服,造型精巧的小瓷瓶,被岁月磨损过的家具摆件,断了弦的吉他。
不一定有多古旧,更谈不上古董。但也不是以新为好。最好就是能有一定的使用痕迹。扉页上或稚嫩或珍重的字迹,旧琴架上特殊位置的凹痕,怀表里的旧照片。从这些痕迹里,我能隐约窥见另一个人的生活。
那天我淘了面镜子回来。四四方方的镜子,擦得很干净,样式倒是普普通通,只是右上角用白色的笔反向写着“加油”。
不知道是哪一任主人写在上面的,在为什么加油呢,工作,学习,爱情?
我一边畅想着,把镜子斜放在床头柜上,埋头工作起来。对了,忘了说,我是一名小说家,淘换二手货,算是我的采风方式。
夜深人静向来是码字的好时候。
敲键盘到凌晨四点,攒了两章存稿我才上床休息,每次寻摸到心仪的小物件,我总能文思泉涌。
中午十二点,我才从睡眠中醒来,一个成熟的男人起床第一件事——找手机。
我习惯性地伸出右手在枕头附近摸索,摸了个空后又去被子下找,翻了半天,才从另一侧摸到手机。
按着习惯我打开电脑检查了一遍存稿,不知道哪里不对,今天哪哪都觉得别扭。
过了会儿外卖到了,我照旧在收拾干净只放了台看片子pad的床头柜上祭五脏庙。
……
今天约了朋友出去小聚,酒桌上一如既往,有人喝了酒就哭诉生活不如意,有人讲家里老婆孩子生活一地鸡毛,人到中年,谁是容易的呢。
只不过,今天的聚会上,每个人都看起来有点怪怪的,就好像看一个字太多次就不认识了一样,那种陌生又熟悉的别扭感。
喝大了吧。
……
夜晚,照旧码字,窗外安静得不像话,那些烦人的蝉似乎都学会闭嘴了。
……
奇怪,家里有过一个旧的毛绒熊吗?我二手物件买的太多,记不清了?
……
我是一个网文写手,这四个字的另外一面,就是宅。不过再宅的人也要出门。
因为生活必需品总有用完的时候。
我抱着一堆洗漱用品从家具区经过,立面的镜壁里陌生的脸一闪而逝。
……?
停下脚步,我走回镜壁前,端详着镜子里的人。
似乎有点眼熟,但这不可能是我自己。
我松开推车的手,跑到护肤区,对着一张张镜子看过去。不是我,不是我,都不是我。
我……长什么样来着?
我掏出手机,试图从过往的照片里找到自己。而每张照片上熟悉的身躯之上,都长着一张不属于我的脸。
不对劲……
我只想回家,回到给我安全感的家里。
……
锁上房门的那一刻我仿佛完成了什么任务,镜子里的怪物也似乎被关在了家门之外。
这里是安全的。
我不要再,离开家了
不能,离开家。
反正家里还有食物……
……
我低头冲洗自己的脸,抬头看向镜子。
该刮刮胡子了,就算一个人在家,也太不像话。
我拿起刮胡刀,凑近镜子仔细地开始清理自己放纵的脸。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拿起笔,在镜子右上角,写下给自己打气的话。
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