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个想到的人是胡憨子，因为他是第一个发现脏东西的人

刚好第二天是我休息，一般这一天可以不上班，但我一般都选择上班，毕竟休息一天可没钱

不过这次我选择休息，一大早就坐公交车去老车站

老车站外的广场依然很热闹，卖杂货五金的，卖干果零食的，还有卖鞋袜衣服的，没有高大上的装修，都是彩条防水布搭的棚子，很像我老家赶集

我凭着记忆寻找胡憨子，但转悠了一上午也没找到人，期间也找人问过，知道他的人不少，但也没人会特意去在意一个傻子，我基本上一无所获

中午吃饭的地方也是广场旁的一个小摊，下午太热，广场上的摊贩很多中午就收摊回家，因此清净了不少

我吃了碗凉皮，付过钱后习惯性的问了句最近有没有见过胡憨子

“你找他弄啥嘞？”摊主老板娘问

“听说他有本事，我家里人托我来问问。”我含糊其辞

老板娘倒是似乎秒懂，回道：“那都早啦！前些年他脑子还算好，是能算能看，这几年老了，人越来越憨，见谁都说信球话。”

“那倒没事，老板娘你知道他在哪不？”

“俺俩一个村的俺能不知道！你去三十里铺问问，他住在西头，有时候过来，有时候在家。”

意外得到胡憨子的住所，我赶紧过去

三十里铺村离这里不远，我走了二十分钟也就到了，现在正是下午，村里人基本都回屋休息，我也找不到人问路，只好往村西边走

说来也巧，三十里铺的东西两头都有一条平行的柏油路，但东头有小卖铺有农资店，甚至还有一个修车店，还算热闹，可到了西头，就明显看出这里人气少了很多

许多房子院墙外的杂草已经把门帘都遮住，也没见人打理，这些房子多半是没人住了

另外一些看起来有些生气的房子都是老房子，墙面斑驳，裸露在外的红砖已经发白，墙角长着大片绿油油的青苔，住在里面的人多半也是些老人

不过我运气终究还算不错，转悠了两圈，碰到一个倒垃圾的村民，他给我指了指胡憨子的家

胡憨子家很破，其他村民的房门大多是大铁门，修的很气派。

而胡憨子家更像电视剧里民国时期的房子，虽然不至于是泥坯，但看起来也非常寒酸，大门还是老式插门栓的木门，只是木门早就朽坏了不少，原本方正的门板四角已经变成圆角，门板表面也坑坑洼洼，勉强还能看出之前刷的是黑漆

我见大门门栓没插，就直接推门而进，我想他也不会在意这种小事

小院是个狭长的过道，两旁有很多已经碎裂的花盆，或许曾经这里被精心打理着，但现在已经完全荒废，叫不出名字的杂草从两旁的墙缝里钻出来，占满了过道，走过去刮的腿疼

我注意到墙上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十字架、八卦镜、佛珠，甚至是伟人像都被挂在墙上，似乎是要辟邪

还有像画符一样的文字被写在墙上，看起来十分镇宅

如果这些玩意儿真的有用，那对不干净的东西来说，这里就是武装森严的碉堡楼了

过道尽头是一间房，正朝南，按理说采光应该不错，但现在明明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可我站在房门前却感到凉飕飕的

我还听到屋里有人在呻吟，那声音正是胡憨子

“你他奶奶那逼，你找我干啥！”

“哎呀，哎呀，你并压我了，疼死啦，疼死啦！”

“我错啦，不骂了，不骂了，你赶紧起来吧！”

“哎呀~~~你走吧！你走吧！你跟着我干啥嘞！”

我推开门，发现胡憨子正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骂街，胡憨子也听到看门声，瞥了眼门口，发现是我，连忙说道：“他在那，你找他，你找我干啥！”

我不知道他在跟谁说话，但我能猜到他在跟什么说话

我进屋，想看看能不能帮帮他什么的，毕竟我身上的脏东西也得让他想想办法

但事情的发展出乎我的意料，胡憨子见我进来，更加激动，我见他的面庞越来越红，也不知道是激动还是什么

“咔嚓”一声，胡憨子的床板突然塌了

一阵烟尘过后，我发现胡憨子已经躺在断裂的床板之间一动不动

他死了

“所以你觉得这是鬼，或者其他什么脏东西干的？”一个中年警察问道。

我点点头，同意他的话。

我现在在警局，胡憨子死了，我当然第一时间报警，作为当时唯一在场的人，如果我跑了，恐怕就怎么也说不清了

实际上哪怕是我报的案，到现在也说不清

中年警察姓李，我叫他李警官，李警官告诉我，胡憨子的死因是内脏破裂大出血，他的肋骨几乎全断了

根据断裂的床板来看，当时压迫他的重物至少有一吨

这很不合理，因为现场所有的家具和我的重量加起来，也没有一吨那么重，室内也没有任何安装工具的痕迹，胡憨子就这么被凭空出现的，有一吨重的什么东西活活压死

胡憨子的死法没什么争议，这也正是最不正常的地方

和当初阿丽问我时一样，李警官显然不相信这世界上有什么超自然存在

尽管我如实告知他最近碰到的怪事，但看起来他明显不相信

下午基本上都在配合警方录口供，我的问题并没有解决

折腾到七点多，总算可以走人，我离开新城区派出所，好在这里离老城区也不远，我不用倒车，公交车可以直达桂苑小区附近

刚出了派出所大厅，一个中年人叫住了我，他说他叫胡伟军，是胡志侠——也就是胡憨子的儿子

他看起来不怎么悲伤，反而有种如是负重的感觉

胡伟军叫住了我，递给我一个信封，说这是他爹的遗嘱。

“我爸说他这一辈子干了太多不该干的事儿，最后一定不得…没好结果。前些年脑子清醒的时候告诉我，让我把这个信封交给第一个发现他走了的人。”胡伟军解释道。

我不知道说什么，毕竟胡憨子——胡志侠的死法确实不怎么好，而且看来胡伟军对此早有准备。

“我爸他……哎，算了，你拿着吧。”胡伟军把信封塞到我手里，然后逃跑似的跑了。

我没来得及多问 ，他已经骑着摩托车离开

左右没办法，我蹲在路边，拆开了那个信封

信封里有一封信，以及一个看起来不怎么值钱的指环

胡志侠的字很好，这封信也不长，刨除那些文绉绉的客套话，这封信的大概意思就是他算了一辈子命，泄露的天机太多，最后一定不得好死，只是算出来自己的死亡之后，胡志侠也算出来，会有一个人因为发现他的尸体而倒霉。

他在信中说自己不想死了再造个孽，就准备了个小东西，让自己的儿子交给我

这封信里的指环就是一个可以让那个人避过这一灾的小玩意儿，按胡志侠的说法，只要戴上七天，就会避过这一劫

我看着指环，有点犹豫，觉得这件事很蹊跷，不知道该不该戴

晚上回家，小黑难得的正在吃猫粮，或许是之前买的猫粮太便宜，小黑不喜欢吃，我就试着把米饭、馒头渣泡上煮过鸡肝的水，再伴着鸡肝喂它

小黑虽然也不会吃完，但多少也会再吃一点，至于猫粮，我也只能扔在那里

毕竟小区的猫已经差不多被抓绝种了，我想喂野猫也喂不得

小黑的耳朵动了动，并没有搭理我，只是自顾自的吃着饭

我把戒指和信放在床头，思考着戒指的事

也不怪我疑神疑鬼，碰到的怪事多了，我总觉得谁对我都不怀好意

虽然理智告诉我，我就是一个没钱的孤儿，没人会那么在意我

想烦了，我就开始玩手机，也没有注意到小黑什么时候来到我房间

等我发现它的时候，看见他正在用爪子拨弄那个指环

小黑玩的很认真，小心翼翼的伸着爪子，慢慢把指环勾到床边，似乎在干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虽然纯粹是猫的手贱罢了

我夺过戒指，认真翻看起来，戒指的材质或许是铁的，挺压手，但是做工很粗糙，外面没有任何花纹，内部也没有镌刻什么铭文，就像用粗铁丝生生弯成一个圈

闻了闻，也没什么异味

要戴上看看吗？我想起胡志侠死时的样子，不禁有些犹豫

第二天去上班，我并没有戴上戒指，只是用一条细绳穿起来，挂在脖子上

但好像没什么用，本来我每天送外卖的流程是上午骑A车送到下午，然后A车充电，骑B车送到晚上下班，再把充满电的A车骑回家，B车充电，第二天上午接着用A车送外卖

但今天到了中午，两辆车就都没电了

站长以为是公司的电车质量不行，一边对我说不好意思，一边给我换车

我知道这不是站长的问题

看着脖子上挂的戒指，我终于下定决心

我决定不干了

给站长说辞职就是当天的事，我在很久之后才知道，离职是要提前说的

站长倒没说什么，跑外卖很辛苦，有时候还会被无缘无故的打差评，很多人也是说不干就不干了

这也可能和我的心态有关系，我现在存款有两千元，不多，但是至少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找工作

如果是刚来X市那个月，我肯定咬牙戴上戒指了，可现在的我却不会

我分明记得是那个脏东西是先跟着我，被胡志侠点破。

从胡志侠死前的话推断，似乎是因为他看到了脏东西，脏东西才跟上了他

而信里却说是他拖累了我

这说不通，虽然也不是没有可能胡志侠的本事不到家，猜的不准，但我不敢赌

X市是省会，工作机会很多，我没必要在这种事上去赌，胡志侠的死状我亲眼见过，这次一不小心真的会死

我的第一份工作就这么结束了

第二份工作并不难找

我在X市跑了快三个月外卖，哪里招聘的岗位多，哪里住的人多，哪里爱点外卖，我大概心里有个数

我的第二份工作是保安

没办法，工作岗位虽然多，但是对学历没要求的就没那么多了

最重要的是，这份保安工作的工资很高，一个月给3800块，虽然不交社保医保，但我也不在乎，我很年轻，还想不了那么远

X市的保安工资通常在3000-3500，主要看工作时间和强度

我这份工作之所以是3800，是因为工作是长夜班，每天晚上8点到第二天早上8点

地点在新区的金贸广场，这里是个老商圈，金贸广场算是X市最早的一批购物中心，学的是北上广那边

不过这也是十来年前了，现在的金茂广场虽然凭借积累多年的口碑和优越的位置，整体上生意还不错，但也远不能还当年比了

因为建筑设备老化，金贸广场隔三差五的就会出点小事故，不是着火就是漏水，保安晚上的主要工作基本上就是检查管道和防火，出情况就要及时汇报

金茂广场一共有9层，地下一层是个大商超，1-5层是化妆品男女童装，6-8主要是些娱乐餐饮影院

保安被分为3个班，长夜班的是3班，带我一共有6个人

公司规定夜晚每两个小时就要在各楼层检查一遍，班长把我们分成两班，一班前半夜，一班后半夜

凌晨4点交接班

每个班3个人，因为商超很大，所以分的是-1~1,2~5,6-8

前半夜比后半夜辛苦，所以我是前半夜的班

6-8层因为商户用的水电最多，干起来最辛苦，所以我负责6-8层

第一天上班，班长带我熟悉了一下流程

工作倒也不复杂，第一次检查是11点，我需要拿着手电筒和天然气检测仪，去商户那边检测巡逻

主要看有没有渗水和天然气泄露，如果有小火就得及时拿灭火器扑灭，碰到人员就得问清楚是滞留的顾客还是没下班的员工

原则上，12点后商场里是不允许有滞留人员的

这份工作不复杂，除了有点熬人之外，还挺轻松的

我很快就适应了工作节奏，11点、1点、3点这三个节点去巡逻一圈，每次检查一圈的时间大概是80分钟，一层楼二十来分钟就能检查完

商场因为白天开空调的缘故，晚上也不算冷，没有风吹雨淋的苦恼，也不用冒着出事故的风险超速逆行，我感觉保安比送外卖好了不少

至于说长时间熬夜对身体不好什么的，我还年轻，说实话完全没感觉

后半夜可以睡一会儿，睡到八点多其他人来上班，我们装模作样的在监控室里看看监控，然后9点的时候来个全楼大检查，就可以等着下班了

工资高还不累，我都有点后悔怎么没早点来这里上班

3班的班长姓王，我们都叫他王哥，王哥四十多岁的样子，为人有些油滑，但总体还不错，教我也很认真

和我一起搭班的两个人分别是张大喷和李勇，都是三十来岁

张大喷爱吹牛，喷是吹牛的土话，大家叫他大喷，他也不在意，他负责2-5层；李勇则不爱说话，没事的时候就是抽烟睡觉，他负责-1-1层

怪事发生那天，是11点多，我刚检查完8楼

8楼大部分地方都让电影院和一个KTV占了，其余就还剩几家小餐馆，检查起来很快

7楼几乎都是餐厅，晚上我要去后厨检查煤气，这一层最麻烦

我检查到了一家名为阿香饭店的后厨时，发现这里的灯没关，我顺手关灯，就去其他家检查

一层楼检查了大约一半，我发现阿香饭店的灯又亮了起来

我以为是有人滞留在那里，就赶紧过去，可一番搜索下来，我并没有找到任何人，也没人答应

再次关了灯，我继续去其他家

等7楼检查完，我见阿香饭馆的灯又亮了起来

我第三次去检查，依然没人

“班长班长，小肥呼叫班长。”我打开对讲机，把这个情况给的班长说了下，不一会儿，班长就回过来了。

“小肥小肥，不用管，不用管，电路老化，你把照明闸关了就行。”

队长的语气满不在乎，因为线路老化问题，金茂广场的商铺经常出这种小问题，虽然我第一次见，但队长似乎已经司空见惯

大厦的线路分好几路，照明和电器不是一路，因为餐厅里的冰箱里有需要保鲜的食材，一般电器那一路是不准碰的，我关了电闸，见不再亮灯，就继续去6楼检查

检查完，回值班室休息了一会儿，1点我们再次出来，我依然从8楼开始检查

我看见7楼阿香餐馆的灯还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