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是食材。
米斯蒂娅将一整盆已然清理干净的菌菇端上案台,而后是切成方型的酥皮,鸡蛋,刨成薄片的火腿,削了皮,浸泡在冰水中的山药和山葵,最后,是从造型仿若铜制橱柜一般的冰箱中取出已经修整成圆柱形状的和牛菲力。
汉尼拔郑重地伸出双手,接过牛肉,凑近鼻尖轻轻一嗅,嘴角露出满意的神情。
“竹叶的清香,非常独特的熟成处理,这是个聪明的主意。”
将牛肉放在一侧,汉尼拔扫视一眼食材,脑海中大致勾勒出这道融合料理的模样,又检视了一番调味料,根据记忆中紫夫人所教授的调味经验,他拿起味淋与熟成酱油放在案台边备用,随后开始处理起蘑菇。
舞茸,纳美菇,松茸,黑松露,黑喇叭菌…汉尼拔将蘑菇倒在案板上,单独拿开松露,拿出厨刀,将蘑菇们切走多余的部分,再细细切成碎末,最后再拿起其中一颗松露,同样切成细末,混入其中。
“松露的味道足够浓郁,这么一块就已经足够了,若是时间充足也可以熬制成松露酱以便随时使用。”
灶台的火早已生起,汉尼拔接过米斯蒂娅递上的平底锅,倒入一层薄油,略微烧热之后,倒入蘑菇碎末,随着一阵清脆的爆响,一股复杂的香气蒸腾而出,仿佛清晨阳光照拂下腾起的山岚。
摘下木制锅铲,翻炒着锅中吱吱作响的蘑菇碎末,直至其中的水分开始减少,蘑菇的颜色开始变深,汉尼拔又将味淋与酱油依次淋在锅中,继续煸炒,撒入一撮山椒盐,直至水分完全收干,菌菇颗粒裹着油亮的深褐色酱汁,散发出令人垂涎欲滴的,复杂又深邃的香气。
露米娅感觉自己的肚子又要饿了。
“关键点在于水分要完全炒干,否则会影响酥皮的口感。这一锅我用了一半的材料,剩下的一半留给你亲手来做,米斯蒂娅小姐。”
“Yes, Chef!"米斯蒂娅几乎是立正回应,眼中满是专注与敬畏。
将菌菇酱转移至碗中备用,又把平底锅交给米斯蒂娅清洗后,汉尼拔重新将锅架好,热好油后,夹起和牛菲力,放入锅中。一阵比菌菇下锅时更加低沉的滋啦声响彻整间厨房,随着牛肉接触滚烫的铸铁表面,鲜红转变为焦褐,脂肪融化,美拉德反应为它裹上一层华丽的外衣,而圆柱肉扒的“轴心”依旧维持冷静的鲜嫩红色。
“米斯蒂娅,请把山葵和山药擦成泥,并按照1:3的比例混合在一起。”
在牛扒被从锅中夹出,放置在架子上冷却的时候,米斯蒂娅手脚伶俐地配好了山药山葵泥,那混合物呈现出柔和的浅绿色,散发出清新又刺激的气息。
“第戎芥末酱可以增添味道的层次感,同时中和油腻的味道。用味道刺激的山葵来替代确实是个大胆的主意,同时,山药泥作为酱料的基底,在口感上应该会更加丰富。这是原菜谱的构想,还是你个人的创意?”
“菜谱中是要用第戎芥末酱的,”米斯蒂娅有些不好意思,不由自主地摆弄起手指,背后的羽翼也轻轻扇动着,“可是这种酱料在这里只有卖给我菜谱的咲夜小姐会做,但是她每天要忙的事情太多了,也不能这么麻烦她…所以,我就想能不能用具有类似的呛辣味道的山葵来代替…”
“这是否是个好主意,就让我们来验证吧。”
汉尼拔为牛扒裹上一层酱料,接着,在竹帘卷上铺好火腿薄片,再均匀堆上菌菇酱,放上牛扒,而后,和制作卷物一般,提起竹帘一侧,卷起,紧压,使得火腿紧紧裹住菌菇与中间的牛扒。
为那卷物包裹上酥皮,涂好蛋液后,放置于粘土制成的托盘上,汉尼拔示意米斯蒂娅打开那砖窑模样的烤炉铁门,用手背感受着外溢热风的温度,又看了一眼手表,便将托盘塞进了炉膛。
“大约烤制二十分钟的时间,米斯蒂娅,你记住了吗?”
“是的,我全部写下来了!接下来我想自己做一遍…”
“不要着急,我们还要等它烤好,试试味道,才能确定这道菜能否呈献给客人。”
“好,好的,感谢您的指导!”
汉尼拔摘下围裙,洗干净了双手,走到窗边,午后的阳光从他身后涌入,将他的身影勾勒得愈发高大,几乎要将米斯蒂娅完全淹没。汉尼拔转身,面容隐藏在阴影中,视线如同制作标本的长针,钉住了米斯蒂娅的瞳孔,之前温和的教导态度瞬间消散,取而代之以巨蟒般的压迫感。
“那么,我们先来聊聊那位『西行寺幽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