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或朝鲜都从未公开承认甚至暗示过2019年的这次行动。细节仍是机密,在此为首次披露。特朗普政府没有在行动前后通知监督情报行动的主要国会议员。未能进行通报可能违反了法律。
白宫拒绝置评。
本文的叙述基于对二十多人的采访,其中包括政府文职官员、特朗普第一届政府的成员,以及了解该任务的现任和前任军事人员。由于任务的机密性,所有受访者都要求匿名。
其中几人表示,他们之所以讨论该任务的细节,是因为他们担心政府经常以保密为由隐瞒特种作战的失败。如果公众和政策制定者只注意到那些引人注目的成功,比如在巴基斯坦击毙本·拉登的突袭行动,他们可能会低估美国军队所承担的极端风险。
在朝鲜领土上的这次军事行动,靠近美国在韩国和太平洋地区的军事基地,也有可能引发与一个敌对、拥有核武器且高度军事化的对手更广泛的冲突。
《纽约时报》对涉及机密军事行动的报道持谨慎态度。时报暂不发表有关朝鲜任务的一些敏感信息,以免影响未来的特种作战和情报收集任务。
目前还不清楚朝鲜对该任务的发现程度。但海豹突击队的行动是美国政府数十年来为牵制朝鲜及其核武器计划所付出努力的一部分。美国尝试过的方法——无论是承诺建立更紧密的关系,还是施加制裁的压力——几乎都没有奏效。
2019年,特朗普向金正恩发出个性化倡议,寻求历届总统未能实现的突破。但谈判破裂,朝鲜的核计划加速推进。美国政府估计,朝鲜现在拥有大约50件核武器,以及可以到达西海岸的导弹。金正恩誓言继续“几何级数般”扩大核计划,以阻止他所说的美国挑衅。
盲点 海豹突击队的这项任务意在弥补一个战略盲点。多年来,美国情报机构发现,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威权国家,几乎不可能招募到线人,也无法窃听到通讯。
在特朗普刚刚上任时,了解金正恩的想法就成了高度优先事项。这位朝鲜领导人似乎越来越不可预测,也越来越危险,他与特朗普的关系也在友好的信件往来和公开的核战争威胁之间摇摆不定。
2018年,两国关系似乎正朝着和平的方向发展。朝鲜暂停了核试验和导弹试验,两国开始了谈判,但美国对金正恩的意图仍然知之甚少。
在这种不确定的情况下,美国情报机构向白宫透露,他们找到了解决情报问题的方法:一种新开发的可以拦截金正恩通讯的电子设备。
问题在于,必须有人潜入朝鲜并进行安放。
军方官员称,2018年,这项任务交给了海豹六队。
即便对海豹六队来说,这项任务也异常艰巨。习惯了在阿富汗和伊拉克等地快速突击的海豹队员们,这次需要在冰冷的海水中存活数小时,潜入并避开陆上安全部队,完成精准的技术安装,然后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撤离。
不被发现至关重要。在特朗普的第一个任期内,五角大楼高层认为,即便是针对朝鲜的小规模军事行动,也可能招致灾难性报复——这个对手拥有约8000门瞄准驻韩美军的火炮和火箭发射器(驻韩美军人数约为2.8万人),还拥有可携带核弹头、射程可达美国的导弹。
但海豹突击队员相信他们能完成任务,因为他们以前做过类似的事情。
据熟悉该行动的人士透露,2005年,海豹突击队员曾使用微型潜艇在朝鲜登陆,并在未被发现的情况下离开。这项在小布什总统任期内开展的行动此前从未被公开报道。
海豹突击队员们提议再做一次。军方官员称,2018年秋,在与朝鲜进行高层会谈期间,负责监督海豹六队的联合特种作战司令部获得了特朗普的批准,开始准备行动。尚不清楚特朗普的意图是在谈判期间获得即时优势,还是有更广泛的考量。
地图显示了朝鲜元山附近的永兴湾位置。
联合特种作战司令部拒绝置评。
按照计划,海军需要将一艘近两个足球场长的核动力潜艇悄悄潜入朝鲜附近水域,然后派出一个小型海豹突击队,乘坐两艘迷你潜艇(每艘大约相当于虎鲸的大小)静默航行至海岸。
这些迷你潜艇是湿式潜艇,这意味着海豹突击队员将完全浸在华氏40度(约摄氏4.4度)的海水中航行约两个小时才能抵达海岸,他们需依靠水肺装备和加热服来维持生命。
在靠近海岸处,迷你潜艇会释放出约八名海豹队员,他们将游向目标,安装设备,然后悄然返回大海。
但该团队面临一个严重的限制:他们几乎是在完全缺乏实时情报的情况下行动。
通常情况下,特种作战部队在执行任务时会有无人机在目标上空盘旋,传输高清视频,供地面海豹队员和远方指挥中心的高级领导实时指挥行动。通常,他们甚至能监听敌人的通讯。
但在朝鲜,任何无人机都会被发现。官员们表示,这次任务将不得不依赖轨道卫星和数英里外国际空域的高空间谍飞机,而这些设备只能提供分辨率相对较低的静态图像。
这些图像无法实时传回,最佳情况下也会有数分钟的延迟。即便如此,图像也无法传输给迷你潜艇——因为任何加密传输都可能暴露行动。所有行动都必须在近乎完全通信静默的状态下进行。
如果海岸边有任何意外情况等待海豹队员,他们可能直到为时已晚才会知晓。
行动败露 海豹六队在美国水域进行了数月演练,准备工作一直持续到2019年初。当年2月,特朗普宣布将于月底在越南与金正恩举行核问题峰会。
此次任务中,海豹六队与海军顶尖水下作战单位——第一海豹运输分队合作,该分队从事迷你潜艇间谍活动已有多年。海豹队员登上核动力潜艇,向朝鲜进发。当潜艇驶入公海即将进入通信静默状态时,特朗普下达了最终行动指令。
目前尚不清楚特朗普在批准海豹行动时权衡了哪些因素。他当时的两名最高国家安全官员——国家安全顾问约翰·博尔顿和代理国防部长帕特里克·沙纳汉——均拒绝为此文置评。
潜艇接近朝鲜海岸后,释放了两艘迷你潜艇。它们静默航行至距海岸约100码(约91米)处,那里海水清澈见底。
由于无法获得实时空中影像,任务策划人员花费数月时间研究该区域的人员活动规律。他们分析渔船作业模式,选择了海上船只最少的时段。情报显示,如果海豹队员在冬夜最沉寂的时刻悄无声息地抵达正确地点,他们不太可能遇到任何人。
(接续前文)
当海豹队员在岸边观察水中朝鲜人的动向时,带队的高级士官做出了抉择。他无声地举起步枪瞄准开火,其他队员也本能地跟随射击。
行动暴露与紧急撤离
枪声响起时,即便先前尚有疑虑,此刻海豹队员已确信行动暴露。按计划,一旦遭遇人员必须立即中止任务。朝鲜安全部队可能随时赶到,安装监听设备的时间荡然无存。
突击队员游向朝鲜船只确认人员死亡。调查显示船上未发现武器或军服,知情人士透露这艘载有两至三人的船只实为采集贝类的平民作业船。所有人员均已丧生,包括落水者。
熟悉任务细节的官员称,海豹队员将尸体拖入海中以躲避朝方侦查,另有官员补充说明队员用刀刺穿死者肺部确保尸体下沉。
队员迅速返回迷你潜艇并发出求救信号。核动力潜艇判断队员面临被俘风险,冒险驶近浅水区实施救援,随后全速驶向公海。所有美军人员安全撤离。
事后美国间谍卫星监测到该区域朝鲜军事活动激增,但朝方未就死亡事件公开表态。美方官员表示无法确定朝鲜是否最终查明事件真相及其责任方。
2019年2月底的美朝越南核峰会如期举行,但谈判迅速破裂。截至5月,朝鲜重启导弹试验。同年6月特朗普与金正恩在朝韩非军事区进行最后一次会晤,虽上演"跨界线"电视戏剧场面,实际成果仅限于握手致意。此后数月间,朝鲜试射导弹次数创历史之最,其中部分可覆盖美国本土。据美方评估,朝鲜迄今已拥有50枚核弹头及可再生产40枚核弹的原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