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黑雾叫做“小黑”。
小黑能知道我在想什么，能和我在心里说悄悄话，但小黑大部分时候都很沉默，只是偶尔才会说话。有时小黑的话很令人费解。
有一次，我在做宰杀泥蛙的工作之前惯例的祷告上，小黑突然说话了。
“你这是在做什么？”小黑问。
“当然是祷告啊，不然还能是什么。”我疑惑的回答。
“我当然知道这是在祷告，可你为什么要祷告？向谁祷告？”
“在宰杀动物之前要进行祷告是常识吧？我们吃动物的肉体，而灵魂则要被献予伟大的神。必须要敬重神，神才会在我们死后接纳我们的灵魂，把我们的灵魂送往来生。敬重神的人下辈子能投胎做乌俄老爷的孩子，而不信神的人只能当猪狗还有老鼠。”
“哪有什么神，哪有什么来生。”小黑摇了摇头。
“当然有啊。”我惊异地说：“如果没有来生，那我们死后的灵魂该去哪里呢？”
“世界上根本没有灵魂，也就自然没有死后、来生可言。”小黑说：“如果有灵魂的话，那灵魂的总数该是多少？遇到天灾，尸横遍野的时候，活人的总数减少，灵魂的数量就多出来了，岂不是有的灵魂没办法投胎？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年代，活人数量大大增多，岂不是灵魂都不够用了？还是说灵魂也能不断变化，也能繁衍后代？”
最后，他总结道：“所以没有灵魂。”
我听得有些糊涂了，但还是不服气地说：“按你这么说，那岂不是人只能活一世就没了？”
“当然。”小黑说。
我反驳着：“人如果只能活一世的话，不管生前努力也好，懒惰也好，富贵也好，贫穷也好，最终反正都是要死的，结果都一样，什么也留不下来，那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有什么意义？”
小黑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我，平静地说：
“活着本来就没有任何意义。”
“要想知道为什么而活，就要先明白为什么而不想死。所有生物都不想死，上至聪慧的人，下至一只老鼠，或者一株小草，不想死并不是人类的专利。就算是老鼠也会避开危险的毒药，就连小草也会努力生长吸收养分，一切生物都不想死，而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我想了一会，但最终还是老实地回答“不知道”。
“因为不会不想死的生物已经死光了。”小黑说。
“试想有这么一种生物吧。它们不会积极寻找食物，也丝毫不会躲避天敌，更不会有繁衍后代的欲望，这样的生物能够生存下去吗？即使曾经存在过，也早就已经灭绝了吧？所以在自然选择的领导下，剩下来的所有生物都是不想死的。人也是如此，人生也是如此。因为基因控制人不想死，所以人才努力学习和工作来填饱肚子；因为基因控制人不想死，所以人才小心地避免受伤；因为基因不想种群消失，所以人才寻找伴侣，繁衍后代。生命并不是在活着，而只是在基因控制下‘不死’罢了。”
“然而，虽然生命没有意义可言，但我们可以为自己的生命赋予一个意义。”
我听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听不懂小黑在说些什么了，但我还是好奇地问道：“那你的意义是什么？”
“离开这虚伪的洞穴，生活在真正的阳光下。”小黑抬起头，望着“天”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