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尚未开始之前
那是一个下着雨的第八节课,自习课,有不少作业。在这所太行市的重点中学里,大部分人会在八九节课把作业写完,然后在课后参加社团活动。
除了孟子岑。
孟子岑坐在班级的倒数第二排靠窗,一个不是很有存在感的位置。他的成绩在这个重点班里排名中等,长相还算顺眼,既不漂亮也不丑陋。他总是安静地自己一个人待着,不和别人说话。
就比如说,在这节自习课,在其他人都在奋笔疾书的时候,他将书本和试卷摞成小山一样高,然后在书山的保护下,开始睡觉。
天黑就是要睡觉的,下雨就是要睡觉的。
孟子岑趴在桌子上,在尚未睡着之前,不断地胡思乱想。他想到今天的作业还没有做,想到周末要去练习魔法,想到两个月后上大学的清哥要回家,想到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他想起在初中的时候,写作文,他面对盘古开天地这个题目,写下了自己的看法。世界是黑暗的,混沌的,无穷无尽的,没有黑夜和白天,没有晴天和雨天,没有昨天今天和明天,没有春天夏天秋天和冬天,有的只有熏香的气味和砰砰的声音,夹杂着可能会有的雨声。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能听到那种声音,就是下雨了。又过了很久,他才知道下雨了禾苗就会生长,世界就会生机勃勃。原来如此,他想,怪不得那些时候,磕头的砰砰声会格外剧烈。
其实他当真是一个挺聪明的孩子的。他在黑暗中,在双眼睁不开的时候,就能够用心去看他小的可怜的世界了。
在很小的时候,他提出的问题,从未有人给他答案。有些问题是他们认为他不需要知道答案,有些问题是他们认为他不应该知道答案,而有的问题,连他们,也不知道答案是什么。
但一颗心会自己寻找答案,正如一棵禾苗,会自己找到方式生长。
后来啊,他在那篇作文里写。盘古砍向黑暗,从此世间变得光明。对于他来说,盘古是个年轻的女孩子,强大而美丽,顺手就把他的世界开天辟地。
从此,世间变得光明。
孟子岑记得,那是他初中时代写的最好的一篇作文,被贴到学校宣传栏上展示。由于他并没有写出虹姑姑的名字,所以很多人以为他作文里的女孩是金泽玥,毕竟他们总是一起上学和放学。
后来,金泽玥说他们是表兄妹,于是孟子岑成了中京市一中的国民大舅哥,很多人都来找他,给他买东西,希望他能在金泽玥面前给自己美言几句。
当然,这些人无一例外都被真正的大舅哥,高三保送的魔法特长生给挨个教育了。
人类总是有所求,他想。小时候的那些人,不断地给他磕头,求他保佑,长大后的那些人,不断地给他上供,求他美言。
但他不在意,因为人正因有所求,才有活着的动力。他自己也有所求,没什么值得厌恶的。
也正因此,在很多人问他,你为何不厌恶人类,为何不伤害人类,为何不远离人类时,他总是如此说。
“大家都不容易,我有想要的东西,别人也是一样。我和全世界的人都是一样的,如果我希望自己能好过,就得给别人留一条活路,如果我希望自己能幸福,我就得努力让别人幸福才行。”
这句话传到那时还没退休的金氏族长耳朵里,老头看了看窗外,接着笑了。
“这小子,有伟人之资。”
不过现在,有伟人之资的孟子岑依然在太行市读高中,平平无奇,不被人所注意。就比如现在,他趴在桌面上,有点幸运,没被老师发现偷偷睡觉。
下课铃声打响,有人出去,有人聚众聊天,也有人跑进这个班,喊。
“三班的孟子岑,你妹喊你去二班吃辣条!”
同学们都笑起来,目送着孟子岑从桌上爬起来,揉揉眼睛,晃晃悠悠地,穿着松垮的校服,走向教室门外。此时正值下午,夕阳西斜,从门口斜射入教室。
年轻的魔法师,曾经的教主,行走在世间的普通人,太行一中三班的孟子岑就这样踏进了阳光里。
而属于他的传奇,将会在未来写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