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并不知晓需多少血方能叫她好转,便按顾云归往常一次取血的分量,利落割腕注满玉瓶,旋即来到意识昏沉的向九思身旁。
察觉有人靠近,少女暴动的魔气倏地凝作一杆墨色长枪,凌厉之势直指你心口要害。
与你不同,顾云归和向九思的修行进境皆是一路顺风顺水,如今已然破丹成婴,并非尚处金丹境的你可以力敌。
然而面对那杆隐含威压、蓄势待发的墨色长枪,你只是轻声道:“是我。”
魔气微颤,长枪低鸣一声,随即无声无息散去。
你随即半跪于地,托起少女低垂的头,用了些力道掰开她那只早已从指缝间渗出黑血、却仍死死掩住口鼻的手掌,将自己的血液喂入她口中。
咽下玉瓶内大半鲜血后,那双半睁着的混沌眼瞳方才渐渐浮出些许清明。
向九思吃力地转动眼珠,如同初被点化赋灵的石雕般生涩迟滞,直至扫过四周情形,最终对上你的视线,才缓缓勾起一个惨淡的笑来。
“我还是头一回喝这玩意儿,味道当真怪得很……算是良药苦口吗?”
“滋味肯定比不得你平日吃的那些美食佳肴,但情势所迫,且忍上一忍吧。”你将玉瓶塞入她手中,其中尚余小半血液,“若是不够……”
“那也无可奈何。”向九思突兀出声截断你未尽之言,语气较之往日沉静许多,“我明白你已经尽力而为。”
【小心隔墙有耳,祸从口出。】似是意识到了你血液的神妙之处,她传音的口吻颇为严肃。你从善如流地闭上嘴,不再多言。
见状,她神情稍缓,转而感慨道:【我总算明白,顾云归当年为什么忽然对你另眼相待了……这事还有几人知晓?】
【如果不算上荆殊尘,便没有了。】说来,顾云归似乎曾与你约定,不能将血轻予他人……念及此处,你不由略感心虚,目光飘忽不定。
向九思盯着你瞧了半晌,笑意微敛,神情复杂难辨:【难得守了这许久的秘密,或许你不该叫我知道的。】
【我信你。】你摇摇头,笃定道,【也绝不后悔。】
【别,你这话的分量我可担不起。】向九思当即强行掐断话头,似乎生怕你继续说下去。
你虽不明她其中深意,却也并未追问,人于生死线上走过一遭,大抵总有些新的感慨。于是你垂眸,指腹搭上她腕间,静静感受那道渐趋安稳的脉象。
良久无言,气息如风轻掠,那清婉声音才重又响起:【刚才,我本已做好死的准备……沧澜,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错开你疑惑的目光,少女直直望向殿顶高穹,略微失神,忽而唇角轻挑,带出一声短促的笑:【天渊之别,不过如此——有的倾尽所能也难挽颓势,有的半盏鲜血便足以叫人起死回生。】言语间隐隐流露出几分自嘲之意。
【……发生了什么?】你鲜少见到向九思露出这副模样,仿佛生死间的徘徊终于夺去了她往日故作轻松的力气,【倘若需要,我可以给你更多——】
【你救我一命,我铭心感激。】她再次打断你,语气虚弱却坚决,【但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往后如何但凭我的造化,你不必再给我血。】
【你分明比我年幼,却还要你来看顾我,实在叫人浑身别扭。】向九思撇撇嘴。
见你眉头微蹙,她似是预料到什么,犹带血痕的掌心死死抓住你的手。
那力道重得几欲留下烙印,语调却轻得仿佛流云叹息:【……求你了。】
你沉默片刻,眼神掠过她眉眼间那抹无声的拒绝,终是垂眸,咽下对隐情的追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