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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用串:·豆知识·跑团板聊天室·公告汇总串·X岛路标

No.64456511 - 摘录 - 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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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64456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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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风儿好喧嚣
那边超市的薯片半价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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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录 《无尽的玩笑》 2024-11-21(四)05:21:48 ID:SCWs92C [举报] [订阅] [只看PO] No.64456511 [回应] 管理
“他们应该给读完这本小说的人发个奖,奖励是可以再读一次这本小说。”
无标题 无名氏 2025-02-12(三)22:08:27 ID:SCWs92C (PO主) [举报] No.65265093 管理
“父亲本人是不是还存在那种幻觉(//hallucination),以为我从来不说话?这是不是他让妈妈们叫我骑车来这里的原因?父亲本人(//Himself)是我爸爸。我们都叫他父亲本人。就像‘那人本人(//the man Himself)’。我们叫妈妈‘妈妈们(//Moms)’。我哥哥创造的叫法。我知道这并不罕见。我知道大多数或多或少正常的家庭里都会用各种宠物名字、各种说法和昵称在内部互相称呼。千万别问我我的家庭昵称是什么。”

嗒嗒嗒。

“但父亲本人有时候会出现幻觉,最近出现的,我必须通报(//apprised)给你听,这是重点。我不知道为什么妈妈们让他让我在这种大风里逆风骑车上坡,在我下午三点还有场挑战赛的情况下,让我跑来跟一个门上什么也没有墙上也没有任何看得见的学位证书的热情人士说话。”

“我,从我渺小的角度,想说原因在你身上也在我身上。我早已名声在外。(//That my reputation preceded me)”

“这难道通常不是个贬义词?”

“跟我对话很有趣。我是个相当专业的人。人们走出我的会客室时总是沉浸在某种状态中。你在这里。现在是对话时间。我们要不要讨论拜占庭色情画(//Byzantine erotica)?”

“你怎么知道我对拜占庭色情画有兴趣?”

“你似乎一直把我和那些只是在门上挂一个写着‘聊天的人’牌子的人混为一谈,你以为这整个办公室是用口香糖和麻绳粘起来天一黑就人间蒸发(//fly-by-night)的?你以为我没有员工?没有任我指挥的研究员?你以为我没有通透钻研我们安排进行交谈的对象的精神状态?难道你不认为这个经过认证的有限合伙公司会对获取有关什么影响和刺激了我们交谈对象的数据有兴趣?”

“我认识的人里会在日常对话里用通透(//full-bore)这个词的只有一个。”

“职业聊天的人和他的工作人员没有任何随意的地方。我们钻研(//delve)。我们获取信息(//obtain),以及更多。年轻的小绅士。”

“好吧。亚历山大时代还是君士坦丁时代?”

“你以为我们没有彻底研究过你本人与当前整个魁北克南部省内危机的关系?”

“什么「魁北克南部省内危机」?我以为你想讨论色情马赛克画呢。”

“这是北美一座重要大都市的高档区域,哈尔。这里的普遍标准就相当高级、高端。一个职业聊天的人整体、通透地「钻研」他的交谈对象。你难道认为一个以交谈为生的人会对你的家庭与泛加拿大抵抗运动那位臭名昭著的迪普莱西先生以及他那个狠毒又让人难以抗拒的打字员兼特工(//amanuensis-cum-operative amanuensis) ,吕里亚·P之间的可鄙联系一无所知?”
无标题 无名氏 2025-02-12(三)22:10:05 ID:SCWs92C (PO主) [举报] No.65265112 管理
“听着,你没事吧?”

“你知道吗?”
无标题 无名氏 2025-02-12(三)22:38:40 ID:SCWs92C (PO主) [举报] No.65265481 管理
“彼得保佑,我才「10」岁。我觉得你日程表上的方块大概弄乱了。我是个可能有点天赋的10岁网球或者词汇天才,我妈妈是北美大陆规定性语法学界具有号召力的重要人物,我爸爸在光学和先锋电影圈里举足轻重,一手创办了恩菲尔德网球学校,但每天早晨5:00就开始喝野火鸡牌威士忌,某些日子的早间训练时经常在球场上东倒西歪,另一些日子他产生某种幻觉,认为别人的嘴巴在动,但什么声音也不发出。我连《简明牛津英语词典》里J打头的词条都还没读到,更不用说魁北克或者狠毒的吕里亚什么的了。”1]

“……然而我们有以上的照片证据……你的家庭与他们的关系被透露给了德国《明镜》周刊,同时导致一个渥太华八卦记者和一个巴伐利亚的国际关系编辑离奇死亡,一个肚子上挨了根登山杖,另一个被鸡尾酒洋葱噎住?”

“我才刚读到犹太耳。我刚刚开始研究犹太竖琴和口弦琴的一般理论。我甚至还没滑过雪呢。”[2

“那你敢想象,我们难道发现不了某些每周例行的,这么说吧,母性的……与艾伯塔秘密卫队战术乐队一位名字不详的双性恋巴松管吹奏者的私密会面?”

“天啊,出口在那边吧?”

“……你对你亲爱的语法学家母亲的秘密活动居然一无所知?她可和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和三十多个近东随行医生有性关系……”

“我如果告诉你你胡子歪了,你不会觉得我无礼吧?”

“……她的秘传类固醇配方,和你父亲自己每天用于皮下注射的‘超级维生素’营养品在立体化学上不是没有相像之处,那是从洛杉矶盆地中南部希瓦罗巫师(//Jivaro shamen)提炼的某种有机睾丸素再生化合物里提炼出来的,她每天往你早餐吃的麦片里放这玩意儿……”

“我还想说你整张脸都有点要融化的样子,你可以看看。你的鼻子指着你的大腿。”

“你那把所谓‘获赠’的邓禄普独家专利宽网球拍的配方材料由高系数石墨加强的聚碳酸酯聚丁烯树脂制成,成分与植入到你那位高大父亲已退化的大脑里的回转仪平衡传感器、导演专用显卡以及异常勃起的娱乐盒带从有机化学上说完全相同,我再说一遍,完全相同,在他接受了残酷的一系列脱瘾治疗、缓解痉挛、胃切除、前列腺切除、胰腺切除和阴茎切除手术之后……”

嗒嗒。“咕噜咕噜。”

“……可能逃过这一系列调查的关注吗……?”

“我觉得我在哪里见过这件菱形花纹的毛背心。那是父亲本人会在‘互依日庆祝晚宴’穿的菱形花纹毛背心。他从来不洗。我能认出那些污渍。那块红酒小牛肉掉到他身上的时候我在场。这整件事情是不是跟今天的日子有关?这是愚人节玩笑吗,爸爸,我应该给妈妈们和查·塔打电话吗?”

“……谁只是想要日常的证据证明你能说话(//speak)?只想知道你的视线能否偶尔越过你那只上天慷慨赠予的蒙德拉贡家鼻子的肉鼻尖?”

“你租了一整间办公室,换了一张脸,就为了这个,却穿了你标志性的毛背心?还有,你怎么可能在我之前到这里,那辆水星离你有好几个街区远呢……难道你骗查·塔给了你一辆能开的车的钥匙?”

“谁过去每天都祈祷自己已故的父亲能坐在那儿,一边咳嗽,一边打开那份该死的《图森公民报》,而不是让报纸变成房间的第五面墙?谁,在所有这些灯光和噪音之后似乎生出了同样的沉默?”

“……”

“谁在有五面墙的房间里度过了整个要命的该死的糟糕人生?”

“爸爸,我大概12分钟之内就要去和沙赫特打事先安排好的挑战赛,骑回去的时候逆风也没办法。我还得去见那个口弦琴手,他会打上事先指定的领带,5点整在布赖顿最佳储蓄银行门口出现。我必须给他割一个月的草他才答应这次采访。我不能坐在这里看着你以为我是个哑巴,你的假鼻子还正指着地面。你听得到我说话吗,爸爸?现在它在说话了。它喝了汽水,解释了「恳求」,现在甚至在跟你对话。”

“祈祷哪怕一场对话,不管是否业余,不在恐惧中结束?一场不像其他对话一样结束的对话:你直勾勾盯着我,我却咽口水(//you staring, me swallowing)?”

“……”

“儿子? ”

“……”

“儿子? ”





1] “魁北克”(Québec) 和“吕里亚”(Luria)都在词典里J打头的词条之后。

2]犹太耳即黑木耳,犹太竖琴即单簧口琴,两个词对应的原文分别是 jew's-ear, jew's-harp。
无标题 无名氏 2025-02-12(三)22:38:57 ID:SCWs92C (PO主) [举报] No.65265486 管理
28[1,1138]
无标题 无名氏 2025-02-12(三)22:39:52 ID:SCWs92C (PO主) [举报] No.65265499 管理
>//灌铅骰子+1,(4/10)

777[1,1138],L1
无标题 无名氏 2025-02-16(日)21:33:15 ID:SCWs92C (PO主) [举报] No.65301363 管理
乔艾尔以前喜欢先嗑药再打扫。现在她发现自己只喜欢打扫。她把她和内尔·冈瑟共用的纤维板梳妆台从上到下掸了一遍。她把梳妆台上面镜框的椭圆形顶部掸了一遍又尽可能地把镜子擦干净。她用的是纸巾和凯特·贡佩尔床边放了很久的水杯里的水。她对穿上袜子和木底鞋到楼下厨房去拿真正的清洁用品感到极其不情愿。她能听到晚间会议以后下面所有病人和访客以及申请人发出的噪音。她能从地板上感觉他们的声音。当有关牙齿的噩梦把她惊醒时她的嘴巴都张圆了准备尖叫,然而尖叫的却是下面客厅里的内尔·G.,她笑的时候听上去总像正被人掏出内脏。内尔抢先于乔艾尔叫了出来。然后乔艾尔开始打扫。打扫可能是康复早期那些一刻也坐不下来的病人的一种冥想方式。五人间女宿舍伤痕累累的木地板上到处都是沙粒,她用从布鲁克莱恩青年小组赢来的保险杠贴纸都能扫出一堆。然后她能用湿纸巾擦掉这堆灰。她只开着凯特·G.的床头灯,也没在听任何YYY的磁带,这是考虑到夏洛特·特里特,特里特身体不适经帕特允许缺席了她的“周六晚间秀”会议,现在已经睡着了,戴着眼罩但没有塞上泡沫耳塞。可膨胀的泡沫耳塞会在每个新病人入住时发给他们,出于工作人员说他们很快就能知晓的原因,然而乔艾尔不喜欢戴——它们隔绝了外部噪音,但让你脑袋里的血管跳动的声音清晰可闻,而呼吸声听上去像穿着宇航服的人的呼吸声——而夏洛特·特里特、凯特·贡佩尔、阿普丽尔·科特留以及曾经的住客艾米·约翰逊都有同样的感受。阿普丽尔说这些泡沫耳塞让她脑子发痒。
无标题 无名氏 2025-02-16(日)21:37:24 ID:SCWs92C (PO主) [举报] No.65301398 管理
是从奥林·因坎旦萨开始的,这种打扫的习惯(//the cleaning)。在他们恋爱关系紧张的时候,或者她在后湾的合作公寓(//co-op)里开始为关系的严肃性和可能的无常性感到焦虑时,嗑药和打扫变成了重要的训练,就像创意形象化一样,某种对如果她必须一个人过的话要有的训练和秩序的预演。她会嗑药然后想象自己一个人在干净得一尘不染的空间里,每处表面都熠熠生辉,每样东西都各居其位。她能看到自己捡起,比如说,掉在地上的爆米花然后完全自信地吃下去。在她打扫公寓的时候,一种坚定的自主光环围绕着她,甚至在她打扫到嗨时嘴里会发出小小的呜咽和焦急的抱怨声。这公寓几乎是由吉姆免费提供的,他在前几次会面中没对乔艾尔说几句话,奥林不断告诉她这不代表不认可她——父亲本人缺乏人类大脑中允许一个人感知到他人不认可他们的那—部分,奥林说——或者不喜欢。疯鹳就是这样。奥林把吉姆叫作“父亲本人”或者“疯鹳”——家庭昵称,两个昵称都让乔艾尔觉得心里发毛,哪怕是在那个时候。

是奥林把他父亲的电影介绍给她的。那些“作品”那时候还非常晦涩,哪怕学严肃电影的当地学生都不知道名字。吉姆不断成立自己的发行公司的原因是为了确保发行。他是在乔艾尔遇到他以后才开始出名的。那个时候她跟吉姆的关系已经比奥林任何时候跟吉姆的关系都更亲近了,使得红砖合作公寓保持一尘不染的部分压力,部分来自这种关系。
无标题 无名氏 2025-02-16(日)21:45:17 ID:SCWs92C (PO主) [举报] No.65301444 管理
在唐·盖特利之前,她已经有四年没怎么想起过任何一位因坎旦萨家庭成员,因为某种原因,盖特利总让他们出现在她脑海里。他们是乔艾尔见过的第二悲伤的家庭。奥林觉得吉姆不喜欢他且已经到了根本没意识到他存在的程度。奥林曾经花了很长时间讲述他的家庭故事,通常在晚上。有关作为弃踢手无论多成功都无法去除基本的不受父亲喜欢的精神污点,无法被看到或者被认可。奥林对自己同性别家长的问题的平常和普通丝毫没有认识;他以为这是种可怕的特殊事情。乔艾尔知道自己的母亲并不怎么喜欢她,在她自己的私人爹地第一次告诉她他更希望带波姬(//Pokie)一个人去看电影的时候。奥林说的有关他家庭的那些话大多数都非常无聊,在多年无处诉苦之后已经变得了无新意。他赞许乔艾尔在他讲述这些乏味事件时表现出的奇怪的宽容,没有尖叫着逃离房间。波姬是乔艾尔的家庭昵称,虽然她母亲从来没叫过她除了乔艾尔的其他名字。她最初认识的奥林觉得他母亲是家庭的脉搏与中心,光的化身,有着深沉的爱和开放的母性关怀,可以弥补一个几乎从不存在的父亲,从家长的角度来说。吉姆的内心生活对奥林来说是个黑洞,奥林说,他父亲的脸是任何一个房间的第五面墙。乔艾尔努力保持清醒与专注,认真听他说话,让奥林把那些憋得了无新意的话说完。奥林一点也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在想什么或者感觉到什么。他认为吉姆脸上总是带着那种模糊的空洞表情,他母亲会用法语开玩笑地称之为面具(//Le Masque)。那个人如此空洞又如此无法挽回地藏匿在自己的世界里奥林说他觉得他有点自闭(//autistic),甚至可能是紧张症患者(//catatonic)。吉姆只对奥林的母亲敞开心扉。他们都会,他说。她对他们所有人敞开胸怀,从精神上说。她是他们家的光芒与脉搏,紧紧联系他们的中心。乔艾尔可以做到在床上打哈欠却看上去不在打哈欠。孩子们对他们母亲的叫法是“妈妈们'  "[1。  似乎她不止一个一样。他弟弟是个不可救药的弱智,奥林说。奥林记得妈妈们以前会告诉他她一天爱他一百次。几乎能补足父亲本人空洞的注视。奥林对吉姆最初的童年记忆是吉姆从高处投来的一个面无表情的凝视。他母亲也很高,对女人来说。他说他觉得很奇怪的是兄弟三个没有一个比父母高。他的弱智弟弟发育不良,甚至只有消防栓父母高,奥林说。乔艾尔会一直打扫到脏房间的暖气片后面她能摸到的地方,小心不碰到暖气片。奥林把他童年时的母亲形容成情感太阳。乔艾尔记得她自己的私人爹地的叔叔谈到她自己的私人爹地把他自己的妈咪形容成“挂着的该死的月亮”,他说。恩内特之家女宿舍的暖气一直开着,365天7天24小时。一开始乔艾尔以为艾薇儿·因坎旦萨夫人的高瓦数母爱可能毁了奥林,因为它使吉姆有点冷漠又自我专注相比之下更加明显,显得忽视或者不喜欢。可能让奥林情感上过度依赖他的母亲——不然为什么他会在弟弟突然出现、出生起就身体畸形,且比奥林更需要母爱时内心受到了巨大创伤呢?奥林,有天很晚时在公寓沙发(//futon)上,向乔艾尔回忆道他曾悄悄潜入他弟弟的房间拖着一个垃圾桶到他弟弟的特制婴儿床旁边,把一大盒很沉的桂格燕麦片举过头顶,想把那个需要关爱的婴儿砸死。乔艾尔在之前学期的发展心理学课上拿了A-。还有心理依赖,奥林,似乎,或者形而上来说——奥林说他是,一开始在韦斯顿一处普通房子后来在恩菲尔德的校园里长大的,成长的过程中把人类世界分成开放、可读、可信与封闭、隐藏、不知道他们怎么看你且可以想象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不然为什么要藏起来两种。奥林回忆道他还是网球选手的时候,在初级运动生涯的末期觉得自己也变得封闭、漠然、隐藏了起来,哪怕妈妈们疯狂阻止他自我封闭的行为。乔艾尔想起了波士顿大学尼克森球场三万人公开咆哮的支持,声音随着球上升到一种纯粹积极的噪音的羊膜脉搏。与网球场上严肃拘谨的鼓掌声相比。一切很容易明白,那个时候,听着,爱着奥林且对他有深深的感觉,可怜的有钱又有天赋的男孩——这都是在她认识吉姆和他的“作品”以前。
无标题 无名氏 2025-02-16(日)21:45:46 ID:SCWs92C (PO主) [举报] No.65301450 管理
1] 原文为“the Moms”, 是妈妈(Morn)的复数形式。
无标题 无名氏 2025-02-16(日)21:49:56 ID:SCWs92C (PO主) [举报] No.65301482 管理
乔艾尔擦着电灯开关旁边褪色的手指印,直到湿纸巾(//Kleenex-舒洁)碎成了片片(//greebles)。

永远不要相信一个男人对自己父母的判断。哪怕是这样一个外表高大而声音低沉的男人,他仍然是从一个小小孩的角度看待自己父母的,而且永远都会是这样。而他的童年越不幸福,他的视角就变得越顽固。她是从自身经验得出的结论。

「片片」是她自己的母亲用来形容睡觉醒来眼角眼屎的词。她自己的私人爹地则把它们叫作“眼鼻涕”,会用他手帕的一角帮她擦掉。

当然你也不能相信任何父母对自己孩子的记忆。天花板灯外面廉价的玻璃罩子因为里面的污垢和死虫子而发黑。有些虫子看上去属于某种早已绝迹的种类。这些松散的污垢就已经装满了半个空娇爽卫生巾盒子。更顽固的污渍需要清洁擦和氨水。乔艾尔把灯罩放在一边等她之后下楼去厨房扔掉那几盒子污垢和湿纸巾再从水池下面拿些真正的家务清洁用品之后再处理。
无标题 无名氏 2025-02-16(日)22:09:52 ID:SCWs92C (PO主) [举报] No.65301664 管理
奥林说过她是他认识的第三有洁癖的人,排在他妈妈们和一个以前跟他一起打球的强迫症患者之后,这种双重诊断在丑畸联盟(//U.H.I.D)成员中十分常见。然而那个时候她没有理解其中的意思。那个时候她完全没想到奥林对她的感觉在好或者坏的方面可能与他母亲有任何关系。她最大的忧虑是奥林只是喜欢她的长相,她自己的私人爹地早就警告过她,最甜的糖浆总是吸引最讨厌的苍蝇,所以得小心。

奥林和她自己的私人爹地则一点也不像。当奥林不在房间里时她从来没觉得是种解脱。她在家的时候,她自己的私人爹地几乎一刻都不离开房间。她母亲说只要他的波姬在家她几乎从来不跟他说话。他几乎是跟着她从一间房间到另一间房间,可怜兮兮的样子,讨论着棒操或者低酸碱度化学。似乎她呼气时他吸气,反之亦然。他在家里一直就是这样。他无时无刻不在。他的存在渗入房间且在他离开以后犹存。奥林的不在场,不管是去上课还是训练,把整个公寓都掏空了。房间似乎在打扫之前就已经吸过尘消过毒,在他离开的时候。她并不会在他不在时感到孤独,但她的确觉得孤单,那种孤单的感觉,而她,不好糊弄的她,³⁰⁵早就开始筑造防御工事了。

当然是奥林,介绍他们认识的。他有种顽固的想法,认为父亲本人想用她拍电影。在“作品”里。她确实太漂亮,很难让人不想布景、拍摄。比起某个软弱的学者来说还不如是父亲本人呢。乔艾尔抗议这个想法。她有那种有脑子的女孩对自己美貌和美貌对别人产生的影响的不适感,这种小心因为她私人爹地的反复警告而加强。更甚的是截止到目前,她对电影的兴趣仅限于镜头之后。她自己会拍摄谢谢你。她想创作,而不是出现在作品里。她有种学生电影制作人的对演员隐约的鄙视。最糟糕的是,奥林对这整件事的想法从发育角度来看非常明显:他以为他可以通过她接触他父亲。他想象自己与父亲本人进行那种深沉的、手指相对的谈话,乔艾尔的长相与表演只是话题而已。三人关系(A three-way bond)。让她非常不安。她私下得出结论,奥林希望她能够在他本人和“父亲本人(Himself)”之间进行调解,像他母亲过去那样。她对奥林预测自己的父亲无法“抗拒用”她时的兴奋感到不安。她对奥林把自己父亲叫作“父亲本人”更加不安。似乎明显得不加掩饰,从发育停滞的角度来说。加上她觉得——只是比她说出口的要好一点,在沙发上的那个晚上,反对着——她对将要与那个伤害过奥林的男人产生任何形式的联系都感到不安,那个高得吓人,冷酷,把自己深深隐藏起来的人。乔艾尔听到楼下厨房里发出一阵咆哮和东西打碎的声音,跟着是麦克达德结核病人的笑声。夏洛特·特里特两次都在梦里坐了起来,浑身烧得发亮,以一种阴沉的声音说着什么,全世界都会理解为“她无法呼吸的恍惚”,然后倒下去,又睡死过去。乔艾尔想找出一股奇怪的发臭的肉桂味的来源,像是从放满了行李的壁橱里传来的。在你不被允许碰其他病人东西的情况下打扫尤其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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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标题 无名氏 2025-02-16(日)22:25:34 ID:SCWs92C (PO主) [举报] No.65301786 管理
她应该能从“作品”里知道。那人的“作品”有点业余,她看过的那些,有时候奥林会让他弟弟——不痴呆的那个——借给他们几盘“疯鹳”的只读拷贝。「业余」(amateurish)是正确的说法吗?更像是一个技法高妙的光学家和技术人员的作品,而他在真正的沟通上非常业余。技术上完美,那些“作品”,灯光和角度都是根据镜头布置的。然而空洞得奇怪,空白,没有任何关于戏剧的感觉——没有任何通往真正故事的叙事活动;没有任何朝向观众的情感活动。好像在用电话跟那种塑料板后面的囚犯通话,高年级学生莫莉·诺特金对因坎旦萨的早期作品如此评价。乔艾尔则认为这更像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在与自己对话。她想到那个叫作“本人”的绰号的意思。冷漠。《天堂与地狱的婚前协议》——尖刻、复杂、做作、时髦、悲观,准确来说令人费解,但冷漠、业余、隐藏:没人会同情那个约伯一般的主人公(//Job-like protagonist),她觉得观众被诱导着认为这人是个游乐场里那种篮球打人头游戏里坐在篮筐上的人(1。“颠覆”类型的讽刺性:调皮好笑,有时候颇有见地,但总有点即兴的感觉,就像那种前途无量却拒绝坐下来弹首能证明自己大有前途的曲子的人手指空弹的动作。哪怕还是本科生,乔艾尔已经很明白戏仿者跟戴着反讽面具的跟风者并无二致,而讽刺则通常是那些自己没什么新鲜事要说的人的作风。³⁰⁶《美杜莎对奥达丽斯克》——冰冷、暗讽、内耗、敌对:对观众唯一的感情是蔑视,电影中剧场里那些元观众被变成石头之前很久就已经作为「对象」存在了。

然而其中还闪现着些别的东西。哪怕在早期作品里,在“父亲本人”一跃进入她本人帮助加长戏剧弧线的叙事反合流主义又不带反讽的情节剧之前,他放弃了炫技而尝试让人物动起来,不管结局如何,且展现出了勇气,放弃了所有他之前擅长的东西且主动冒着显得业余的风险(他确实看上去业余)。然而哪怕在早期“作品”里——也闪现着什么东西。藏得很深且迅速消失。几乎是偷偷摸摸的。她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才注意到他们,一个人看片的时候(//watching),没有奥林和他的变阻器明暗开关,客厅里像她喜欢的那样灯光明亮,她喜欢和屏幕一起看到她自己和房间里所有东西——奥林则喜欢坐在黑暗里,进入他在看的东西,下巴放松,像一个成长在多频道广播电视前的小孩。然而乔艾尔开始——在重复观看之后,其本来的目的是研究那人怎么设置场景的,某节“高级故事板”课的额外功课——她开始看到那些闪现的东西。《美对奥》里三处快切到美丽的作战者的脸,扭曲得让人认不出来且饱受折磨。每次切到痛苦的脸时都会有一个石化的观众从椅子上掉下来。三秒钟,没有更多,脸部疼痛表情的惊鸿一瞥。且不是伤痛——她们从没真的碰到对方,只是晃动着镜子和刀锋;两人的防守都滴水不漏。更像是她们自身的美对观众产生的效用正在活活吞噬她们,就在这舞台上,那些闪过的镜头似乎在暗示这一点。然而只有三个闪过的画面,每个都快得像潜意识。是失误?然而这部奇怪而冰冷的电影里没有任何一个镜头或者切换是失误——它们显然是一帧帧插进去的。肯定需要几百个小时才能做到。惊人的技术能力。乔艾尔不断尝试按暂停键看闪现的脸部痛苦的画面,然而这是早期因特雷斯盒带,按暂停键会让画面扭曲得正好看不到她想看到的东西。另外她有种令人不安的感觉,那个人可能还加快了这些有人的画面的胶片速度,就是为了阻碍这样的研究。就像他控制不住自己想把这些有人的画面插进去,却只想用最快最无法被人研究的速度插进去,似乎它们在某种程度上让他违背了自己的原则。




>//(1)
原文为:"……like somebody sitting atop a dunk-tank.",dunk-tank是常见的摊位游戏,用图片解释会很简单:
无标题 无名氏 2025-02-22(六)12:34:55 ID:SCWs92C (PO主) [举报] No.65348243 管理
奥林·因坎旦萨是第二个从男女关系的角度追求她的人。³⁰⁷第一个是个下巴油光光潘趣酒喝到半瞎的人,一个远在老家肯塔基州闪光之奖城的闪光之奖城猪仔橄榄球队线卫,他们是在野餐会上认识的,啦啦队和棒操队的女孩子受到了邀请;这个线卫看上去像个羞涩的小男孩,在他为差点吐到她身上而道歉时,他承认:她实在太他妈的好看了没有喝到不省人事以外的接近方法。这个线卫承认整个球队都对啦啦队第一棒操选手乔艾尔的美貌有着让人动弹不得的恐惧。奥林也对她同样坦白过。那个高中下午的记忆非常强烈。她能闻到牧豆树的烟熏味、蓝色的松树和防蚊液的味道,听到他们为了准备对北帕迪尤卡技术高中河人队赛季开场比赛而象征性屠宰并清洗的牲畜的尖叫声。她能看到那个醉醺醺的线卫,嘴唇湿润地表白,为了能站直手撑着一棵没长大的蓝松树直到树干咔嚓一声断掉。

在那次野餐会与表白之前,她一直以为是她的私人爹地在阻止她约会以及男女接触。整件事都很奇怪,很孤独,直到她遇到了奥林,他十分大方地承认自己在追求漂亮女孩这件事上有钢铁般不可摧毁的斗志。

但并不是她主观上的感同身受才让她在观看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对那些背叛冰冷前卫的技术抽象化的闪现和非连续场景有感情。比如,那个拍摄吉安洛伦佐·贝尔尼尼《圣特雷莎的极乐》240秒低角度的静止镜头,它———是的———让人恼火地突然中断了《……婚前协议》的情节发展且完全没有添加任何东西,而15或30秒的静止镜头也不能添加什么东西;然而看到第五六遍的时候乔艾尔开始认为这四分钟静止镜头的重要性在于其中没有的东西:整部电影是从酗酒的三明治保鲜袋推销员POV拍摄的,³⁰⁸而这位酗酒的三明治保鲜袋推销员———或者说他的脑袋-——每时每刻都在镜头里,哪怕在分屏马拉松长度的“七张牌塔罗牌”游戏里———他翻着的白眼、太阳穴的凹陷和上嘴唇的汗珠不停被强加在屏幕和观众身上……除了那四分钟,这位酗酒的三明治保鲜袋推销员站在维托里奥大教堂的贝尔尼尼室里,那座著名的雕像占据了整个屏幕且压住了四条边。这座雕像,这充满美感的存在,让三明治保鲜袋推销员逃离了自己,逃离了他令人厌烦又无处不在的内陷的脑袋,她认为,是意义所在。这四分钟的静止镜头并不是什么严肃艺术的姿态或者对观众的敌意。从一个人的脑袋,无法逃避的视角中逃离的自由——乔艾尔开始看到,偏斜到被隐藏的地步,一股情感推力,因为对自我的经过深思熟虑的超越正是那位极乐中的修女的明显是堕落的雕像的主题。之后,在专心致志(虽然有点无聊)地反复观看之后,这部做作、抽象又刻薄的电影里有种丝毫不带反讽的,甚至有点道德感的主题:电影中雕像的静态把影片的理论主题当作情感效果展示———以忘记自我为目标————而———以一种几乎带有道德性的隐秘姿态,乔艾尔想,当她瞥见室内灯光下的屏幕,嗑得很嗨、嘴巴嚅动着大扫除的时候———把酒精带来的忘记自我表现得不如宗教/艺术带来的忘记自我(因为喝下去的威士忌主让推销员的脑袋越发膨胀,有点恐怖,电影结束时脑袋的大小超出了画框,他不得不以一种糟糕丢脸的姿态挤出维托里奥的前门)。

然而,这一切在她见了那家人以后就没什么意义了。“作品”及其观看只能给你一丁点———通常需要在可控的少量可卡因帮助下,让她看得更深入、更仔细,也因此可能根本不是对“作品”客观的见解———某种下腹里的直觉告诉她弃踢手对自己父亲的伤痛叙事是被限制、被抑止且可能是不真实的。
无标题 无名氏 2025-02-22(六)12:41:22 ID:SCWs92C (PO主) [举报] No.65348287 管理
乔艾尔没化妆、完全清醒(//stone-sober) 且头发松松垮垮扎在脑后,与奥林和“父亲本人”在布鲁克莱恩“合法海鲜(//Legal Seafood)”餐厅³⁰⁹里吃的那顿介绍性晚餐没有透露出多少真实性,除了导演似乎完全能够克制以任何方式“用”乔艾尔的冲动———她看到这个高个子男人在奥林告诉他史上最漂亮的姑娘(//the P.G.O.A.T.) 主修电影艺术³¹⁰时身子倒向一边显出无奈的表情———吉姆后来告诉她他认为她漂亮得太主流,太商业,因此让他没法考虑用在那一阶段的“作品”里,那段时间的整个理论框架正是反抗被接受的美国主流的商业的漂亮———而奥林在“父亲本人”在场的情况下实在过于紧张,以至于餐桌上没有空间让其他情感流露出来,因此奥林逐渐开始用越来越快而从不停顿的絮絮叨叨填满寂静,直到乔艾尔和吉姆都很尴尬地发现弃踢手根本没碰他的蒸石斑鱼或者给其他人回答的机会。

吉姆后来告诉乔艾尔他只是完全不知道怎么在他们母亲不在场调解的情况下与两个身体健全的儿子交流。奥林怎么都不肯住嘴,而哈尔则在吉姆在场的时候完全处于自闭状态,安静得让人难受。吉姆说他怀疑他和马里奥相处得愉快只是因为这孩子残疾且发育迟缓,6岁以前根本无法与之对话,这样他和吉姆有足够的时间习惯共同的寂静,虽然马里奥确实对镜头和电影有着与父亲或者取悦别人无关的兴趣,所以兴趣是他们真正共享的东西,他们俩;而哪怕马里奥后来可以作为团队成员加入吉姆晚期“作品”的工作,整个过程也没有任何通过拍摄来交流或者沟通的压力,不像跟奥林和哈尔和网球那样,吉姆(奥林告诉她)曾经是个晚熟的青少年选手却是一个优秀的高校学生。

吉姆把“作品”里的很多片子叫作“娱乐(//entertainments®)”。他这么说的时候一半时间是带有反讽意味的。

在出租车里(吉姆帮他们叫的),从“合法海鲜”回家的路上,奥林把他美好的额头重重砸向塑料分隔板且一边哭一边说他在母亲不在场调解的情况下完全不知道如何与父亲本人沟通。不清楚妈妈们是如何调解或者促进各个家庭成员之间的沟通的,他说。但她就是能做到。他一点也不知道父亲本人对他放弃十多年的网球生涯选择弃踢有什么看法,奥林边哭边说。或者是对奥林真的擅长这个,擅长一件事,终于擅长一件事的看法。他是不是很骄傲,还是嫉妒地觉得受到了威胁,还是对奥林放弃网球感到遗憾,或者什么?
无标题 无名氏 2025-02-22(六)13:33:17 ID:SCWs92C (PO主) [举报] No.65348605 管理
五人间女宿舍的床垫比起床架都太窄,床架和床垫之间的板条上则挂满了恶心的灰尘、在灰尘中缠绕打结的女性头发,用了一整张湿巾才能把这些东西擦掉,加上几张干的把污垢也抹掉。夏洛特·特里特已经好几天病得不能洗澡,她的床架和板条难以接近。

乔艾尔与整个伤感的家庭第一次的面对面———感恩节,校长房,恩菲尔德网球学校,就在联邦大道上坡的恩菲尔德———奥林的妈妈们因坎旦萨夫人(“请就叫我艾薇儿,乔艾尔”)优雅、温和,对人关心又不冒犯,她十分不冒犯地努力让所有人自由自在,且不断促进交流,也让乔艾尔感到自己是家庭聚会中受欢迎且受尊敬的一部分———这个女人身上的什么气质让乔艾尔每个毛囊都凸起膨胀。不是因为艾薇儿·因坎旦萨是乔艾尔见过的最高的女人之一,而且肯定是她见过的最高的有着完美身体姿态(因坎旦萨博士的身体则歪歪扭扭)的漂亮中年妇女。也不是因为她的句法那么朴实流畅令人难忘。也不是因为这房子底楼接近无菌状态的干净(卫生间马桶不仅被擦洗过,而且还打了蜡,闪着光泽)。也不是因为艾薇儿的优雅从任何通常的标准来看有什么假的地方。乔艾尔花了很长时间才慢慢理解为什么奥林的母亲让她感到极度恐惧。晚餐本身———没有火鸡;出现了某种有关家庭政治的为什么感恩节没有火鸡的家庭内部笑话———好吃但不丰盛。他们甚至等到23:00才坐下来吃。艾薇儿从小小的带凹槽的酒杯里喝着香槟,不知道为什么杯子里的液体似乎从来没下去过。因坎旦萨博士(没请她叫他吉姆,她注意到)从一个三棱玻璃杯里喝着什么东西,酒杯上方的空气闪着微光。艾薇儿让所有人自由自在。奥林表演了模仿几个名人。他和小哈尔对艾薇儿的某些双元音(//diphthong)的加拿大口音开了几个不好笑的玩笑。艾薇儿和因坎旦萨博士轮流帮马里奥切三文鱼。乔艾尔有种奇怪的想象,艾薇儿会举起刀柄往前插到乔艾尔胸脯上。哈尔·因坎旦萨和另外两个网球学校来的肌肉发达得不匀称的男孩吃得跟难民一样,大家都以某种温柔的愉快表情看着他们。艾薇儿以一种贵族的方式每吃一口就擦擦嘴。乔艾尔穿着女孩的衣服,连衣裙的领子很高。哈尔和奥林看上去有点像。艾薇儿每四句话里有一句是对乔艾尔说的,为了包纳(//include)她。奥林的弟弟马里奥用支杆撑着且畸形得很复杂。桌子底下有个一尘不染的狗食盘,却没有狗,也没有任何人提起狗。乔艾尔注意到艾薇儿也会每四句话里有一句朝奥林、哈尔和马里奥发话,像一个平均包纳的循环。有纽约白葡萄酒和艾伯塔香槟。因坎旦萨博士喝着自己的饮料而不是葡萄酒,中间好几次起身去厨房添饮料。悬在艾薇儿和哈尔的船长椅子后面的大“花园”里各种复杂的紫外线阴影照射进来,使桌上的蜡烛散发出一种奇怪的亮蓝色。导演人那么高,每次站起来都需要很长时间,当他拿着玻璃杯站起来的时候。乔艾尔有种最奇怪的没法解释的感觉,觉得艾薇儿在诅咒她;她不停地感到身上不同部位的汗毛竖了起来。每个人嘴里的“请”和“谢谢”纯粹是纽约白人新教徒的行为(//sheer Yankee WASP)。第二次进厨房之后,因坎旦萨博士把他烤了两遍的土豆堆成错综复杂的未来主义城市景观,且忽然生动地谈起1946年好莱坞一条龙制片系统的解体以及之后突然出名的白兰度、迪恩、克利夫特(1等方法派演员,称其间有种因果关系。他的声音不高不低,温柔,没有任何口音。奥林的妈妈们肯定至少有两米高,比乔艾尔自己的私人爹地高太多了。乔艾尔差不多能看出来艾薇儿是那种小的时候非常笨拙,发育期长开了才绽放出女性魅力,却是在年纪稍大,比如35岁以后才真正变得美丽起来的。她还觉得因坎旦萨博士看上去像一只从生态学角度来说中了毒的鹤,她后来对他说。因坎旦萨夫人让每个人都感觉安心。乔艾尔想象她拿着指挥棒的样子。她从没告诉吉姆,奥林叫他“疯鹳”或者“悲鹳”。整张感恩节餐桌都微微朝艾薇儿倾斜,微微,一点点,像向阳植物(//heliotropes)。乔艾尔发现自己也一样,在倾斜(//inclining)。因坎旦萨博士不停用一种类似打招呼的手势挡住眼前来自植物的紫外线。艾薇儿把她的植物叫作她的“绿色宝贝”。毫无来由地,小哈尔·因坎旦萨,当时可能10岁,说光强度的基本单位是坎德拉,他没有为具体哪个人给出定义,说坎德拉是六十万分之一大小的孔洞在白金冰点发光强度。桌上所有男人都穿着西装打着领结。哈尔的两个网球小伙伴中更大的那个给大家发牙签,也没入嘲笑他。马里奥的笑容看上去丑陋又真诚。哈尔,乔艾尔不是太喜欢,他不停问所有人难道没人问他白金冰点是多少度吗(2。乔艾尔和因坎旦萨博士发现他们两人开始了一段有关巴赞的随意谈话,一位父亲本人厌恶的电影理论家,听到名字的时候脸上做出了痛苦的表情。乔艾尔解释道巴赞对具有自我意识的导演表达方式的藐视从历史上看与新托马斯现实主义(3的“人本主义”有关,这是一个在1930——1940年左右对法国天主教知识分子产生重大影响的美学流派———巴赞的很多老师都曾经是重要的“人本主义者(//Personalistes)”,她的说法吸引了光学家与导演。艾薇儿鼓励乔艾尔描述肯塔基的乡村生活。奥林则模仿了很长时间已故流行天文学家卡尔·萨根在电视上对宇宙范围的吃惊表情。“亿万之外还有亿万。”他说。其中一个网球朋友打嗝的声音简直太可怕了,但没人做出任何反应。奥林用萨根的声音说“亿万之外还有亿万还有亿万”。艾薇儿和哈尔短暂进行了一段简短的友善辩论,有关「左右」(//circa)一词是否可以用来描述一段时间还是只能描述特定的某一年。之后哈尔要求举几个叫作“叠音脱落(//Haplology)”的东西的例子。乔艾尔不停克制着想抽那个爱炫耀的小孩的脑袋的冲动,想抽到他领结可以转起来。“宇宙:”———奥林在笑话不好笑很久以后还在继续—————“冰冷、广大、宇宙得难以置信。”网球、棒操和弃踢的话题从来没出现过:体育项目一次也没人提到过。乔艾尔注意到除了她没人会直视因坎旦萨博士。一种奇怪的软绵绵的白色穹顶罩在餐厅窗外学校的部分场地上。马里奥把他的特制叉子叉入因坎旦萨博士的土豆城市景观中,大家拍手,还引那个讨厌的叫哈尔的孩子嘴里吐出了几个有关解构的双关语。所有人的牙齿在烛光和紫外线下都闪闪发光。哈尔帮马里奥擦掉鼻涕,他的鼻涕似乎流个不停。艾薇儿请乔艾尔务必给她肯塔基乡下的家里打个感恩节祝福电话,如果她想的话。奥林说妈妈们本人也来自魁北克乡下。乔艾尔已经喝到第七杯葡萄酒了。奥林摸他半温莎领结的动作越来越像在对某个人发出信号。艾薇儿不断向因坎旦萨博士提议应该让乔艾尔参与哪部片子,因为她也是个电影系学生且又是他们家庭真心欢迎的荣誉新成员。马里奥在伸手拿沙拉时从椅子上掉了下去,网球学生中的一个一边大笑一边把他扶起来。马里奥的畸形似乎种类繁多,无法定义。乔艾尔觉得他看上去像是木偶和斯皮尔伯格早期有关各种虫子的电影特效里那种大头食肉动物的杂交产物。哈尔和艾薇儿在讨论「说错」(//misspoke)是不是个真正的词。因坎旦萨博士狭长的头一直朝他的盘子低下去又慢慢以一种要么是在沉思要么是喝醉酒的样子抬起来。畸形马里奥的咧嘴大笑一直挂在脸上,你可以在他嘴角上挂东西。艾薇儿用假装的南方美人口音说话,明显不是为了嘲笑乔艾尔,更像是斯嘉丽·奥哈拉(4的口音,艾薇儿说她宣布艾伯塔香槟总是让她“泛气(//the vapors)”(5。乔艾尔注意到桌上所有人都在笑,咧着嘴笑个不停,眼睛在植物的奇特光线下闪闪发光。她自己也在笑,她意识到;她脸上的肌肉已经开始疼了。哈尔的大朋友在安静地使用牙签。其他人都没用牙签,但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根,像是准备好要用一样。哈尔和他那两个朋友每隔一段时间会做出一种奇怪的痉挛一般一只手捏东西的动作。似乎没人注意到。奥林在场的情况下,没有一个人提到「网球」这个词。前一天晚上他半晚没睡着因为焦虑而呕吐。现在他挑战哈尔,让哈尔说出铂金的冰点。乔艾尔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斯皮尔伯格那些用电脑动画做的恐龙电影的名字,哪怕她的私人爹地亲自带她看过每一部。其中某个时刻奥林的父亲站起来去倒饮料然后再也没回来。

就在上甜点之前————正在兴头上————奥林的妈妈们问大家能不能都以世俗的形式拉一会儿手,为了感谢大家能在一起。她特别要求乔艾尔加入拉手的行列。乔艾尔拉起奥林的手和哈尔那个小一点的朋友的手,那只手上都是老茧,摸上去像某种外壳。甜点是樱桃冰激凌,用的是精致的新不伦瑞克冰激凌。因坎旦萨博士从桌上消失的事实没一个人提起,几乎没人注意到,似乎。哈尔和他不用牙签的朋友恳求能喝点甘露咖啡酒(//Kahlua),马里奥则在桌子上可怜地学他们的动作。艾薇儿在看到奥林拿出雪茄和雪茄剪时假装一脸惊恐地盯着他。还有牛奶冻。咖啡是脱因菊苣咖啡。乔艾尔再看的时候,奥林已经把雪茄收了起来,没有点着。

晚餐在一种激增的友好中结束(//a kind of explosion of goodwill) 。

乔艾尔觉得快疯了。她看不到那位女士对她优雅愉快的举止里有任何假的地方,那种友好。然而与此同时,她打心眼里确定那个女人可以坐在那儿把乔艾尔的胰腺和胸腺一起挖出来切成碎末配着做好的甜面包毫无顾忌地吃掉然后拍拍嘴巴,不眨一下眼睛,而往她那边靠的人都不会察觉。

回家的路上,用哈尔背下来的出租车公司电话叫来的出租车上,奥林把腿搭在乔艾尔交叉的腿上,说如果有人能保证鹳鸟会觉得自己需要在电影里用乔艾尔的话,那人肯定是妈妈们。他问了乔艾尔两次她是不是喜欢她。乔艾尔脸上的肌肉疼得不行。当他们在赞助年代前最后一个感恩节回到红砖合作公寓的时候,乔艾尔第一次故意吸了可卡因,为了不睡觉。奥林在赛季里哪怕他想也不能摄入任何东西:波士顿大学的大体育队经常被随机抽查。于是乔艾尔在4:00还醒着,第二次打扫冰箱后面,而奥林在她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应该属于她的噩梦里大声喊着。


>//(1)
指马龙·白兰度、詹姆斯·迪恩和蒙哥马利·克利夫特,均为五十年代著名演员。
//后二人都因车祸过早地告别了自己职业生涯的黄金时期。

>//(2)
即铂(白金)的熔点,为1768.3°C/3214.9°F。

>//(3)
指新托马斯·阿奎那主义的人本主义。代表人物是雅克·马里坦。

>//(4)
《飘》的女主人公,又译郝思嘉。

>//(5)
“歇思底里”的委婉说法
无标题 无名氏 2025-02-24(一)17:08:45 ID:SCWs92C (PO主) [举报] No.65367322 管理
>注释与勘误


>305.
(她当时以为。)

>306.
她和吉姆之间最热烈的争论有关“每个人都是评论家”的含义,吉姆喜欢用各种不同的讽刺性双关语重复这句话。

>307.
乔艾尔·范戴恩和奥林·因坎旦萨都记得自己是最初的追求者。不清楚谁的记忆是准确的,不过值得注意的是这是奥林把自己认作追求者的仅有的两次情况中的一次,另一次则是对那位“瑞士手模”,在《时刻》对象缺席的情况下,他正在瑞士手模的裸体上疯狂地描画无穷符号。

>308.
=视角(//point of view)。

>309.
在博伊尔斯顿街与9号公路边的栗树山购物中心,恩菲尔德网球学校的A队每周都要经过这里好几次,是在长跑的时候———这是一家连锁餐厅但高级优雅,布鲁克莱恩的“合法海鲜”端上来特别丰富的海鲜大餐,小老板似乎认识因坎旦萨博士且叫出了他的名字,问都没问就给他上了双份饮料。

>310.
专业术语:电影/盒带研究。
无标题 无名氏 2025-02-24(一)17:09:01 ID:SCWs92C (PO主) [举报] No.65367324 管理
51[1,1138]
无标题 无名氏 2025-02-24(一)17:19:59 ID:SCWs92C (PO主) [举报] No.65367392 管理
>得伴成人纸尿裤之年

这是哈尔·因坎旦萨,17岁,拿着他小小的铜制「一口烟斗」,秘密在恩菲尔德网球学校的地下气泵室里抽大-麻,把烟淡淡吹向工业排风扇。这是下午比赛和身体素质训练之后,学校的集体晚餐之前的一小段可怜的休息时间。哈尔一个人在这儿,没人知道他在哪儿,在干吗。

哈尔喜欢秘密抽高,但更大的秘密是,他对这种秘密性的依恋要超过抽高本身。

「一口烟斗」(//A one-hitter),很像富兰克林·罗斯福用的那种烟托,里面如果装上一点点好的大-麻,容易烧得很烫,很烫嘴———铜制的尤其烫———但「一口烟斗」(//one-hitters)有它经济实用的地方:每一丁点点燃的大-麻都能被吸进去,没有任何大烟斗会带来的二手烟,哈尔把每一点烟都深深吸到肺里,并且可以屏很长时间的气,所以他呼出来的烟都十分淡,有种甜到发腻的味道。

物尽其用=没有任何公开可见的浪费。
(//Total utilization of available resources = lack of publicly detectable waste. )

学校网球场的“肺”气泵室在地下,只有通过隧道才能到达。学校有大量如枝杈一般的隧道。设计如此。

另外,「一口烟斗」很小,这是好事,因为让我们认清事实,任何用来抽高脂大-麻的东西都会味道很重。水烟壶很大,味道也肯定更大,你还要处理好多水。烟斗小一点,也可随身携带,但随之而来的是那种要抽好几口,会把没抽到的烟发散到广阔空间里的问题。「一口烟斗」可以毫无浪费地被使用,然后等它冷却下来,用两个袋子包好,放到一个密保诺拉链密封袋里,再用两只运动袜包起来,和打火机、洗眼液、薄荷糖以及一个小胶卷盒的大-麻一起放进装备包里,不仅便于携带,没有异味,基本上可以完全隐蔽。
无标题 无名氏 2025-02-24(一)17:25:13 ID:SCWs92C (PO主) [举报] No.65367439 管理
就哈尔知道的,他的同学迈克尔·佩木利斯、吉姆·斯特拉克、布里奇特·C.布恩、吉姆·特勒尔奇、特德·沙赫特、特雷弗·阿克斯福德、可能还有凯尔·D.科伊尔和高保罗·肖,甚至有那么一点可能弗兰妮·昂温,都知道哈尔经常秘密抽高。贝尔纳黛特·朗利也不是没有知道的可能,说实话,那个讨厌的K.弗里尔也总有所怀疑。哈尔的哥哥马里奥知道一二。但仅此而已,就公开程度而言。虽然佩木利斯、斯特拉克、布恩、特勒尔奇和阿克斯福德以及偶尔地(出于某种药用目的或者完全抽着玩的)斯蒂斯和沙赫特也都会抽高,哈尔只跟佩木利斯一起抽高过,他非常少跟别人一起抽高,竭力避免这样的事情。他忘了:来自堪萨斯州帕特里奇的奥托·“黑暗”斯蒂斯也知道,而哈尔的大哥奥林,即便距离遥远,似乎也神秘地知道得比他说出来的要多,除非是哈尔在过度解读他电话里说的那些话。

哈尔的母亲,艾薇儿·因坎旦萨夫人以及她的继兄弟查尔斯·塔维斯博士———也就是现任恩菲尔德网球学校校长————都知道哈尔有时会喝酒,比如周末会和特勒尔奇或者阿克斯福德一起去那些联邦大道上的俱乐部喝酒。有家叫“未经审视的人生(//The Unexamined Life)”的俱乐部每周五晚门口都站着远近闻名的“瞎眼门卫”,不会真的查身份证,按信誉放人进去。艾薇儿·因坎旦萨夫人不喜欢哈尔喝酒,很重要的原因是他父亲曾经是个酒鬼,活着的时候,而他父亲的父亲也是,曾经在亚利桑那和加利福尼亚喝得烂醉;但哈尔的学习成绩不错,最近在青少年比赛中赛绩也相当喜人,足以证明他对那么一点点酒精具备足够的自控能力,至少艾薇儿是这么认为的———学校的心理咨询师腊斯克博士向她担保,没人能在对某种物质有强烈依赖的情况下还能在学业与运动上水平都那么高,尤其是在高水平的运动上———艾薇儿因此认为她作为十分关切但并不过分严厉的单亲母亲应该放松一点,让她三个儿子里那两个身体健康的从他们自己的人生经验里学到犯错的下场,虽然私下里对错误的担忧让她撕心裂肺,那种母性天然的忧虑。在教育孩子这点上,查尔斯支持她做出的任何决定。上帝知道,她宁可哈尔偶尔喝两杯啤酒,也不想要他跟鬼鬼崇崇的迈克尔·佩木利斯还有鼻涕虫詹姆斯·斯特拉克一起吸秘密的合成策划药[1,这两个小孩让艾薇儿爆发出某种母性的惊恐。最后,她告诉腊斯克博士和塔维斯,她宁可让哈尔活在母亲信任他的安全感中,她信任、支持自己的儿子,不随便对儿子和朋友们偶尔喝杯加拿大艾尔啤酒而有什么意见,或者为此撕心裂肺,或者忧虑得绞扭双手,于是她很努力压制自己母性中对儿子可能会像詹姆斯或者詹姆斯的父亲那样酗酒的担忧,所有这些都是为了让哈尔享受安全感,让他能够跟她面对面谈任何问题,比如喝酒,而不必在任何情况下在她面前偷偷摸摸。




1]策划药(designer drugs),是指在现有药物的分子结构中一些无关紧要的地方加以修饰,得到的一系列与原来的药物结构不同、效果相差无几甚至更强的“合法”药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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