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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64456511 - 摘录 - 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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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64456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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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风儿好喧嚣
那边超市的薯片半价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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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录 《无尽的玩笑》 2024-11-21(四)05:21:48 ID:SCWs92C [举报] [订阅] [只看PO] No.64456511 [回应] 管理
“他们应该给读完这本小说的人发个奖,奖励是可以再读一次这本小说。”
无标题 无名氏 2025-04-01(二)10:45:15 ID:SCWs92C (PO主) [举报] No.65707063 管理
>注释与勘误

>47.
魁北克解放阵线,比起轮椅暗杀队,是一个更年轻,更吵闹,不那么无情的组织,且象征性地采用了一些与夏威夷相关的文化习俗、音乐和图案,据说是一种反讽性的认可:魁北克现在已经成为美国的附属或者领土的一部分,作为加拿大省份已经有名无实,且无论从空间距离还是文化来说,都与本国有着无法逾越的鸿沟。


>48.
一个或多个心窦不对称的进行性狭窄;可能是动脉粥样硬化或者肿瘤性的;在大陆互依年代前十分罕见;如今是魁北克与新不伦瑞克排名第三的成人死因,以及整个美国东北部排名第七的成人死因;与长期接触微量2,3,7,8-四氯二苯并二噁英和三噁英化合物有关。
无标题 无名氏 2025-04-01(二)10:52:20 ID:SCWs92C (PO主) [举报] No.65707122 管理
>4月30日———得伴成人纸尿裤之年

好几次,马哈特对着史地普利,把美国叫作“你们围起来的国家(Your walled nation)”,或者“你们墙住的国家Your murated nation)”。
无标题 无名氏 2025-04-01(二)11:00:10 ID:SCWs92C (PO主) [举报] No.65707207 管理
>来自因特雷斯系统内部邮件通知,CAH-NNE22-3575634-22, 州农场保险公司理赔总部,伊利诺伊州布卢明顿,美国乡村奶制品之年6月26日

>发件人:murrayf@cImshqnne22.626INTCOM

>收件人:
powellg/ sanchezm/ parryk@ clmhqnne.626INTCOM

>信息:
同事们,请过目,这家伙真倒霉。波士顿地区22区今年春天,保险申报,证人由波士顿工会取证证明残疾,急诊室写明血液酒精浓度超过0.3,所以很高兴357-5责任我们是不用负的。但下面是证人证词和事故报告,这里只有第一页,请过目:

<murrayf@clmshqnne22.626INTCOM 626YDPAH0112317/p.1>

发件人:
德韦恩·R.格灵
北法尼尔大道176号
马萨诸塞州斯托纳姆镇,021808754/4
6月21日,美国乡村奶制品之年

收件人:
工人事故赔偿申报办公室
州农场保险公司
州农场广场1号
伊利诺伊州诺马尔镇,617062262/6

亲爱的先生:

这封信是为了回答你所要求的额外信息。在事故报告表格的第3格,我填了“试着独自把工作做完”作为事故原因。你们信里说我需要解释得更清楚,我认为下面的细节应该足够了。

我是个砌砖工。事故发生当天,也就是3月27日,我在一幢新建的六层楼的楼顶上一个人工作。我完成工作以后,发现有900公斤的砖头没用完。为了不费力把那么多砖头搬下楼,我决定把它们放在一个桶里,用六楼一侧装好的滑轮绳索升降机把它们放下去。我在楼下把绳子绑好,又回到屋顶上,然后把桶清空,把所有的砖头放进去。然后我回到地面,把绳子解开,紧紧抓住绳子,好让900公斤的砖头慢慢降落下来。你可以看到,在表格第11格,我填写了我的体重是75公斤。

因为我很惊讶自己突然从地面被猛地一拉,我大脑一片空白,忘了放掉手里的绳子。不用说,我以很快的速度从楼的一侧上升。大概到三楼的地方我碰到了正在下降的砖桶。这能解释我的头骨骨裂和锁骨骨折。

这时候速度放慢了一点,我继续很快地上升,一直到我的两个手指卡在滑轮里才停了下来。幸运的是,这个时候我脑子里终于有了点意识,在疼痛难忍的情况下我还能记住紧紧握住绳子。就在此时,那桶砖头砸在了地上,桶底因为撞击的力量完全脱落了。

里面没有砖头的时候这个桶只有30公斤重。我还是要说,我在第11格里填了,我的体重是75公斤。你可以想象,我仍然抓着绳子,开始从滑轮的另一边快速下降。大概到了三楼的地方,我碰到了正在上升的砖桶。这可以解释我两个骨裂的脚踝以及腿部和下身的肌肉撕裂。

撞到桶以后速度减慢,足以减弱我和满是砖头的地面产生的撞击力。然而我很抱歉地告诉你们,我浑身剧痛躺在一堆砖头里动弹不得,看着六层楼之上的空砖桶时,我又一次大脑一片空白,很不幸地放开了手中的绳子,以至于这个桶又一次
<速记结束INTCOM626>
无标题 无名氏 2025-04-01(二)16:56:34 ID:SCWs92C (PO主) [举报] No.65710126 管理
>得伴成人纸尿裤之年10月下旬

“再给我开那么一瓶,我来告诉你我有过赛季套票的那一赛季最棒的是什么,是我亲眼看到那个不可思议的婊子养的现场第一次破了纪录。是那次你弟弟的幼童军活动,你不愿意去因为我记得你不想浪费你能在电视电脑前的时间。记得吗?我永远会记得那一天,孩子。我们和雪城大学比赛,大概八个赛季以前了。这小婊子养的那天最远踢到73码,平均都有他妈的69码。天啊(for Chwist's sake)「73」。再给我开一瓶,孩子,你正好锻炼一下。我记得是个多云天。他弃踢完了大家花了很长一段时间看天空。滞空时间真的很长。他那天最长的滞空时间是8.3秒。那真是滞空,孩子。我自己踢球的时候5秒都不行。天啊。我们一群人都说他们从来没听到过像那婊子养的踢出73码的声音。罗恩·理查森,你记得罗尼,那个小队长还是什么什么的(twoop-leadawhateva),布鲁克莱恩的什么凡士林销售员,罗尼是个退伍飞行员,开轰炸机的。罗尼那天晚上我们在酒吧里,罗尼说他说73就像炸弹他妈的发出的声音,那种轰一下(WHUMP)的声音,轰炸机队伍往下扔炸弹时候的感觉。”

麻省理工学院半地下的WYYY电台精神病夫人的午夜节目之前的广播节目叫作“昔日传奇(Those Were the Legends That Formerly Were)”。是那种残酷的科技学院形式,任何美国大学生都可以从他们的超级对撞机实验室或者傅立叶变换学习小组插播进来,有15分钟时间,可以在电波上模仿自己老爸读点什么神化历史上某个体育人物的东西,老爸们总是很敬仰脖子很粗的运动员,并且通过各种暗示,总会把他们与坐在数字键盘前那个脖子像铅笔一样细,有哮喘,戴着超厚眼镜片的小孩做对比。节目唯一的规则是你必须要用某种很可笑的卡通声音读。还有一些具有异国风情的弑父节目,专门留给亚裔、拉美裔、阿拉伯裔和欧洲学生的周末晚间时段。共识是亚裔卡通角色的声音最可笑。

虽然语言组织上质量不高,“昔日……”是种很有用的类似戏剧疗法的精神净化活动———麻省理工的学生基本上都有自己的精神创伤:书呆子、极客、闷棍(dweeb)、书虫(womk)、同性恋(fag)、蠢人(wienie)、四眼、疯子(spazola)、歪鸡-巴、小鸡-巴、没鸡-巴、鸡-巴鼻子、铅笔脖子;把你的小提琴或者手提电视电脑(TP)或者昆虫罐在学校操场上狠狠砸碎在你的大脑袋上的粗脖子小孩———这节目拉低了调频节目的收听率,尽管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反向惯性,因为它引入0:00——1:00时段越来越流行的精神病夫人节目,整个牛顿都会提前打开收音机(1。




>//(1)
原文为"……and the show pulls down solid FM ratings, though a lot of that's due to reverse-inertia, a Newton's-II-Iike backward shove from the rabidly popular Madame Psychosis Hour, M-F 0000h.-0010h, which it precedes. "根据上下文这里的翻译是费解且完全不通顺的。作为对照以下是用DS翻译的结果:

//——尽管这个节目保持着稳定的调频收听率,但其中很大程度要归功于'反向惯性'效应,即它紧接在疯狂流行的'疯狂女神时刻'(周一至周五00:00-01:00播出)之后播出,如同牛顿第三定律般获得了这个王牌节目的反向推力。"
无标题 无名氏 2025-04-01(二)16:57:38 ID:SCWs92C (PO主) [举报] No.65710134 管理
得伴之年的WYYY晚间当班的学生工程师不喜欢坐任何蛇形或者血管路线的电梯,因此他会避开麻省理工学生中心的电梯。他有个到达的固定程序,他会走过前门不入,而是从南边耳道(acoustic meatus)出去,从蝶窦(sephenoid)那边的自动售货机里买一瓶千禧年(Millennial Fizzy)®汽水,然后穿过麻省理工媒介阅览室咯咯作响的木楼梯下楼,一直到漏斗隐窝(Infundibular Recess),过了学生光盘报《科技对话日报》的制作层和充满化学气味的只读盒带开发部,又过了会厌的(epiglottal)希勒尔俱乐部[1那黑暗的、门上挂着星星的总部,推过沉重的门,到格子状地砖的走廊里,一直通往壁球场和一块排球场,以及麻省理工某个校友捐赠的24块胼胝体(corpus callosum)通风良好的高屋顶的网球场,这些球场现在使用率如此之低,甚至没人知道球网在哪儿,再下去三层楼,你就到了干净得要死的调频109的锂电工作室———WYYY演播室,向整个麻省理工社区及选择性的校外卫星点广播。演播室的墙是粉色的,上面有喉部裂缝(laryngeally fissured)(1。他的哮喘在下面要好一点,空气比较稀薄清爽,地板下面的空气过滤导管和通风口里进来的空气都是整个学生中心最好的。

这个工程师,一个肺很不好且毛孔堵塞的半工半读的研究生,他一个人坐在自己的工程师间里,调整几个旋钮,为整个电台唯一拿钱的主播的晚间节目做声音检查,那就是在黑暗界备受尊敬的精神病夫人,透过工作台的厚玻璃外面刚好看得见她的剪影,她的屏风把演播室里的一排电话刚好挡掉一半,正在为周四的节目检查播放顺序和过渡音效。她躲在一个奶油色薄绸三折屏风里,屏风闪着电话和导播台的红色和绿色指示灯光,也勾勒出她的剪影。她的剪影清晰地显现在屏风上,盘腿而坐,戴着她昆虫一般的带话筒耳机,正在抽烟。工程师总要把自己耳机的头带调小,因为刚才“传奇”节目工程师有着巨大的头围。他打开对讲机,告诉精神病夫人他要检测音量。他要她发点声音。任何声音。他还没有打开汽水。有那么一段很长的寂静,精神病夫人的剪影没有抬头,她看上去像是在整理她的小书桌。

过了一会儿,她开始发出一点点声音,小小的啵啵声,为了检查呼气时的轰轰声,对低成本调频广播来说这永远是个问题。

她发出很长的嘶嘶声。

学生工程师拿出他的便携吸入器,吸了一口。

她说:“他喜欢那种梦境一般,梦幻般的音乐,有长长的东西在摆动的那种节奏的音乐。”

工程师在操作台上的动作很像调节取暖器或者开车时候调音响的动作。

“道可道,非常道(Dow)。”她说。

工程师今年23岁,皮肤非常差。

“有魅力的截瘫女性寻找同伴;目标(Attractive paraplegic female seeks same; object:)”

无窗的喉部演播室十分亮。没有东西投下阴影。嵌入式的日光灯有双光谱的锂化光晕,已经开发了两幢楼,正在等北美组织批准专利。手术室的冰冷的无影灯光,或者凌晨4:00的便利店。粉色的褶皱墙有时候看上去有点像妇科检查的画面。

“像大部分婚姻一样,他们的婚姻也是调和与妥协的结果。”

工程师在明亮寒冷的空间里发抖,自己也点了根烟,他通过对讲机告诉精神病夫人整体音量没有问题。精神病夫人是整个WYYY电台唯一一个带自己的耳机和话筒还有三折屏风的主播。屏风左边一块上方挂着四个不同时区时间的钟,加上一块没数字的圆盘,有人当作笑话挂在上面,表示大凹地经过环形聚变以后的无时间状态(No-Time)。东部时区的钟时针正划过精神病夫人合同里规定的节目开始前五分钟寂静时间的最后几秒。你可以看到她掐灭香烟的动作剪影十分有条理。她提示要播放今晚的合成片花和主题音乐;工程师拨了一下操纵条,把音乐送上同轴脑髓(coaxial medulla),又通过放大器与助推器送入胼胝体空网球场高大的假天花板上面的空隙,最后穿过学生中心灰色球形屋顶上伸出的天线传出去。学校建筑的设计从贝聿铭时代至今已经改变了很多。麻省理工新建的学生中心在东坎布里奇埃姆斯街和纪念大道交叉路口。⁶⁰是那种巨大的大脑皮层形加固混凝土聚合建筑。精神病夫人又开始抽烟了,一边听着,一边歪着头。她很高的屏风整个小时都会漏出烟来。学生工程师用伸出的手指倒数五秒,他不知道她能不能看到。当小拇指碰到手掌的时候,她说出了过去三年每个午夜都会说的开场白,马里奥·因坎旦萨,马萨诸塞州恩菲尔德历史上最没有怀疑态度的人,在河对面十分忠诚地听着,他觉得开场白里的黑色怀疑态度十分迷人:

她的剪影前倾,说:“看啊,地球没有形状,一切皆虚无。”

“而黑暗遍布渊面。”

“而我们说:“看那蠢货「跳舞」。”

一个没有声调的男性声音此时加入,会说这里是与精神病夫人共度的《加减60分钟》,这里是YYY-109,整个调频上最黄金的时段(Largest Whole Prime)。不同声音由学生工程师编完码,穿过建筑体,从屋顶的天线里发射出去。这种低功率的发射是由整个电台对电磁场最熟悉的技术高手改良过的,很像那种游乐场的离心转盘,往各个方向发射。赞助年代前1966年的《亨特法案》以后(2,调频频段中的低功率边缘区间是整个无线频谱里唯一还有执照对公众播送的。整个校园里所有实验室、宿舍和甲壳虫一般星星点点的研究生公寓里的深海绿色显示的广播调频调谐器都慢慢朝着微弱信号的中心对齐,最后拨到旋钮右边一点,有点可怕,像植物朝着它们看不见的灯前进一般。用过去因特雷斯出现之前的广播标准来看,收听率自然还只是小范围的,但一直非常坚固与稳定。从一开始,听众对精神病夫人的需求从未改变。这个电波以一个3公里射程大炮的角度往上发射,同时呈椭圆形自转———它旋转起来是椭圆形的,因为那位电磁学技术高手只能做出这么个模型来。电波会被东坎布里奇和商贸大道上很多高楼阻挡,到波士顿市中心,只有零星几点信号能完整离开麻省理工,比如,通过纪念大道上语言学系(Philology)和低温物理系大楼中间体育系那些几乎没人用的曲棍球和足球场,然后穿过晚间绚紫色历史悠久的查尔斯河,再穿过斯托罗路拥挤的车流到查尔斯河对岸,这样当信号到达布赖顿和恩菲尔德的时候,你几乎需要监听级别的天线才能把它从各种移动电话、对讲机的电话传输以及电视电脑的电磁场里透析出来,调频电波必须逃过所有的干扰。除非你的收音机幸运到正好处在一座高耸且多少有点光秃秃的山的山顶,在恩菲尔德,那么这个时候你会发现自己正好被YYY的离心发射击中。




1] 希勒尔俱乐部(Hillel Club), 世界性犹太大学生社团。

>//(1)
以上部位:蝶窦(Sphenoid,原文为错拼)是位于颅底中部的一块不规则的单块骨头;漏斗隐窝是第三脑室底部的一个小的漏斗状延伸;会厌是喉部软骨;胼胝体是大脑中连接左右两个大脑半球的白质纤维束。

>//(2)
现实中亨特(Reed E. Hundt)只曾于1993~1997年任美国联邦通信委员会主席,且《电信法案》是于1996年通过的,因此原文所指的内容可能纯属虚构。
无标题 无名氏 2025-04-01(二)16:58:25 ID:SCWs92C (PO主) [举报] No.65710141 管理
精神病夫人避开了闲谈式的开场或者上下文的铺垫。她的一小时总是非常紧凑,没有废话。

音乐渐弱以后,她的影子举起整理好的纸,轻微摩擦着,在广播里给出一点纸的声音。“肥胖(Obesity),”她说,“伴有性腺机能减退的肥胖。还有病态肥胖,结节状狮脸麻风。”工程师可以看到她的剪影在停顿的时候举起水杯,这让他想到自己书包里的干禧年汽水。

她说:“肢端肥大症和角化过度症(The acromegalic and hyperkeratosistic)。遗尿(The enuretic),今年(this year of all years)。痉挛性斜颈(The spasmodically torticollic)。”

这位学生工程师是正在攻读博士学位的超铀冶金学者(transuranial metallurgist),欠着大笔国家学生(G.S.L)贷款,他把音量锁定,填好左侧的工作表,提起他的书包爬上一排排写着闪语符号(semitic ideograms)的架子一般的中间神经元楼梯,还有装修的味道,过了小吃吧和桌球室以及调制解调器组和嘴板(rostral lamina)部分很长一排学生心理咨询办公室,那些很少有人用的很高的血管支架一般的楼梯一直通到学生中心楼顶上动脉一般血色(artery-red)的防火门,他把如今进入正常工作状态(S.O.P)的精神病夫人一个人留在她的节目及屏风及冷冰冰没有影子的房间里。她在直播的时候几乎都是一个人在演播室。有时候会有个嘉宾,但大多数时候嘉宾会被介绍,但一句话也不说。那些独白似乎既是自由组合,又有精巧的内部结构,与噩梦不是没有相似性。哪个晚上会发生什么都是说不定的。如果要找到一个基本固定的主题,那肯定是电影和电影-盒带。早期以及(主要是意大利)新现实主义以及(主要是德国)表现主义电影。从来不谈新浪潮。给彼得森/劳顿[1及达利/布努埃尔竖大拇指,对德伦/罕密德[2则是拇指朝下。非常欣赏安东尼奥尼那些慢一点的电影,还有那个叫塔可夫斯基的俄罗斯人。有时候会提到小津和布列松。对赫伯特·特里[3爵士老派的编剧艺术有种古怪的迷恋。奇怪的凯尔4]一般对佩金帕[5、德帕尔玛和塔伦蒂诺的敬仰。在费里尼《八又二分之一》(8½)这个话题上明确给恶评。对先锋电影和先锋或者后锋数字盒带、反合流电影⁶¹、野兽主义、拾来戏剧等,都十分有发言权。同时对美国体育,尤其橄榄球,也十分熟悉,这点学生工程师总觉得有点不协调。夫人每档节目会接一个电话,随机接听。大部分时间她都一个人说话。节目能自行进展下去。她睡着了都可以做下去,在屏风背后。有时候她似乎很悲伤。工程师喜欢在高处监制节目,学生中心的屋顶,夏天有阳光,冬天有风。哮喘病人的吸入器更准确的叫法是“雾化器”。工程师的研究方向是冷聚变环中心每秒产生并被摧毁几十亿次的碳化转锂微粒。大多数锂物质没法粉碎也没法研究,存在的唯一原因是解释环形结构方程中的缺陷和不一致。去年有一次,精神病夫人让学生工程师写下把氧化铀粉末变成我们熟悉的可裂变铀-235的家庭实验室操作过程。然后她在电波里念了出来,夹在一首巴拉卡[6的诗和针对匹兹堡钢人队防守二线双槽位站位的评论之间。这是任何聪明点的高中生都能做出来的东西,三分钟不到就能在电台里念完,里面需要的步骤或者原料都能轻易从波士顿任何一家像样的药物供应商那里买到,但还是让麻省理工校方非常不高兴。热燃料配方是工程师与精神病夫人之间进行的唯一一段与调音和播音无关的口头交流。


1] 悉尼·彼得森(Sidney Peterson,1905—2000),美国先锋电影导演;詹姆斯·布劳顿(James Broughton,1913——1999), 美国诗人和先锋诗意电影导演。二人有过电影合作。
//即《盆栽诗篇》(1946)

2] 玛雅·德伦(Maya Deren,1917——1961), 乌克兰裔美国意识流先锋电影导演,其丈夫与合作伙伴亚历山大·罕密德(Alexander Hammid,1907—2004),捷克裔美国导演与摄影师。

3] 赫伯特·特里(Herbert Tree,1852——1917), 英国戏剧导演与演员。
//主要是莎剧。1904年他在英国创立了皇家戏剧艺术学院。

4] 宝琳·凯尔(Pauline Kael,1919——2001)、美国电影评论家,曾是《纽约客》杂志影评人。

5] 萨姆·佩金帕(Sam Peckinpah,1925——1984),美国导演,执导了《日落黄沙》等著名电影。
//以其开创性的暴力美学闻名。后文"德帕尔玛和塔伦蒂诺"分别指布莱恩·德·帕尔玛(《剃刀边缘》《疤面煞星》《碟中谍》)和昆汀·塔伦蒂诺,三人都以暴力美学著称。

//以及其他被提到的导演:萨尔瓦多·达利·多梅内克(1904-1989)和路易斯·布努埃尔·波托莱斯(1900-1983)(合作了超现实主义电影《安达卢西亚的狗》),米开朗基罗·安东尼奥尼 (1912-2007)(《放大》《红色沙漠》《扎布里斯基角》《中国》),安德烈·塔可夫斯基(1932-1986)(《安德烈·卢布廖夫》《索拉里斯星》《潜行者》《乡愁》),小津安二郎(1903-1963)(《东京物语》《秋刀鱼之味》)罗伯特·布列松(1901-1999)(《死囚越狱》《钱》)

6] 阿米里·巴拉卡(Amiri Baraka,1934——2014), 非裔美国诗人、剧作家和政治活动家。
无标题 无名氏 2025-04-01(二)16:59:20 ID:SCWs92C (PO主) [举报] No.65710155 管理
学生中心的软乳胶聚合屋顶是大脑球形的,颜色是种云雾一般软脑膜的粉色,除了那些已经被侵蚀成灰色的部分,这个凸起的屋顶每一处都有脑沟和脑回路的质感。从空中看,它皱巴巴的;从防火门看出去,则是一种让人恶心的蛇形壕沟系统,像地狱里的水滑梯。学生中心建筑本身是已故A. Y.“矢量场”·里基的“毕生之作(summum opus)”,一个巨大的中空大脑结构,这是献给北美“高科技”席位的致敬作品(the North American seat of Very High Tech),本身也并不像外地人认为的那么恐怖,虽然从二楼的视神经上脱离的、用交织的蓝色绳索挂在轮椅坡道两侧的那两只瞳孔不正的玻璃体充气眼球得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适应,有些人,像工程师这样,一直没能适应,因此永远都会走不那么鲜艳的侧门;滑溜溜的乳胶屋顶上大量沟槽和凸起的脑回路使得下水成为复杂问题,完全靠运气,因此几乎没什么人会上屋顶闲逛,虽然有种头骨颜色的聚丁烯树脂安全阳台弯曲在中脑部分,从额下沟到顶枕沟———一个屋檐一般的光环,这是坎布里奇消防队要求的,曾经受到来自建筑系那些支持仿真的拓扑里基主义者的强烈抗议(麻省理工校方为了同时安抚里基主义者和消防队长的情绪,决定把染料注入事先用模具做好的树脂阳台,使它看上去有了活人的头骨那种恶心的外棕内白的颜色,这样阳台既像一块人头骨又有了某种神秘光晕)———阳台的存在意味着最糟糕的从乳胶屋顶滑下来或者摔下去的可能也就是掉到陡峭弯曲的大脑边缘,也意味着只掉下去几米,就到了下面更宽的丁烯平台,有架静脉蓝色的应急爬梯可以被放下去,通过颞上回、脑桥和外展神经,与聚氨酯头盖骨底—脑干动脉连起来,这样可以安全滑到地面上的橡胶通道到达延髓。

学生工程师面对猛烈的河风,穿着人造革边的卡其外套,慢慢走出去,坐进了他觉得不错的第一个颅内沟里,在柔软的小沟里坐出了鸟窝的形状———聚合乳胶里填满了非氟代烃泡沫,所有柔软的工业产品里都填了这玩意儿,软脑膜表面像是过去更纯真的时代的豆袋坐垫———他坐定,拿出他的千禧年汽水和吸入器以及香烟和口袋大小的西斯吉特牌数字调频收音机,在一氧化碳过量的夜晚,天空里的星星看上去格外耀眼。波士顿的晚间10℃.他入座的中央后沟正好在YYY天线空中高速旋转的圆周之外,他头上5米左右,天线顶端的航空警示灯正呈现模糊的血管色椭圆形。他每天在低温实验室的水银电阻上测试调频接收器,是完全满格的,没有低音的调频听上去很轻很脆,精神病夫人听上去是与她演播室里的自身一致,但大幅度按比例缩小的复制品(a faithful but radically miniaturized copy of her studio self) 。

“那些塌鼻子的人。四肢萎缩的人。对了还有化学家和纯数学专业的学生还有颈部萎缩者。成人硬肿病患者。那些渗出体液的人,渗出性皮病患者。来吧,都过来吧,传单这么说。脑积水者。消瘦者和恶病者和厌食者。患有布拉格病(1的人,在他们自身红色的皮肉里。皮肤呈红酒色或者有酒刺或者皮脂腺障碍者或者上帝啊三者皆有者。你说马林-阿马特综合征[1患者?来吧。牛皮癣患者。缺酶者。还有皮肤结核病患者。铃形的臀脂过多者,穿着你们专门的裤子。患有玫瑰糠疹的人。这里说了,都来吧你们这些遭人厌的人。身体糟糕的人是有福的,因为他们(It says here Come all ye hateful. Blessed are the poor in body, for they)。”

飞机的警示灯是洋红色的,一种很刺眼,离地面更近的星星的样子,他双手枕在脑后,躺在地上凝视天空,一边听着,离心机的速度使得它的尾巴在他眼睛里留下两道光束。椭圆形的光线外面有光晕,灯头模糊得几乎看不见。精神病夫人以前也做过此类“丑陋且极度畸形小组(U.H.I.D)”专题节目,有过一两次。他听着她在成为暖气井脊柱小节的延髓休息区四层以下用即兴表演的方式读着“丑陋且极度畸形小组”的公关材料,这是一个类似不可知论者的12步进阶互助小组,特别针对那些所谓“美学上有缺陷(aesthetically challenged)”的人。⁶²她有时候会念一些公关稿或者公关小册子,但并不那么频繁。有些材料要好几天才能念完。收听率还是不错,听众能坚持住。工程师基本能确定如果他不是因为工作所迫,也能听完。他确实很喜欢躺进脑沟,慢慢抽烟,把烟圈吐过模糊的红色椭圆形天线,一边监督节目。夫人的主题总是既不可预测又有种节奏感,比任何东西都更像分谐波的概率波。⁶³学生工程师从来没见过精神病夫人出入WYYY;她很可能会坐电梯。这是北美国家组织纪年得伴成人纸尿裤之年的10月22日。



1]一种眼睑和下巴动作无意识关联的症状。
//即眼睑在下巴完全张开或下巴侧向移动时会不由自主闭合。

>//(1)
原文为"Brag's-Diseased",没有可靠出处,有可能是虚构的。
无标题 无名氏 2025-04-01(二)17:11:15 ID:SCWs92C (PO主) [举报] No.65710256 管理
“白斑病患者。黄种人。颌面肿胀者。各类身体扭曲者。从天棚凹槽照明里出来,这里这么说。从光谱似的雨里来我们这儿。”精神病夫人广播里的口音不是波士顿口音。一则是里面有翘舌音,而且也没有那种有教养的坎布里奇的轻微口吃。这是个要不在设法去掉南方口音要不就是在设法学习南方口音的口音。它不是斯蒂斯那种低沉的带有鼻音一般的口音,也不是盖恩斯维尔[1学校里那种拖腔。她的声音本身已有意改变过,有点奇怪的空荡荡的感觉,好像她是在一个很小的盒子里说话一般。它不带有厌倦或简练或讽刺或挖苦。“蛇怪[2气息患者和脓漏患者”。她的声音有种沉思性,却并不带有评判。她声音里的那种厚度的缺乏对马里奥来说很熟悉,很像某种童年记忆里的味道,让你觉得又熟悉又奇怪地伤感。“还有你们阴茎弯曲或畸形者。颅相变形者。病变化脓者。内分泌恶臭者不管是哪种。跑起来吧,别低着头。鼻子生瘤者。根治性切除者。每个口袋里都有手帕的病态多汗者。慢性肉芽肿患者。这里说有种人被那些残忍的人叫作‘两袋者’————一个袋子套在头上,另一个袋子套在不得不看到你的人头上,以防你头上的袋子掉下来。那些被仇视的、找不到约会对象的、被躲开的,阴影里的人。那些只敢在宠物面前脱光衣服的人。那些所谓美学上受挑战的人。离开你的传染病院和地下密牢,我只是在念,离开你的衣橱、地窖和电视电脑静态画面,找到你面对自己的‘滋养和支持’和‘内在的资源’,这里这么说,可能有点太夸张了。我们是不是可以这么说。这是说拥抱而不是发出作呕的声音。这里说来吧摘下面纱。来这里学习藏在你内心的爱。拥有并珍惜。那些让人难以置信的粗脚踝者。脊柱后弯者和前凸者。治不好的蜂窝组织炎患者。这里说进步,而非完美。这是说永远没有完美。美貌得致命的人:欢迎。阿克泰翁,与美杜莎一起。[3丘疹患者,黄斑患者,白化病患者。美杜莎与「奥达丽斯克」一起:找到你们的共识。所有的会议室都没有窗户。这里是斜体字:所有的会议室都没有窗户。”另外,她在念这段毫无起伏的稿子时放的背景音乐古怪地十分好听。你永远没法预测她放什么音乐,但慢慢地某种模式开始出现,一种趋势或者节奏。今天的背景音乐很合适,从某种角度来说。里面没有任何一点真正的推进。你不觉得她想把你带去哪里。她一边读,一边让你看到的是某种沉重的东西在一条很长的绳子末端摇摆。音乐很低调,照应她空旷的声音,以及马里奥的亲属们吃着火鸡沙拉和蒸蕨菜喝着啤酒和牛奶和植物背后酒柜里沉浸在紫色光线里的白葡萄酒。马里奥可以从桌面上看到妈妈们的头,左边则是哈尔粗一点的右胳膊,当哈尔低头吃东西的时候,他可以看到哈尔的侧脸。他的盘子旁边有只网球。恩菲尔德的学生球员似乎需要每天吃六到七顿饭。哈尔和马里奥一起走到校长房吃21:00的晚餐,之前哈尔读了点利思先生课上的材料,然后消失了大概半个小时,马里奥被他的防盗锁支撑着,站在那里等哈尔。马里奥用手背揉了揉鼻子。精神病夫人对整个世界有种一点也不讽刺但十分黑暗的看法。马里奥迷上她的原因之一是他几乎能肯定精神病夫人本人并不能感受到她那迷人的美感以及她投射到空气里的光芒。他会想象与她面对面,告诉她如果她听自己节目的话,感觉会好很多,他敢打赌。精神病夫人是仅有的马里奥想与之对话但肯定不敢的两个人之一。「周期性」(periodic)这个词在他脑子里冒了出来。

“嘿,哈尔?”他对着植物那头叫。

比如,在奶制品之年春季学期那几个月,她把她的节目叫作“夫人让你沮丧的一小时”,会一本接一本念让人抑郁的书————《早安,午夜》[4《街头女郎玛吉》[5以及《乔瓦尼的房间》[6和《火山之下》[7,还有大斋节期间会读真正让人毛骨悚然的布雷特·埃利斯[8的小说————用完全没有起伏的音调读,很慢很慢,一夜又一夜。马里奥坐在小小的O形腿(桌子的)仿制范德罗[9矮咖啡桌底下,头在喇叭前竖起,爪子放在大腿上。他坐着的时候脚指头会内弯。背景音乐既猜得到,又在这种可预测性中让你惊讶:它是周期性的。某种延展却不是真在扩大的感觉。它带来的是它本身否认的不可避免性。音乐是数字的,但后面有种唱诗班一般的歌吟。非人声。马里奥想起那个词“令人着魔(haunting)”,像在“这样或那样的令人着魔的回声中”。精神病夫人的音乐———学生工程师从来没选过也没见她带到台里———总是十分晦涩,⁶⁶但又有种奇怪的力量,像她的声音和节目一样迷人,整个麻省理工都这么认为。它似乎给你种里面有熟人才听得懂的笑话的感觉,只有你和她明白。WYYY的忠实听众很少能在周一到周五(M-F)睡好。马里奥有时候会有平躺呼吸困难的问题,但除此之外,他一直睡得像个婴儿。艾薇儿·因坎旦萨仍然保持着古老的里斯雷地区美国晚餐时间只喝茶吃小点心的习惯,只有在上床睡觉之前才吃正餐。有教养的加拿大人似乎认为站着消食会让头脑丧失敏锐。奥林、马里奥和哈尔最早的记忆是坐在餐桌前频频打瞌睡,然后被一个很高的男人抱去睡觉。这是在另一座房子里。精神病夫人的背景音乐容易激起关于马里奥父亲的早年的回忆。艾薇儿很愿意接受关于她在22:30之前没法吃东西的善意嘲讽。就餐音乐对哈尔没有任何吸引力也不勾起他任何回忆,像很多这里的孩子一样,每日两次的训练让他紧紧抓住面前的餐盘,像条野狗一样吃得欢。







1]盖恩斯维尔(Gainesville),佛罗里达州城市,当地有佛罗里达大学等多所教育机构。

2]欧洲古代和中世纪传说中的怪物,其气息有剧毒。

3]均为希腊神话中人物。阿克泰翁看到狩猎女神阿尔忒弥斯沐浴,被后者变成牡鹿,最终被自己的狗群撕成碎片。美杜莎是蛇发女怪,凡看她一眼的人都变成石头。

4] 英国作家琼·里斯(Jean Rhys,1890——1979)1939年的小说,描写一个女孩在两次世界大战之间忧郁的情感生活。

5] 美国作家斯蒂芬·克兰(Stephen Crane,1871-1900)1893年的小说,讲述纽约贫民窟女孩的悲惨人生。

6] 美国作家詹姆斯·鲍德温(James Baldwin,1924——1987)1956年的小说,讲述一位住在巴黎的美国同性恋男性与他情人之间纠缠交错的关系。

7] 英国作家马尔科姆·劳里(Malcom Lowry,1909——1957)1947年的小说,描写一名酗酒外交官的情感生活。

8] 布雷特·伊斯顿·埃利斯(Bret Easton Ellis,1964—— )。与华莱士同代的美国作家。

9] 路德维希·米斯·范德罗(Ludwig Mies van der Rohe.1886——1969). 著名德国建筑师,同时也是一名颇有成就的室内设计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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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标题 无名氏 2025-04-01(二)17:22:06 ID:SCWs92C (PO主) [举报] No.65710345 管理
“完全无鼻者也不排除,斗鸡眼或者外斜视者一样,还有圣安东尼的麦角病患者(1,麻风病患者,出水痘者,甚至是考波西肉瘤患者。”

哈尔和马里奥可能每周两次会很晚到校长房,一个吃一个听。艾薇儿喜欢在恩菲尔德尴尬的官方身份之外看到他们。查·塔在家和办公的时候是一个样子。艾薇儿和塔维斯的卧室都在二楼,事实上是挨着的。上面唯一的另外一间房间是艾薇儿的个人书房,门上有张巨大的玛格丽特·汉密尔顿在《绿野仙踪》里的彩色海报(2,西面有给三重调制解调器的电视电脑控制台配的光纤线路。从她的书房有楼梯直通校长房的背面,一直往北,通过隧道可以直接通往生活行政楼的主隧道,因此艾薇儿可以在恩菲尔德地下通勤。校长房隧道与主隧道的交接处在气泵室和生活行政楼之间,也就是说,艾薇儿肯定不会随便路过气泵室,这也是哈尔为什么喜欢那里的原因。德林特规定哈尔在校长房吃晚餐的行为最多每周两次,晚餐能让他免于参加早间训练,也就是说晚上有很多捣乱的机会。有时候他们会带上来自加拿大的约翰·“不是那个”韦恩,因坎旦萨夫人喜欢这孩子,总是与他热情对话,虽然后者几乎一句话都不说,也像条野狗一样拼命吃,有时候连餐具都不用。艾薇儿也喜欢阿克斯福德来的时候;阿克斯福德不太爱吃,她喜欢劝他吃饭。现在哈尔已经很少带佩木利斯或者吉姆·斯特拉克回家,对于这两个人,艾薇儿会用毫无瑕疵、冷淡的礼貌对待,整个餐厅的气氛紧张到让人毛骨悚然。

艾薇儿拨开树叶看马里奥的时候,他仍然弓着背,内八字,头歪倒在一边,以一种与RCA-胜利唱片公司广告上那条狗相似的姿势坐着(3,额头上的横向皱纹意味着他要么很认真在听,要么正在进行严肃思考。

“多处截肢者。假肢不配者。牙齿不整、龅牙、脸颊松软、脸颊下垂者。腭裂者。极端毛孔粗大者。毛发过于浓密但不至于到狼人程度者。钉子头者。痉挛的图雷特综合征患者。发抖的帕金森症患者。发育不良者和身体变形者。脸部畸形者。身体扭曲驼背口臭者。身体不对称者。老鼠脸蜥蜴脸马脸者。”

“嘿,哈尔?”

“三个鼻孔者。嘴眼被挡者。黑色松弛的眼袋大到挂在脸上者。库欣综合征患者。那些看上去是唐氏综合征但并不是的人。你决定。你是裁判。欢迎你,无论严重程度。严重与否在于患病者的观点,上面说。痛苦是痛苦。鱼尾纹。胎记。没做好的隆鼻手术。痣。龅牙。(发型不好A bad-hair 'year.')。”

WYYY的学生工程师此刻正坐在后沟里凝视月亮,月亮看上去像是一轮满月被人用榔头砸下来一块。精神病夫人问了一句传单里有没有漏下谁。工程师喝完他的汽水,准备为结束节目下楼,他的皮肤面对着查尔斯河糟糕的冷风,河面多风,且呈蓝色。有时候精神病夫人会在节目一开始随机接听一个电话。今天她结束的时候才接,来电者的声音有一种上流的口吃,他邀请夫人和YYY的听众想一想月亮,当然谁都知道月亮围着地球转,但有没有可能它自己并不自转。这是真的吗?他说是。月亮就在那儿,随着我们圆形影子的变化忽隐忽现,但从来不自转。它从来不把脸转向别处。

在大脑硬膜下的楼梯间里那台小收音机收不到信号,但学生工程师基本知道她不会正面回答。她结束节目的时候一直很冷(Her sign-off is more dead air)。她一直给学生工程师那种高中里所有人都喜欢的女孩的感觉,因为你能感觉得到你喜不喜欢她们对那些女孩没有任何影响。对工程师来说影响就太大了,在他带着吸入器和有着皮肤问题的情况下,从来没人邀请他参加过哪怕一个毕业派对。

哈尔来的时候,艾薇儿会拿出来的甜点是克拉克夫人臭名昭著的高蛋白胶块,亮红色或者亮绿色,有点像打了激素的Jell-O果冻。马里奥特别喜欢吃。因为他不做饭,查·塔负责收拾餐桌,把盘子放进洗碗机,哈尔在1:01穿好外套。马里奥还在听WYYY的晚间告别,这要花点时间,因为他们不仅会念电台的千瓦明细,还会解释得出这个结果的技术原因。查·塔几乎总是会打碎至少一个盘子然后大喊一声。艾薇儿总会拿一块地狱般的Jell-O果冻给马里奥,然后用某种假正经的嗓音在这圣屋(les bâtiments sanctifíes)外面对哈尔说很高兴能见到他。整件事让哈尔有种仪式般的几乎能引发幻觉的感觉,这一整个晚餐后告别的流程。哈尔站在门口那张巨大的《大都会》海报下,随意地拍着两只手套,对马里奥说,你不一定要走;哈尔要下山溜达一圈;艾薇儿和马里奥笑着,艾薇儿会随意地问一句他准备去干吗。

哈尔总会把手套拍一拍,笑着对她说:“去捣乱。”

艾薇儿会装作严厉的样子说:“不许,在任何情况下,玩得开心。”这句话让马里奥笑破肚皮,每次都是,周周如此。


>//(1)
麦角中毒的旧名称是“圣安东尼之火”。

>//(2)
她扮演的是邪恶女巫。

>//(3)
如图所示。
无标题 无名氏 2025-04-01(二)17:28:12 ID:SCWs92C (PO主) [举报] No.65710389 管理
>注释与勘误


>60.
取代马萨诸塞大道旁更老的新乔治亚风格J. A.斯特拉顿学生中心,十二年前在所谓的麻省理工学院语言暴乱中被C4炸药炸毁。


>61.
一种后锋数字运动,也叫“数字平行主义”或“混乱静态电影”,特点是顽固地、很可能故意要惹人讨厌地拒绝让几条叙事线汇合成任何有意义的整体,这一学派某种程度上源于安东尼奥尼的缓慢移动叙事及斯坦·布拉哈格与霍利斯·弗兰普顿的解离形式主义,包含在已故的贝丝·B.、斯诺兄弟、维格迪丝·辛普森和已故的J. O.因坎旦萨的(中期)创作生涯中。


>62.
赞助年代前20世纪90年代自助团体运动的顶峰时期,预计在美国有600多个完全不同的进阶组织,都从匿名戒酒会的“12步进阶”演变而来。不管如何异端、古怪。截止到得伴之年,这个数字已经降到大概三分之一。


>63.
(学生工程师的类比。)


>66.
一些麻省理工学生执着于录下节目然后一遍又一遍地听里面的音乐,并尽力去店里或者学校档案馆里找这些音乐,有点像他们的父母以前会消磨一个又一个晚上听R. E. M.或者珍珠酱乐队的磁带,分析里面的歌词。
无标题 无名氏 2025-04-01(二)18:34:02 ID:SCWs92C (PO主) [举报] No.65710952 管理
文身也是。所有文身几乎都是一时兴起,文身如此鲜活,如此永久。那句老话“一时之快,一生之悔(Act in Haste, Repent at Leisure)”几乎是为文身度身定做的。有段时间,新病人微小尤厄尔对文身产生了浓厚兴趣然后奇怪地对别人的文身产生了浓厚兴趣,他开始到处找所有病人和外面跑到恩内特提供帮助的人,让他们给他看文身,想要知道每个文身的周边故事。这些小小的沉溺性痉挛——一开始是对“酗酒”的准确定义,之后是吃莫里斯·H.特制的雀巢巧克力曲奇饼干一直吃到胰腺炎发作,再后来是每个人如何把被子折出角来———这些是奴役微小E.的“物质”被剥夺之后短暂精神崩溃的表现。文身这件事一开始是因为微小对恩内特之家里如此多的人都有文身产生了一种白领的好奇。文身似乎不只是各种图案,还是那些中毒一般不可逆转的冲动的有力的表现符号。

因为文身的整个意义在于它的永久,当然了,一旦文了身就不能反悔———不能反悔正是激发那些坐在椅子上真的做这件事(文身)的人肾上腺素的要点———然而可怕的是它似乎只让你想到那一瞬间的肾上腺素,而(至少不在任何深刻意义上)让你想到真正催生肾上腺素的不可逆转性。就像这种陶醉感导致那些文身阶级的成员无法把想象力投射到冲动带来的肾上腺素之上,甚至无法考虑这一瞬间的兴奋带来的永久性的后果。

微小尤厄尔把这一抽象但并不那么深刻的想法带到了一系列各不相同的事情中,一遍又一遍,几乎到了沉迷的地步,然而仍然没法让任何一个有文身的病人提起兴致,虽然布鲁斯·格林经常很礼貌地听着,而有临床抑郁症的凯特·高姆波特(1通常在微小走进来的时候没有力气起身离开,这让尤厄尔总会跟她一对一交流文身话题,即便凯特根本没有文身。

但是他们并不介意向微小展示他们的文身,那些有文身的病人并没有意见,除非里面有些是女性,有些文身在一些触及底线的身体部位。

在微小尤厄尔看来,有文身的人通常属于两个大的群体。第一个群体是那些年纪很轻的堕落的笨蛋,穿着黑色T恤戴着尖刺手环的那种,他们根本没有能力对自己曾经冲动得来的永久性感到后悔,并且在展示文身给你看的时候有种假装闷声不响的骄傲,像是尤厄尔自己所属的社会阶层向别人展示古董餐具或者高级红酒的那种骄傲。然后是数量更多的(年龄也更大的)第二种人,他们把文身展示给你看时有种坚忍的悔意(虽然里面夹杂着一些自我意识很强的对自己坚忍的骄傲),像一个有紫心勋章的退伍军人展示他战争时期伤疤的感觉。病人韦德·麦克达德两只手臂内侧都有复杂缠绕的蓝红色蛇形文身,每天去24小时便利店(2上班的时候都必须穿长袖,尽管便利店的暖气在凌晨总会发神经,里面总是热得可怕,因为便利店的巴基斯坦经理认为没有人会愿意从双臂缠满血管色蛇的人那里购买白色万宝路和马萨诸塞州大满贯彩票。⁷²麦克达德左肩锁骨处还有个着火的骷髅头。多尼·格灵脖子上大约喉结的高度还有留下的暗淡的一条点线,绕着脖子一圈,头顶上还文有指南手册一般如何把头整个砍掉及如何保养砍下的头的指示,这是他早年愣头青时代的遗物,如今那些指示必须要用耐心和一把木梳以及三个阿普丽尔·科特留的发夹才能让微小看到。

事实上,迷上这件事几周以后,尤厄尔的分类学增加了第三个门类,摩托党(Bikers),这一类的人,恩内特之家如今一个也没有,但附近的匿名戒酒会上此类人士非常之多,总是梳着辫子,穿着皮背心,而且似乎必须满足体重超过200公斤的要求。“摩托党”是波士顿街头给他们起的名字,事实上他们似乎更喜欢叫自己“摩托小狗(Scooter-Puppies)”,这一昵称,非摩托车党是不允许用的(尤厄尔可是倒了霉才领悟到这点)。这些人每一个都是场文身的盛会,但他们给你看的时候有点让你不快,因为他们给你看的时候完全没有感情,就像别人给你看手臂或者手指头一样,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看甚至不知道你要看什么。

尤厄尔最后在摩托党下面新增加的一条注解是,所有能记住自己在哪里文身的人能记住的给他们文身的那个职业文身师,根据所有人的总体描述,总是个摩托党。

在恩内特之家内部那个“坚忍悔恨(Stoic-Regret)”小组里有一类男人的文身是女人的名字,鉴于大多数成瘾者之间恋爱关系的极端临时性,这些人在文身的不可悔改方面尤其感到糟糕和后悔。布鲁斯·格林的右手臂肱三头肌上永远会有「米尔德丽德·邦克」。同样,埃米尔·明蒂左胸下方红色哥特字体写的「多丽丝」也会永远存在,显然他真的曾经爱过一次。明蒂左手肱二头肌部位还有个颤抖的像是业余人士文的纳粹标志,下面用大写字母写着去他妈的黑人(FUCK NIGERS),他如今作为恩内特的病人被强烈建议要保持遮盖。钱德勒·福斯小臂上有个波涛起伏的红色「玛丽」(MARY)旗帜,这旗帜如今面目全非且坏死了,因为在某一个被玛丽甩掉又嗑药过量的晚上,福斯为了取消文身原有的浪漫含义,试图用剃须刀片和红圆珠笔在玛丽上面刻上「祝福圣母」,结果是可以想象的极端糟糕。真正的文身艺术家(尤厄尔对此终于得到了专家解释,在“白旗小组”会议上,从一个肱三头肌上的文身是一只脱离躯体的手挤压着一只巨大的脱离躯体的乳房,而文身里的手上又文着一只脱离躯体的乳房和手的摩托党那里,这位摩托党代表了真正文身专家的专业程度,至少微小那么认为),真正的文身艺术家,永远应该是经过长期训练的专业人士。

兰迪·冷斯右臀部上那个非常美丽的圆形紫罗兰色的一箭穿心,周围文着一圈「帕梅拉」的字样,令人悲伤之处在于冷斯既不记得文身冲动的来源和过程,也不记得任何叫帕梅拉的人。夏洛特·特里特大腿上有一条小小的绿龙,另外在乳房上也有一个,因为太过私密她没有让微小看。赫斯特·瑟拉尔肚子上有个细节丰富至极的蓝绿色地球文身,两极正好连接阴部和胸部,微小尤厄尔为了看赤道视角,不得不帮赫斯特做两个礼拜的劳动。最后悔奖可能属于珍妮弗·贝尔宾,眼角处垂下四个无法遮盖的黑色泪滴,这是一晚上的麦斯卡林(mescaline)和肾上腺素影响下的悲伤带来的,超过两米看她,永远像是有苍蝇叮在她脸上,兰迪·冷斯总是指出。那个新来的黑女孩迪迪·N肚子上方有个面目全非的尖叫中的骷髅头(跟麦克达德的那种一样,但没有火焰),看上去很可怕,因为它就是个白色的面目全非的轮廓:黑人的文身比较少,对尤厄尔来说,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的文身就只是白色轮廓而已。


>//(1)
即凯特·贡佩尔(Kate Gompert)。不知道为什么会保留这个非统一的翻译。

>//(2)
原文为"Store 24",现实中是一家新英格兰地区的连锁店品牌。
无标题 无名氏 2025-04-01(二)18:34:24 ID:SCWs92C (PO主) [举报] No.65710954 管理
传闻恩内特之家毕业生和志愿咨询师卡尔文·瑟拉斯特过去作为职业色情电影演员的“单元”上有个文身,“单元”软的时候显示的是大写字母CT,而勃起以后则是全名卡尔文·瑟拉斯特[1。微小尤厄尔清醒地选择让这一传闻保持待证实状态。另一位毕业生和志愿咨询师丹妮尔·斯汀波克曾经把眼线颜色的文身文在眼睛周围,这样她就再也不用涂眼线了,她没想到文身不可避免地逐渐褪掉最后变成了一种恶心的深绿色,她现在不得不经常补眼线才能盖住。现在的住院工作人员约翰奈特·福尔茨已经做了六次很痛苦的用来去掉左手小臂上咆哮的橘蓝色老虎的手术中的两次,因此现在手臂上有一只少了头和一条前腿的咆哮的老虎,剩下的部分看上去像有哪个特别坚持的人用钢丝球擦过她的手臂一样。尤厄尔认为这是给予文身冲动之深刻的不可逆转性之深刻性的特质:去除文身意味着你用一种毁容取代另一种毁容。另外,廷利和迪尔有一模一样文在手腕内侧的手掌状大/麻叶子文身,哪怕这两个人分别来自东海岸和西海岸,在进入恩内特之家之前从未见过面。

内尔·冈瑟拒绝与微小尤厄尔以任何方式或形式讨论文身。

有段时间,微小尤厄尔认为住院工作人员唐·盖特利的自己文的监狱文身太过原始,甚至不值得打听。

有一次他真的丢尽了脸,尤厄尔,在他最痴迷的时候,一个合成麻醉药成瘾的小孩刚入院,不许任何人叫他除了他的街头外号“脑壳(Skull)”的其他名字,那孩子只待了差不多四天,但他是一个行走的高度后悔墨水展览———两只手臂肘部都文满了蜘蛛网,鱼似的白色胸口则是一个胸部过大的裸体女人,尤厄尔记得这样的女人出现在他沃特敦童年的弹子球机上。“脑壳”背上则是半米长的穿着黑袍子斗篷的骷髅在风中的悬崖边上拉小提琴,风中飘扬的竖旗上用红色的字写着「死神」,一只手臂的肱二头肌上不是个碎冰锥就是把尖头匕首,两只小臂上各有一个得了圣维特斯舞蹈病一样的皮翅膀的龙,上面写着———两只手臂上都写着———斯神先生你现在还西欢你蓝眼睛的孩子吗(HOW DO YOU LIK YOUR BLUEYED BOY NOW MR DETH)?里面的拼写错误在微小看来强化了“脑壳”想要的文身格式塔预期效果,微小认为,这主要是想招人厌。

事实上微小E.的痴迷从被子的“病房角”转移到文身主要是因为“脑壳”这孩子,这孩子刚住进新病人五人间的第二个晚上就脱下了他那满是静电的背心,用一种笨蛋的全无悔意的方式向肯·埃尔德迪展示他最棒的时尚文身,R.冷斯此刻正穿着运动服靠在衣柜门上做倒立,尤厄尔和杰弗里·D.则把钱包里的信用卡摊在尤厄尔床铺上,正自知耍小孩子脾气地想要就两人谁的信用卡更高级这么个问题决斗————“脑壳”挺了挺胸,他胸口那胸脯过大的女人出现了扭动的效果,还把小臂上的那行字念给埃尔德迪听等等一一杰弗里·戴从他的美国运通金卡上看了出去(金卡,尤厄尔的则是白金卡),然后对着尤厄尔摇了摇他潮湿苍白的头,修辞性地问对方那些传统的美国文身比如「母亲」(MOM)或者锚之类的怎么就不见了,这句话,不知什么原因,触碰到了尤厄尔戒酒期间的精神G点,诱发了某种小小的痴迷性爆炸。



1] 原文中,“卡尔文·瑟拉斯特”为:CALVIN THRUST.
无标题 无名氏 2025-04-01(二)18:34:43 ID:SCWs92C (PO主) [举报] No.65710955 管理
尤厄尔的调查中最让人感到辛酸的莫过于那些老波士顿匿名戒酒会成员已经褪得差不多的文身,这些人已经戒酒好几十年,是白旗和奥尔斯顿地区匿名戒酒小组以及“圣哥伦布基尔星期天晚间小组”和尤厄尔自己首选的小组也就是恩内特之家两个街区以外的圣伊丽莎白医院周三晚上“再晚也比不来好小组(Better Late Than Never)”(禁烟)中的老一辈。褪色严重的文身有种奇怪的辛酸意味,这种辛酸就像长大以后突然在阁楼的箱子里看到一件小时候穿的又小又过时的寒碜衣服(衣服,不是长大的小孩,尤厄尔对G.戴说)。打个比方,白旗小组里有个脾气很坏的老弗朗西斯“凶残弗朗西斯”·格汉尼,右小臂上文着一个马蒂尼酒杯,有个裸体女人坐在杯子里,两条腿分得很开抬在杯口,还留着老式的丽塔·海华丝时代刘海浓密的发型。如今这个文身已经褪成了某种水下的浅蓝色,里面那些黑线现在已经是煤绿色,红色的女人嘴唇指甲和上面写着的苏比克湾62年美国海军4-07(SUBIKBAY'62USN4-07)并没有褪成粉红色,更像是褪成了一种被火烧焦了的颜色。这些清醒的老波士顿蓝领男人身上不可逆转的文身在教堂地下室和医院会议室那些廉价日光灯底下显得褪得格外厉害———尤厄尔不仅观察、记录且做了对照检索,被它们感动。有一些老的美国海军锚,还有些爱尔兰波士顿人绿色的三叶草,还有几个穿着卡其色服装并戴着军队头盔的小小人形的静态画面,把刺刀捅到另一些尿黄色龅牙东方人的肚子里,另外还有尖叫的老鹰,爪子已经褪成钝的,还有美国海军的口号永远忠诚(SEMPER Fl),都自融到文身看上去像陷入了泥塘的状态。

一名身材高大不苟言笑长相十分硬朗的老年黑发“再晚也比不来好小组”成员满是褐黄斑点的小臂上文着简洁有力的一个字「逼」(PUSSY)且如今已经褪成了池塘浮萍那种绿色;然而这家伙完全超越了坚忍的悔恨,整个人的穿着与言行就好像这个词根本不在那儿,或者因为它不可辩驳地在那儿,根本用不着想到它:这个手臂上文着“逼”字的老年人身上有种深刻而很让人景仰的尊严,尤厄尔甚至想过找他当自己的戒酒担保人,在他感到合适找一个戒酒担保人的时候,在他确认此举于他个人情况适宜的情况下。

在两个月的痴迷接近尾声时,微小尤厄尔找到了唐·盖特利,谈到了监狱文身这个话题,问他这是否应该属于完全不同的一类文身。尤厄尔个人的感觉是这些监狱文身不能说辛酸,应该说是怪异,因为它们不像是冲动行为或者自我展示,更像是由无聊造成的自残行为以及对自己身体以及身体装饰美学的普遍无视。唐·盖特利已经形成了一种冷漠的直勾勾盯着尤厄尔的习惯,直到这个身材矮小的律师自己闭嘴,虽然这也是为了掩饰盖特利通常并不很明白尤厄尔到底在说什么且不确定这是因为他不够聪明受教育程度没有高到能理解尤厄尔还是因为尤厄尔这个人就是精神有问题。

唐·盖特利告诉尤厄尔最基本的监狱文身都是用缝衣针和从某个警觉度不够高的公设辩护人胸前口袋里偷的钢笔墨囊里的蓝墨水自己文的,这是为什么监狱种类的文身通常都是一样的深天蓝色。针会蘸一点墨水然后插到文身者身上,越深越好,只要他不缩回去,让你对不准(fucking up your aim)就行。盖特利这样最简单的超极简主义蓝方块要半天时间和几百个针头才能完成。为什么线条从来不直以及颜色总不是一种是因为不可能让所有的针头都插到一样的深度。这是为什么监狱文身看上去总像是雨天下午一群魔鬼小孩弄出来的。盖特利右手腕上有个蓝色方块,巨大的左手小臂内侧有个歪歪扭扭的十字架。方块他是自己文的,十字架则是一个狱友为了回报盖特利为他文十字架而为他文的。口服麻醉药减少了整个过程的疼痛与繁复。针都是用谷物酒消毒的,盖特利解释这种酒是把食堂里的水果碾碎以后加上水然后放进一个密保诺拉链密封袋(Ziploc)里塞进监狱马桶的下水口里让它发酵而成。因此用来当消毒的酒精同时也可以喝。有质量保证的烈酒和可-卡因是马萨诸塞州惩教机构(M.D.C)中仅有的难搞的两样东西,因为这两样东西的价格之高让所有人都很兴奋,因此有人去吃芝士只是时间问题。不那么贵的C-Ⅳ类管制口服麻醉药物镇痛新(Talwin)可以用来交换香烟,但也可以在食堂或者玩克里比奇(cribbage)和多米诺(马萨诸塞州惩教机构禁止打正常的扑克)时赢到或者可以从体格不够健壮的狱友那里弄到大量的镇痛新作为保护他们免受体格健壮的狱友做出罗曼蒂克举动的交换。盖特利是个右利手而他的两条手臂几乎是微小尤厄尔两条腿粗细。他手腕上的监狱方块文身是不对称的,而且三个角上都有多出来的线。盖特利对微小尤厄尔的问询表示出了礼貌,但并不热情,基本上,微小会问一些非常具体的他想知道的问题,却只能得到一个又短又只对该问题适用的答案。然后盖特利盯着他,这是尤厄尔在五人间里经常抱怨的问题之一。他对文身的兴趣在盖特利眼里并不具有侵略性,而只不过是一个还在颤抖期的无“物质”支持的灵魂的暂时性痴迷,几个礼拜以后他就会完全忘记文身这回事,这种态度在尤厄尔看来极端傲慢。盖特利对自己身上那个原始文身的态度则是第二类的态度,他对文身的后悔以及对后悔的接纳都是真诚的,但那只是因为这些不可更改的监狱符号比起瘾君子与抢劫犯盖特利这辈子犯下的更不可更改的冲动型错误来说只能算是小菜一碟,盖特利正试图接纳自己必须还很多年的债这个事实。
无标题 无名氏 2025-04-01(二)18:52:07 ID:SCWs92C (PO主) [举报] No.65711108 管理
马萨诸塞州恩菲尔德是组成整个波士顿大都会区概念的一个奇怪存在,因为它是个几乎完全由医院、企业和精神康复机构组成的小镇。它以一种手臂的形状从联邦大道向北延伸,把布赖顿分成了上下两边,它的胳膊肘顶到东牛顿肋骨,拳头伸入奥尔斯顿。恩菲尔德主要的市政税收来源包括圣伊丽莎白医院、方济各会儿童医院、环球看台公司、普罗维登养老院、舒克-米斯特(Shuco-Mist)医疗压力系统公司、恩菲尔德海军公共卫生医院综合大楼、曼妙(Svelte)指甲公司,拥有波士顿地区一半涡轮与发电站的桑斯特兰德(Sunstrand)电力与照明公司(收税的是奥尔斯顿并入市区的那些),“阿特西姆家族(ATHSCME Family)空气置换设备”(意思是他们做很大的风扇)公司总部、恩菲尔德网球学校、圣约翰医院、汉内曼整形医院、休闲时光制冰公司、一个赤足修道院、合并的圣约翰神学院与罗马天主教会波士顿大主教区办公室(部分在上布赖顿,两边都不用交税)、非洲姐妹会总部、国家颅面疼痛基金会(the National Cranio-Facial Pain Foundation)、乔治·罗布林·鲁尼恩医生足病学纪念研究所、北美组织赞助的帝国垃圾转运公司(Empire Waste)的区域垃圾车、陆上驳船和弹射设备(魁北克人管这叫作“黑色投石机(les trebuchets noirs)”,这些一个街区那么长的弹射器在把绳子捆起来的垃圾弹发射到大凹地环形反应以南地区时会发出巨人踩踏地面的声音,抛物线高度可超过5公里;这些设备的弹射带是用有弹性的合金做的,它们巨大的垃圾弹容器看起来像来自地狱的接球手套,大概有6台这种弹射器在仓库里,而这种带滑动屋顶的类似飞艇库或者飞机库的仓库占据了恩菲尔德弯入奥尔斯顿的臂形地区整整六个街区的地方,偶尔会通融学校组织的参观活动但并不鼓励)等等。接着整个恩菲尔德弯曲手臂的袖管是一层居民区和商业地产。那座大而陡峭的山的山顶被磨秃推平十年之后,恩菲尔德网球学校(The Enfield Tennis Academy)占据着可能是整个恩菲尔德最好的地理位置,山顶从前就像整个镇胳膊肘上凸起的囊肿,这里有75公顷绿草坪和四叶草形立交小路以及拓扑意义上先进的建筑、32块柏油网球场和16块绿土网球场,以及广阔的地下维护、储藏和运动员训练设施;山坡上,荆棘、波斯菊和松树与其他落叶树完美混合在一起,恩菲尔德网球学校的山顶一头往东俯瞰联邦大道从下布赖顿贫民窟里挣扎出来的场景———那里都是酒类专卖店、洗衣店、酒吧和外表阴暗的、脏兮兮的出租屋,巨大的布赖顿高层社保房侧面都写着三层楼高的橙色楼号,加上那么多酒类专卖店,穿着皮衣营养不良的人以及一群一群穿着皮衣营养不良的小孩站在街角、希腊人开的黄墙比萨店、东方人开的很脏的街角菜市场,他们总是使尽浑身解数想让自己门前干净但根本不可能,哪怕举着水管都不行,另外还有绿线列车每一刻钟叮叮咚咚往联邦大道上方波士顿学院(Boston College)方向开———再开进优雅的波士顿学院以及牛顿往西富人越来越多的地区,波士顿阳光迷离的光晕总落在4公里正弦波以外,这里被统一叫作著名的4月马拉松“伤心山(Heartbreak Hill)”,太阳总是在德林特打开球场高塔灯之后15分钟落山,精确到毫微秒。应该是往西南面,恩菲尔德网球学校俯瞰桑斯特兰德铁灰色的变压器和高压电网以及串着陶制绝缘体的同轴电缆,桑斯特兰德的烟囱你一个也看不到,但在从东北方排过来的一串警示标的终点,你能看到巨大的兆欧级的绝缘体簇,每个警示标上都有很多个Ø,表示环形反应产生的电力正在这里的地下等待着任何想挖掘或在旁边游荡的人,还有让人头皮发麻却没字的人形简笔画标志,上面一个拿着铲子的人像火炉里的纸巾(Kleenex)一样燃烧着。桑斯特兰德往南一点你可以看到一丁点大烟囱的背景,从帝国垃圾转运公司的飞机库那里,每个飞机库背后都钉死了一台巨大的阿特西姆2100系列风扇,向北不断吹着猛烈的风,从恩菲尔德网球学校的距离和高度来看,某种意义上让人宽心,至少从听觉上说。从北面和东北面的树林线上,恩菲尔德网球学校俯瞰陡峭的、植被最茂密的山坡,下面是恩菲尔德海军医院破烂得很复杂的地面。
无标题 无名氏 2025-04-01(二)19:38:55 ID:SCWs92C (PO主) [举报] No.65711515 管理
>11月7日———得伴成人纸尿裤之年


恩菲尔德网球学校的8到10个助教每人每学期都要教一门文化课,通常是一周一次的周六课程。这大部分是认证方面的原因,¹⁰⁴而助教里只有一个不是低水平的职业选手,而低水平职业网球学生总体来说可不是知识分子猎户座中最闪亮的星星。也因此,他们的课不仅通常是选修课,还是学校里公开的笑话,而恩菲尔德的教务主任认为这些助教教的课程———比如,得伴之年秋季学期有科比特·索普的《偏离几何学》、奥布里·德林特的《运动表格入门》,或者神经病特克斯·沃森的《从少数到多数:从地下腐烂物质到镜像中的原子:浅观从无烟煤到环形聚变的能源》等———不能符合任何四科要求。但需要一些选修学分的恩菲尔德高年级学生通常喜欢抢这些助教的课,不仅仅因为这些课基本上只要你到场且显示出生命体征就能通过,还因为大部分助教(像大部分低水平职业选手一样),脑子都有点不正常,所以他们的课有时候像坠机镜头一样吸引人。比如,恩菲尔德毕业班学生特德·沙赫特连续三个学期都选修了玛丽·埃丝特·索德一年四季都开的疯狂选修课《个人即政治即精神病理学:当代精神病理学两难处境的政治性》,哪怕只要她一进入封闭房间就会带来一股神秘而强大的维生素B臭味,他基本受不了。M. E.索德在高年级学生眼里很可能真的是个疯子,照临床标准来看,虽然她教16岁以下女孩的教练水平毋庸置疑。对一个恩菲尔德助教来说,她年纪偏大,索德曾是施蒂特教练在他过去臭名昭著的佛罗里达温特帕克市哈里·霍普曼项目里的学生,之后又在新的恩菲尔德网球学校待了几年,是个通往秀场方向的顶级女子青少年球员,虽然可能政治上激进得过分且脑子不太正常。后来她同时被维珍妮香烟(Virginia Slims)和《家庭天地》杂志职业女子循环赛加入了黑名单,因为她试图组织联赛里那些同样激进而脑子不好使的球员加入某种激进后女权主义工会(grange),只会在组织者、赞助方、裁判、监督以及观众和盒带发行方均不仅是女性或者同性恋女性还必须是臭名昭著完全不受欢迎的互依时代早期“女性物化预防与抗议方阵(Female Objectification Prevention and Protest Phalanx)”¹⁰⁵成员的情况下才参加职业联赛,被开除后,她肩膀上挂着大手帕包着的球拍回到了施蒂特教练身边,出于某种与自己祖国历史有关的原因,施蒂特对哪怕被压制了一点点政治理念的人都心怀同情。去年春天,在索德让人窒息的充斥着维生素B气味的精神政治学课上,“无牙的捕食者:母乳喂养是种性侵犯”那堂课可谓特德·沙赫特精神生活此生以来最难忘与迷人的经历,不包括在牙医诊所的椅子里时,而今年秋季关注病理学两难处境的课程不那么有意思但奇怪地———几乎直觉般地———很简单:

比如,这是今天的:
无标题 无名氏 2025-04-01(二)19:39:50 ID:SCWs92C (PO主) [举报] No.65711519 管理
>个人即政治即精神病理学:当代精神病理学两难处境的政治性
—————————<期中考试>—————————

索德女士
得伴之年11月7日

<请尽量简洁回答且保持性别中立>

(1a)你是一个病理上有偷窃癖的人。作为偷窃癖患者,你病理上就要去偷,偷,偷。你必须去偷。

(1b)然而,你也是一个病理上有广场恐惧症的人。作为一名广场恐惧症患者,你一出你家门口就会开始出汗、打冷战、感到极端惶恐。作为一名广场恐惧症患者,你病理上需要待在家里不出门。你不能出门。

(1c)从(1a)上看来,你病理上必须出去偷,偷,偷。而从(1b)上看你则病理上必须留在家里。而你一个人住。也就是说,你家没人可以让你偷。也就是说,你必须出门,到市场上满足自己强烈的偷、偷、偷的欲望。然而,由于你对外面的强烈恐惧,你不能在任何情况下离开家。无论你的问题仅仅是个人的精神病理,还是某种政治定义下“精神病理”的某种边缘现象,不管怎样,这是个“两难处境”。

(1d)回答问题,你应该怎么做?
无标题 无名氏 2025-04-01(二)19:40:27 ID:SCWs92C (PO主) [举报] No.65711525 管理
沙赫特正在写「邮件诈骗」最后一笔的时候,吉姆·特勒尔奇那伪广播节目震耳欲聋的声音传进了西楼112室钟表上方的内部通讯音箱。不出去巡回比赛的情况下,恩菲尔德的WETA学生“电台”可以在每周二和周六下午最后一节课,大概14:35——14:45的时候通过内部闭路通讯系统“广播”十几分钟与学校有关的新闻、体育与学校事务。特勒尔奇自从(很早以前)开始认识到自己没有职业生涯以后,做梦都想当个职业网球评论员———特勒尔奇因此把他父母寄给他的每一分钱都花在因特雷斯/SPN职业比赛盒带资料馆里,几乎闲着的每一秒钟都在自己房间里把电视声音调低,自己解说比赛;¹⁰⁶可悲的特勒尔奇总会在某些有因特雷斯/SPN录像的青少年比赛¹⁰⁷上拍那些体育解说员马屁,对他们嘘寒问暖,给他们买甜甜圈和咖啡之类;特勒尔奇还拥有一整个衣架的蓝色西装外套,自己练习梳那种真的体育解说员遮秃假发一样的头发———沙赫特的爸爸得了溃疡性结肠炎去世以后,他在小包装德芙巧克棒之年的秋天和自己童年时的双打搭档重逢,从那时起,特勒尔奇就一直是学校WETA广播电台的体育主持人,那是在已故恩菲尔德校长仙逝后四个月,还降着半旗,所有人的肱二头肌上都缠着黑布,而身体极壮的沙赫特因为肱二头肌过于粗大而得以免除,特勒尔奇初来乍到就开始做WETA电台的体育主持,他从那时开始就稳稳占据这个位置。
学校电台的体育部分主要就是播报从上次广播以来恩菲尔德学生参加的比赛的结果和成绩。¹⁰⁸特勒尔奇用尽他所有的精力对待自己一周两次的任务,他说他觉得自己广播工作中最困难的事情是避免念这张很长的谁赢了谁赢了几分的单子时过于机械重复。他经常向朋友讨要「击败」和「被击败」两个词的各种同义词,这种无休无止又一本正经的乞讨行为一直让他的朋友们非常厌烦。玛丽·埃丝特的考试都不需要动脑子,只要你小心用第三人称就可以自动拿A,哪怕他此刻很认真听着特勒尔奇以便晚上吃饭的时候可以提供不可缺少的听众反馈,沙赫特也已经做到了试卷的第三道题目,有关那些病理上羞涩的人的裸露癖。11月7日的广播报的是恩菲尔德71比37战胜华盛顿港A、B队的比赛结果。

“18岁A队1号选手约翰·韦恩击败了华盛顿港来自新纽约州大颈的鲍勃·弗朗西斯,6比0、6比2。”特勒尔奇说,“而A队2号选手哈尔·因坎旦萨则击败了来自犹他州维维安公园的克雷格·布尔达,6比2,6比1;与此同时A队3号选手K. D.科伊尔苦战三盘不敌来自长岛亨普斯特德的谢尔比·范德梅韦,6比3,5比7,7比5;A队4号选手特雷弗·“斧柄”·阿克斯福德则完胜华盛顿港来自墨西哥索诺拉的塔皮奥·马尔蒂,7比5,6比2.”

等等。一直报到14岁以下A队的时候,特勒尔奇的播报越来越简洁,他对动词多样性的追求也越来越花哨,比如:“拉蒙特·朱痛斩查尔斯·波斯皮斯洛瓦,6比3,6比2;杰夫·佩恩像鸭子追着虫子一样打败了纳特·米利斯-约翰逊,6比4,6比7,6比0;彼得·比克把维尔·迪拉德涂在开胃饼干上一口咬了下去,6比4,7比6;而14岁A队4号选手伊德里斯·阿尔斯拉尼安脚后跟踩在戴维·维埃尔脖子上,6比1,6比4,华盛顿港的第五人R.格雷格·查布被托德·波萨尔斯维特打了一个挑高球后差点昏迷,几乎要人抬下场,4比6,6比4,7比5.”

有些上科比特·索普“偏离几何学”课的小孩觉得很难懂;德林特的课,对那些软件白痴来说也一样。而虽然特克斯·沃森对冷却反应堆的氘氚环形聚变的整体把握有问题,但他对燃烧过程与环形聚变的业余物理研究有一定学术价值,尤其是有些学期他和佩木利斯关系缓和的情况下会让佩木利斯来做客座教师。但对哈尔·因坎旦萨来说,最具挑战性的助教课居然是蒂埃里·普特林古尔小姐的“分离主义与回归:从弗龙特纳克到互依时代的魁北克历史”,老实说哈尔之前从来没听任何人说过这门课好且一直无视他妈妈们说他可能从中受益的建议,直到这个学期时间安排发生了冲突,他本来觉得这门课很难很烦,但让他惊讶的是,在学期中,他开始越来越觉得有意思,哈尔自己居然也开始积累一个旁观者对加拿大主义和北美组织政治的看法,他以前认为这些话题不仅无聊,还令人厌恶。这门课最难的地方是普特林古尔完全用魁北克法语讲课,而哈尔还能过得去是因为早年他通读过一遍奥林那些纯正法语的七星文库[1,但他一点也不喜欢魁北克话,尤其发音上,魁北克话似乎是一种疙疙瘩瘩,需要卡住喉咙才能发出来的音,且必须用一张永恒的臭脸才能说。哈尔认为奥林在询问他有关分离主义事宜的时候不可能知道他在上普特林古尔的“分离主义与回归”,其实奥林向他询问任何事情本身就是件怪事。

“18岁A队女单1号选手比赛中,贝尔纳黛特·朗利不太情愿地输给了华盛顿港的杰西卡·皮尔博格,6比4,4比6,6比2;但2号选手黛安娜·普林斯则在港队玛丽莲·伍阿娣胸前肆意施虐,7比6,6比1;此外,布里奇特·布恩往艾梅·米德尔顿-劳的右眼刺去一把热剑,6比3,6比3.就这样,在一个个教室里,在老师们批测验或者读书或者抖着自己越来越没耐心的腿的时候,在每周二和周六,在沙赫特做出注意力集中的表情往考卷空白处画胎儿出生前牙齿图表的时候———他不想太早交这不用动脑子的卷子,以免让索德难堪。

很多有关早期魁北克的知识,比如卡蒂埃、罗贝瓦尔、鲁日角和尚普兰以及乌尔苏拉修道院披着冻住的头巾的修女,2]一年一直要披到联合国日,这些知识哈尔都觉得无聊累赘,那些早期绅士整装待发打仗的样子几乎荒唐,出剑的模样像慢动作的滑稽剧,然而所有人都很感慨英军总司令阿默斯特对待休伦人的方式,送他们上面已经涂上天花病毒的免费毯子和鹿皮。



1]七星文库(Pléiade Classics)指法国伽利玛出版社的经典文学作品文库。

2] 雅克·卡蒂埃(Jacques Cartier,1491——1557),首位到访加拿大内陆的欧洲航海家。让-弗朗索瓦·罗贝瓦尔(Jean-François Roberval,1500——1560), 法属加拿大的首位陆军中将。鲁日角(Cap-Rouge),加拿大魁北克市的一个地区,卡蒂埃曾尝试在此建立最初的殖民地。萨米埃尔·德尚普兰(Samuel de Champlain,1567—1635), 法国探险家、法属加拿大首任总督,创建了魁北克城。乌尔苏拉修道院(Ursuline)于1639年建立,是北美历史最久的女性教育机构。
无标题 无名氏 2025-04-01(二)19:40:52 ID:SCWs92C (PO主) [举报] No.65711530 管理
>注释与勘误

>104.
为了能被北美组织网球协会认证为真正的学校而不是长期的体育训练营,校长以外的所有教练与助教都必须同时担任文化课老师。


>105.
德沃金(Andrea Dworkin,1946-2005)一个以穿厚皮衣为标志的组织,成员在美国东海岸最多达到数万人,直到美泰克之年罗得岛普罗维登斯的皮兹托拉一系列暴乱的发生,使得整个组织声名扫地后分崩离析。


>106.
宿舍每层都有放映室,带电话的房间大小的电视电脑以及(如果有人要)调制解调器是标准配置,但只有三年级和毕业班学生可以在宿舍房间里有真正的盒带播放器一一校方两年前才做出让步,主要得感谢特勒尔奇,他一直为这个问题像讨厌鬼一样纠缠查尔斯·塔维斯,直到最终塔维斯不得不同意,他不想再看到这孩子潜藏在他办公室外面的等候室里,对着拳头讲话,假装在报道“在宁静祥和的恩菲尔德,围绕个人权利的争议之火正熊熊燃烧”———而这些播放器(放映室里一样)都不能安装因特雷斯自动传输系统或者光驱游戏需要的主板卡,这些电视节目和电子游戏助长了一种麻痹的被动性,恩菲尔德网球学校教学哲学如今认为这种被动性对招收这些孩子到这里上学的整个宗旨是有害的。


>107.
比如据说本月晚些时候的沃特伯格邀请赛会被录像,只供订阅的小众群体观看。


>108.
有时候,特别是初秋和晚春时,可能会间隔好几个礼拜;WETA在大部分学生出去打比赛的时候不会广播,而周六的课也同样会被取消一一这也是那么多助教的课都被因坎旦萨夫人排到了周六的原因之一。
无标题 无名氏 2025-04-01(二)20:16:03 ID:SCWs92C (PO主) [举报] No.65711897 管理
不管怎样,马里奥二世没有足月与蛛网膜的天生状况使得他必须面对一生的生理挑战。身高是其中之一,六年级的时候他还是个坐童车的小孩,18岁以后(18+)身高在小精灵(elf)和赛马骑师(jockey)之间。当然还有他皱缩的长相和发育过慢的手臂,像让人毛骨悚然的福尔克曼氏挛缩(Volkmann’s contracture)¹¹⁵的教科书案例,从胸部以大写S形弯曲伸出,只能用来做最简单的不用刀的进食动作,或者敲打门把手直到门把手转到足够程度能一脚踢开到能用来当假取景框看景的缝隙,另外可能可以在很短的距离内把网球扔给需要的球员,但做不了什么更多的,当然这两条手臂也有过人之处———对日常家庭生活有天生抗体———它们没有任何痛感,你可以拧,用针刺,用火烧,甚至被马里奥的哥哥奥林在地下室里放进某种光学钳子都没有任何影响。

从足部发育迟缓的角度来看,马里奥倒不是杵状脚,更像是「砖头」脚板:不仅是平脚,还是完全正方形的,很容易把门踢开,但不能用来当作平常人的脚使用:加上腰部的脊柱前凸症,马里奥必须以一种马戏团酒鬼的模样摇摇晃晃地蹒跚着前进,身体前倾后倒,像是在迎着风,就差一脸栽倒在地,马里奥小时候经常这样,哥哥奥林在背后推上一把还是不推都无关紧要。经常向前摔倒可以解释为什么马里奥的鼻子扁得厉害,他的鼻子被压到脸的两侧,又往脸的两边张开,几乎没有隆起的可以叫作鼻梁的东西,因此他的鼻孔总是会发出翕动的声音,尤其在睡觉的时候。当他睁着眼睛时,一只眼皮比另一只要低垂——一双善良而安详的棕色眼睛,如果不是太大而突出的话,倒可以算作人眼———那一只眼皮好像坏掉的百叶窗一样挂着,他哥哥奥林有时候尝试像把卡住的百叶窗弹好一样往下弹他那顽固的眼皮,但最终做到的不过是把眼皮从缝疤上放松下来,而导致它们必须在又一次眼睑整形术(blepharoplasty)中被重新塑造重新连接,因为这其实不是马里奥天生的眼皮——原来的眼皮在把马里奥像舌头粘住冰冷的金属一样粘在脸上的小拳头剥下来时已经被牺牲了,就在他出生的时候———一种极先进的眼睑整形手术把插入马毛睫毛的真皮材料装在了这块地方,马毛睫毛向外卷曲着,他另一个眼皮上的睫毛完全无法达到,加上不自动的眼皮反应让马里奥有种海盗一般奇怪的友好的眯眼。再加上那不自愿的永恒的微笑。

这里大概也要提一下哈尔的哥哥马里奥卡其色的皮肤,一种死人似的灰绿色,还有着树皮一般的质感,再加上他萎缩的内翻的手臂和蜘蛛手指,从中距离看,他有种几乎微妙的爬行动物或者恐龙一般的样貌。手指不仅短尖如爪子还无法抓取,所以他无法在饭桌上用刀子。再加上他稀薄的头发,既杂乱又不知为何过于光滑,18岁以后看上去很像某位身材臃肿的48岁应力工程师及学校体育主任及校长的头发,这位人士把一侧留到女孩一样的长度,小心梳起来好盖住头顶上犹太帽(yarmulke)似的绿灰色的秃点,再挂到更稀疏的另一边,这当然骗不了任何人,一阵风从查尔斯·塔维斯没能小心翼翼躲过的左侧吹来时立马原形毕露。再有他确实很笨,哈尔的哥哥,从技术意义上说,从智商测试的角度来说,很笨,布兰代斯测试中心这样认为————当然他也并「不」能被证明是个白痴或者认知损伤或者思维迟钝,而是有所折射,有点,认识论上有点弯曲,如果你把一根棍子插入马里奥的智力之水,那么它会有点不直,且需要更长时间,所有的折射都如此。

再有就是他在恩菲尔德网球学校的地位———和校长夫妇在学校北面后方的第三处也是最后一处住所一样高起来,那时马里奥9岁,哈利8岁,奥林17岁,他那时第一次作为B队4号单打选手排进北美前75名———马里奥的人生在这里似乎注定要成为感伤而被无视的存在,学校里唯一一个身体上充满挑战的人,不能抓住球拍或者在没有边界的空间里无人帮助地站着。他和他的父亲,这里没有任何双关的意思,形影不离。然而马里奥后来成为荣誉制片助理一样的人物,在已故电影导演生命中的最后三年用复杂的双肩包背着已故的因坎旦萨所有的摄影机、镜头和滤镜,大小就跟一大块牛排差不多,在片场帮助他,在汽车旅馆里枕着好几只枕头睡在父亲本人房间里小小的柔软的可用的空间里,有时跌跌撞撞地出去买塑料瓶装的所谓的大红苏打水,带给汽车旅馆另一头戴面纱的可能是个哑巴的实习研究生,还为父亲本人买咖啡和各种胰腺炎药物以及乱七八糟的道具,还会在因坎旦萨想要保留“连贯性 (Continuity)”的时候帮助D.利思,也就是说任何儿子会为一个敞开心扉让儿子进入且给予所有爱的父亲做的事情,他顽强地跌跌撞撞,但并不可悲,在机场和火车站追赶着高大驼背且越来越疯癫的男人又慢又耐心的两米一步,还扛着所有的镜头,身子越来越往前倾,但看上去并不像戴着脖圈的宠物。

如果非要站直,比如拍摄恩菲尔德网球学校的发球动作或者在明暗对比强烈的艺术电影里操作测光表时,马里奥的驼背由新纽约市警察局推荐的公寓门防盗锁支撑起来,这是一根0.7米的钢杆,从一件维克罗搭扣背心里伸出来,以40度角往下插入下面的铅底盘(这玩意儿是个复杂的组合,很难携带),由他面前某个善于理解要领的人为他固定好。这样他得以在父亲本人要求他搭建并装饰布置灯光的片场里站直,灯光设置通常复杂得让人难以置信,对工作人员里的一部分人来说几乎是刺目的,各种有角度的镜子下的阳光,马力诺(Marino)灯和克利格灯强光(key-light kliegs),马里奥受到了完整的技术培训,然而在小包装德芙巧克力棒之年的圣诞节之前,马里奥从未想到能自己追求电影这门艺术,因坎旦萨的律师办公室给他转寄了一份包装精美的礼物,其中写道父亲本人自己设计建造且在遗嘱(附录)中合法赠予马里奥一台被固定进超大号旧式飞行员头盔且由训练房里的拐杖头翻转过来正好嵌入马里奥弯曲肩膀的铁棒支撑的宝莱克斯H64 Rex5¹¹⁶三镜头摄影机作为马里奥第13个圣诞节的礼物,所以这台宝莱克斯H64不需要任何数字预备知识,因为它像三个呼吸口的潜水面罩一样刚好合着马里奥过大的脸¹¹⁷,且可以用由缝纫机踏板改装的踏板控制,但即便如此,整套设备还是需要很长时间才能适应,马里奥最早期的不成熟数字作品因为这种像是飞奔中拍摄出来的家庭电影的颤抖、往各个方向乱指的特质而得到影响/强化。

五年以来,马里奥对这台头戴式宝莱克斯的使用使得他在这里本来令人感伤的状况逐渐淡化,能让他通过为恩菲尔德网球学校每年的筹款活动拍摄纪录片、录下学生打球的动作以及偶尔越过施蒂特监督的瞭望台栏杆拍挑战赛而做出贡献——这些录像成了恩菲尔德网球学校招生广告里的一部分———另外他还会拍摄一些野心勃勃、艺术片一般的东西,在恩菲尔德网球学校有一些影射小说类型(à clef type)的追随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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