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陵、平原、城市,这些克洛琳达更熟悉的世界的的生活很难进入真正的山区,上帝的光辉对山毫无办法,宗教只能一点点地渗透进去,无论是封建领主制,还是卡瓦米德所谓的“自由城市制度”,作为一种政治、经济和司法工具,对大多数山区也鞭长莫及。山村是人口分散、发展不足、语言和文字不统一的地区,山民多带有朴实的世界观和蔑视法律的脾气,阿内托山脉的一句谚语说:“不偷不盗非好汉”,又有一句谚语说:“法律由我订,取用凭我心。”山区没有平原的行政机构,没有传教士和税吏,但也没有那种拥挤得令人窒息的社会,没有溪谷村那般的狡黠而幼稚的残忍。山同时拒绝着封建制的好处和坏处,是自由、异端思想和农民的无政府主义共和国的庇护所。
阿内托山脉的地理环境决定了,它在这个由封建领主统治的德雷亚半岛上享有相对独立的地位。但这种地位并不是没有代价的,其中之一便是粮食的匮乏。没有一处肥力尚可的、向阳的石灰质土壤没有被开垦成阶梯状的、由石头小心包覆的农田。在山区产出一磅小麦所花费的辛苦是平原的数倍,必须终年不停地劳作,才可聊以糊口。每年夏季,来自平原和高原的商人赶着驴拉的轻型平板车,翻山越岭,载着小麦、大豆、粗棉布、铁器、腌鱼与啤酒花,它们的售价是平原地区的两倍以上。地理单元的分割使得运输所有物资都异常困难,“百物昂贵”。冬季大雪封山,山路结冰,没有任何一个商人敢于穿过泰特里峰下的险峻小道。
在这种情况下,山民必须开发山中的其他资源,特别是那些相对平原更加稀缺的东西,以维持交易的平衡,其中最主要的是草药、菌菇、野味和只生长于山中的甜葡萄酿造的美酒。有时脑子活泛的山民会自己进行这个过程,他们在城镇广场兜售药材,买卖香料、葡萄干和棉花,尽管不能说多才多艺,至少也可称赞一句善于学习。在城市立足的山民是小杂货商,嗅觉灵敏的二道贩子和牵线说合的中间人。讽刺诗人斯丹达尔说:“只有山上下来的流氓们,才会用拔掉牙齿的蝰蛇骗钱,才会在广场上卖唱求乞,才会把蚕豆粉当作疥疮膏出售……他们在脖子上挂着一只篮子,高声叫卖,走遍整个德雷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