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码头上还能目睹另一种奇迹,那是卡瓦米德最富有的商会才拥有的“神奇船只”,飞艇从码头上空一跃而过,纺锤形的气囊比任何一艘大船的船帆都壮观,奢华的吊舱中雕梁画栋,绘制着卡瓦米德的蛇杖徽记,其中坐着那些掌控国家命运的真正的大人物。码头上的掮客说,倘若你精通风帆滑轮系统,会看罗盘和星板,并且在公爵领的大学修习过气体力学和占星学,也许有机会成为一个领航员,如果有占星家头衔,也许可以当上飞艇的船长……克洛琳达不知道“滑轮”、“罗盘”都是什么,但她有时也会幻想飞行是什么感觉,而幻想永远是衣食无忧者的特权,她只是张望了几秒就被粗暴地推开,烂醉的水手喝骂着,责令克洛琳达让出道路。
克洛琳达从不幻想过于美好的未来,沉重的引力将过去与未来都牢牢束缚在土地上,但她还存有一些希望,试图望见“比现在稍好一些的未来”,她暗自记下“大学”、“力学”、“占星学”等几个词,也记下了掮客们说的飞艇工作诱人的薪水:机械师,每周20银币,随着资历变老,逐渐增加到35银币;高级机械师,或者称为机械总管,每周50-60银币,几乎是一个农民全年的收入;领航员,每周70银币,年收入和公爵领的高级律师相当;船长,每周100银币,还不包括商会给予的分红和津贴......她并不奢望自己真能挣得这么多,但代写书信和记账,一次也可挣十几法尔或一个迪拉姆,晚餐便可多一大块面包,或几片奶酪。
并非乡村拒绝了文字,而是乡村负担不起文字的价格。即便最粗野的农户也不排斥识字,无论男孩女孩都有义务在六岁之后掌握《神恩录》、《天主经》和《圣母经》三个词的拼读。但在三个词之外,真正会写自己名字的农民凤毛麟角。识字的老神父和代写书信为生的诗人罗德尔被视为溪谷村最聪明的人,在秋季的丰收庆祝上有资格与地主坐同一张桌子。当善良的老神父终于同意教她读写,并允许她在接下来八年间逐渐偿清学费后,她仅用不到一周就掌握了四十个卡西林字母的圣体、俗体、竖体和更晦涩复杂的梅西耶书法,等到大瘟疫爆发前夕,她已经可以用圣体一笔一画地抄写《神恩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