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虞至德二十八年二月,关外辽城近郊。
东北的春天向来不会这么早便即来到,原野间仍是白茫茫一大片,也无飞鸟走兽的行踪,若不是偶尔有风吹动光秃秃的树枝,世间万物真好似静止了一般。
然而在这静寂一片的天地之间,却有一个身披灰白斗笠的身影自远处奔行而来,只见他脚尖在软蓬蓬的雪堆上一点,身子便即借上了力向前跃出数丈,奔行之速,不下于寻常快马,而原先的雪堆之上却只有浅浅数分深的一个脚印留下。
此人四方打量了一番,望见一株格外高大,松针却有些枯焦的松树,微微颔首,当即便去到了松树之下站定,抖了抖斗篷上沾上的积雪,然后从身边取出地图细细查看。
这少年侠士正是骆涛。自墨缇丝在终南山不辞而别之后,他便隐藏起自己罗家罪人之后的真实身份,以骆涛这个化名一边在江湖中游历,一边修习墨缇丝给他留下的诸多武功秘籍,渐渐也开始在江湖之中崭露头角。不觉之间,六年的光阴一晃而过。
时过境迁,骆涛如今已是弱冠之年,体格挺拔,便如他现下倚靠的这株松树一般,不仅容貌多了几分男子的刚毅,而且下巴上也已渐渐生出了细须,远不复当初那半大孩童的少年模样。
这番他自中原前往辽城,原是有事前来相询辽城的守将,总兵官李禾生李大人,可到得城中,却听说李大人五日前率领亲兵出城巡察之时失了行踪。
李总兵治军有方,为人刚直,颇受当地军民爱戴,更兼辽城地居关外最前线,再往北时,便有未曾归服大虞,时常袭扰汉人的女真部族出没,因此城中众人对于李总兵的安危很是关切。是以不论于公于私,骆涛都非得找到李总兵不可。
这时骆涛看罢了地图,正皱眉自语道:“焦松都到了,却仍是不见他们的踪迹……这可有点不妙了。以此树为界,南则归汉人,北则归女真,是数百年来不成文的规矩。可若是在汉人的地界寻不到李总兵,看来也只能往女真的地界探查下去了。”
他收起地图,便要继续往北行去,忽的眼神一凝,身子一拔数丈,便悄悄地隐匿在了这焦松之上,与此同时,北方马蹄声响,乃是有一队披头散发的女真人骑着马匹巡视而来。
骆涛凝神看时,只见这女真人的小队共有七人,六人拱卫着一个格外强壮的男子,似乎是他们的队长一般。虽则他们身上并未着甲只是披着兽皮,但各人腰间皆是配上马刀长弓,不断打量着四周,神色凶悍间夹杂着机警,看来若非部族中精良的猎手,便是战士。
待这七人来到了树下,却听见女真人中发出一声呐喊,有人正以马鞭指着骆涛先前站在树下时的脚印,以女真语喊叫了起来。
骆涛并不懂女真语,可看见树下的女真人如临大敌一般,并不下马,而是立即散开,四下扫视了起来,心下不由一凛;只数息过后,便有一个眼尖的女真人发觉了藏身在树上的骆涛,此人当即呼喊一声,余下六人皆是转过身来,向着焦松上的骆涛张弓搭箭。
“嗖嗖”数声,七枝羽箭便似连珠一般,射向了藏身在树上的骆涛。女真人射术精湛,虽则距离甚远,但箭箭都是朝着咽喉心口的要害而去,根本不像是想要留下他的活口。
见状如此,骆涛叹了口气,右手食中二指并起,似拈花一般拈住了一枝射来最急的利箭,左手在空中拂出,运起内劲在空中点了数点,便将余下的羽箭一一击落。
树下的女真人大惊失色,正要继续向他射击时,却只听空气被高速划破的一声厉啸,一枝羽箭如铁胎强弓所开一般,以数倍的速度钉入了那为首战士的额头中央,破颅而出;而骆涛在掷出这一箭后更不犹疑,自焦松之上一跃而下,便似苍鹰下击一般,扑入女真士兵之中。
他虽只二十岁,但习武天分本就极高,而墨家武学更是精深非凡,若是放在中原武林之中,寻常二流门派之主都未必敌得过骆涛全力施为,何况是这些单凭身强力壮,不通武学的女真人?是以不论旁的敌人拔刀阻挡,或是射箭相助,都没有人能够接住骆涛的三招两式,内力到处,众女真士兵纷纷翻身落马,动弹不得。
骆涛将女真士兵尽数击倒,掸了掸身上沾到的积雪,喝问他们来意如何,为何无缘无故便对自己出手,然而这些女真士兵似乎并不通晓汉话的样子,只是继续以女真语叫骂着。
骆涛见这些女真人性情勇悍,即便失去了反抗之力仍然毫不畏惧自己,心下反倒有些敬佩,叹道:“若是放在平日,或许放你们一马也是不妨,只是如今却不能留你们回去通风报信。……假如有下辈子,投胎到关里去做个汉人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运气于指,随手在这女真士兵头顶百会穴上一点,内力到处,此人当即震毙。
待骆涛如法炮制,料理了余下的五人后,他虽是翻了翻这些女真人的随身物品,却是不出所料地什么也没有发现。
他望着这些女真人前来时在雪地中留下的马蹄印,略一思索,便沿着他们的来路反向摸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