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在守村人窝棚木柱上的牛皮纸条
(由多张大小不一、材质各异的碎纸、皮片拼贴而成,字迹从最初的工整逐渐变得狂乱潦草,层层叠叠)
(最早、最工整的一层,墨迹已严重褪色)
吾名巴特尔,第二十一代守村人。此职非荣誉,乃枷锁。余观异象,聆不可闻之声,阻不可名状之物于村外。凡见吾留言者,切记:
1.边界非线,乃“膜”。吾每夜以黑羊血(仅取自耳后有疤之老羝羊)混井盐,涂于村周七处石敢当。石若发烫、渗液,则“膜”弱矣,当燃自身之发与指甲为引,加固之。此即守夜。
2.勿信月下之影。月圆时,万物之影皆为通道。汝若见已影分离、蠕动,或见无源之独立影团,当闭目卧地,默念先祖之名讳至天明。切勿踏入任何阴影深处,彼处非汝之世界。
3.“黑山羊”非羊,乃牧者之信使,亦为“清道夫”。见之,当跪伏,献上昨日之记忆(以口水书于掌心,任其舔舐)。可免一祸。妄图捕捉或伤害者,皆已不存。
4.井水之秘:非为稀释河水,乃为稀释来自地下之“呼唤”。老井直通……不可言说之处。村长每旬投入“祭品”,保持井水“活性”。水愈清甜,“活性”愈强,村愈“稳定”,然人亦愈近……
(第二层字迹开始潦草,使用炭笔)
他们说我疯了。因为我阻止孩子捡拾“微笑的石头”。因为我把试图在月夜与影子对话的乌力罕打晕拖回。因为我烧掉了从供销社灰坑爬出的、长着人脸的草藤。
委员会扣光了我的“积分”,停了我的配额。无所谓。我的配额本就是痛苦与清醒。
村长看我的眼神……像看一件即将报废的工具。
小心穿绿袖套的供销社柜员!他们不是换班,是被“换掉”!他们的血……是绿色的、粘稠的!
“优秀牧童”最终会成为“持灯者”,而“持灯者”……会成为下一季“黑羊血”的来源!我见过那张剥下的皮!
(第三层字迹狂乱,似用某种暗红色颜料书写,斑驳不清)
它们越来越近了。石敢当每天清晨都冰冷刺骨,像在吸收地热。涂抹的羊血一会儿就变黑、干裂。
夜里,窝棚外不再是风声。是摩擦声。像无数根茎在泥土里钻行,寻找缝隙。像……咀嚼。
我听见它们在低语我的名字。用我亡妻的声音,用我早夭儿子的声音。
镜子!千万不能有镜子!它们会通过镜面爬出来!我砸碎了最后一小块玻璃,但我的水盆……静止的水面……有时会映出……另一张脸在对我笑……不是我!
我的影子……它有时自己坐起来,在墙上,看着我。我不敢睡。
记忆越来越模糊。我昨天献祭给黑山羊的,是哪一天的记忆?我是否已经把不能给的给了它?
(最新的一层,用焦黑木条直接划在木柱上,力道极大)
全错了!
守村?守个屁!我们才是被“守”住的!守在这个圈里,像待宰的畜牲,被喂养,被标记,被挑选!
“膜”不是保护我们的!是困住我们的!防止我们逃出去,也防止“外面”的东西……完全进来?不对……是防止“下面”的东西……太快地把我们“消化”掉?
村长!他根本不是维系契约!他是最大的“饲槽管理员”!他喂我们以规则、以恐惧、以彼此!喂给下面那个东西!
井水……我喝了未稀释的井水……想看得更清……我看到了……根系……无处不在的根系……连着每一座房子,每一个睡梦中的人……尤其是孩子!孩子们是新芽!
我的眼睛……好胀……视野边缘总有绿色光晕……看人能看到他们皮下有东西在蠕动……像草茎……
最后的警告:
***不要相信任何承诺“安全”和“正常”的东西!那是**消化的前奏!
***想活命,就让自己变得“无用”、“难吃”!拒绝“同步”,拒绝“积分”,哪怕装疯卖傻!**
***如果……如果你发现自己开始觉得青草味香甜,开始能听懂风声里的“歌谣”……在彻底变成它们之前,来找我。我这里有……最后的手段。**
***或者,逃!但别往草场深处逃!找**石头多的地方,找不长草的地方!虽然我不知道哪里还有……
——巴特尔(最后能认清的签名)
以及许多无法辨认的涂鸦、抓痕和干涸的污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