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家道中落的,肥师没讲,小肥也没问过。又或许赌徒败家原非朝夕促就,而是始如涓流而终若山洪,待人察觉之时,已无逃避的可能了。至少在中学时期,肥师就开始打工糊口。六十年代的香港,社会还十分落后,没有进入经济腾飞的阶段,而彼时十岁出头的孩子,挣钱补贴家用的常见方式之一,就是去做码头工。
我很难相信一个发育未完全的孩子可以一边做重苦力,一边求学,但是肥师现今的学养就摆在那里,不由得你不信。他夜里去做码头工抗包袱,白天到学校里上课,为了避免犯困,他就靠苦咖啡来强撑。
“学校的学生只允许喝水,咖啡就不行,因为有香味嘛,会影响到别人——只有我是例外。”
放学以后,肥师要回家帮忙做家事,做功课,温书,之后再睡觉。短暂的睡眠以后,他就要提前一段时间出发,到码头附近的书店里去看书,经年累月,只看,不买。香港人对这种行为有个形象的说法,叫“打书钉”。好在店员并不反感肥师的这种白嫖行为,因为肥师看完书以后,都会帮忙整理附近的书架。
肥师对学习的渴望和长期的白嫖行为造就了他绝佳的记忆力,这种记忆力并不是一两个人的随口夸赞,看过的材料他可以轻松记住,只见过一次的人很久以后再见他还能记得名字,至今如此。所谓的“至今”,要知道,他如今已是一位七十多岁高龄,多年抱病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