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茯州出发,沿上苑河一路行至鹿头山地界须得二日有余。此处乃上、下苑河分流之处,二者虽在此处同苑河分开,却又为鹿头山起伏不定的丘陵聚拢,直至出了山口才正式分道扬镳。
被上、下苑河裹住的河套区,在盛王朝时期还隶属于溪宁,天劫元年,盛王朝国统崩坏,以陇西势力为主的南盛虽保有旧制,却也在天劫四十八年之时步了后尘,原先的划分便再也做不得数了。茯州府本无权管辖上苑河上游,那是溪宁府之辖区,只是在三年之前,陇西残军一路南下,把溪宁烧成了白地,周遭幸免于难的州府方才大肆鲸吞那些失了保护的土地,又怕陇西残军回头,便于鹿头山附近划了边界,止住了大打出手的趋势。
而为好几道边界环绕的便是苑河的河套区,河套当中坐落着的渔村名唤白滩,此地三年不上税,可谓衣食富足,只不过,待到周遭州府意欲称霸一方之际,白滩村独于乱世的逍遥日子也一去不复返了。
祝雨生踩在白滩村发硬的路面上。此地常年潮湿,路走得多了,也该泥泞不堪,不过前些日子的一场大火,不止烧毁了村子和庄稼,也把泥巴烧得干硬无比,恐怕得再过些时日,坚硬的地面才会被晨露所软化。
“祝大人……祝大人?”
这个恐怕还不到二十的少年,刚叫心思于信马由缰地在泥土里打转,随即便给一旁的府兵把魂给叫了回来,注意力自然而然地落到了面前的景象上。
残肢、碎片、冲天的尸臭。
十多个人的碎尸堆在废墟的角落里,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府兵,此刻也是面如菜色,只是眯着眼睛旁观那些满是蝇蛆的尸块。
“切口干净利落,腐烂的痕迹也几乎一致……他们,应该是在同时被砍死的。可是别说这苑河河套,就是茯州地界,都哪有这种一瞬把十多个汉子活活分尸的高手?”
唯独祝雨生,这个在场当中年龄最小的年轻人,细细甄别着尸体的痕迹,逐字逐句地分析着。
高手……
毫无疑问,是高手所为。
他看着这些不成人样的腐尸,自认无人能做到这般地步。
“许是陈什长搞出来的动静太大,招引高人出了手。”
一位同行的小吏话音刚落,便给周遭的府兵架住,诸武卒眉眼间的怒火,瞪得他不自觉地低了头。
祝雨生倒是没管小吏的猜想,他看着地上纷乱的脚印,若有所思地往尸堆的另一侧走了好几步,直至在一个死状狼狈的尸体边上停了下来。
随即,他稍稍蹲下,全然不顾扑鼻的尸臭,细细地打量了好一会儿。
“呵,陈丘在这儿呢。”
此话一出,适才围着小吏的三五府兵顿时跑了过来,把穿着藏蓝半袖的少年和他边上的尸体团团围住。
“真的是陈什长……”
“到底是哪个贼人,居然如此歹毒,把尸体糟践成了这样!”
“不管是哪路高手,这仇一定得报!”
府兵一人一句,义愤填膺,恨不得要把罪魁祸首挫骨扬灰。祝雨生反倒异常冷静,他又打量了会儿被砍得血肉模糊的尸体,随即看了眼不远处被干净利落地斩杀的十多人。
“嗯……若是高手所谓,陈丘的死状也未免过于儿戏了,还是说他是之后给村民打死的?倒也不像……他烂的程度看起来跟其他人差不多,死的时间相同……”
低声分析之时,小吏也在这会儿凑到了祝雨生旁边,低声下气地说道。
“看来就是这样了,祝大人,陈什长一行遇上了江湖高手,力战不敌最终落败身死……您看,我们是捡些骨回去交差,还是……就在这儿给他们立个冢?”
祝雨生仅是瞥了眼小吏,这个老头敷衍了事的提议他是半个字都没听进去——他反倒是给眼前的疑点深深吸引了。
一群人被斩杀、疑似高手所为,一人被乱刀砍死,分明出自半道出家的新手手笔。
再度环视一圈周围之后,祝雨生似是发现了什么线索,在众府兵面前清了清嗓子,便对着他们发号施令了起来。
“诸位,陈什长那天带着二十来人来了这白滩村,可地上的死人拢共也就十多个,这么些人,许是有当时的目击者,先别急着搜别的,把那些人找出来!”
“遵命!”
众府兵心领神会,立马领了这人的命令,三五成群地开始从村道沿着外围翻找搜寻起来。
目睹小吏的些微不满,祝雨生却在心底暗喜——此事分外蹊跷,玄机之下,亦有可能蕴含着难得的机遇。
而机遇,则是向上攀登的重要绳索!
*明日恢复更新,总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