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清了，那是一片片细小的、半透明的飞虫，它们拥挤在一起，用无数微小的节肢扒拉着玻璃，复眼在炉火的映照下闪烁着非人的、冰冷的光点。
就在这时，“哐当”一声，房门被猛地从外面推开，狂暴的风雪瞬间涌入，寒意如同实质的刀子刮过每个人的皮肤。
“操！卡萨你个蠢货，快关门！”被冻得一个激灵的工人怒骂道。
只有乔尼，脸色惨白如纸，惊恐地看着门口那个身影。那是卡萨，他浑身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晶莹的“冰雪”，皮肤呈现死寂的青紫色，眼神空洞，仿佛一具刚从冰棺里拖出来的尸体。
他僵硬的嘴巴一张一合，似乎想说什么，但发出的却不是人声，而是细微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窸窣声。随着他嘴唇的动作，能看到他口腔里，乃至喉咙深处，都有细小的、半透明的冰晶飞虫在蠕动，爬行。
乔尼几乎能想象出卡萨是怎么变成这副模样的，想想吧，你顶着暴雪艰难前进，雪花泼水般落在你身上，裹住你裸露在外的脸颊。然后，那些冰凉的，细小的虫子顺着厚实的、层叠的衣服，就这样钻进你的鼻孔和耳朵里，向深处的温暖蠕动、挖掘……
强忍着呕吐的冲动，乔尼终于尖叫出声：“他……他嘴里……怪物！”
恐慌像瘟疫一样炸开，喝骂声、惊叫声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但没过多久，这里就安静了下来，就连最后残存的炉火，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冰冷的手掐灭了一般，倏地熄灭了。整个营房，连同其中所有的恐惧和绝望，彻底沉入了无边无际的、死寂的黑暗。钢铁厂被一层沉默的白所覆盖，远远望去，就像是与洁白的雪山融为了一体，成为了群山的一部分。
风雪的咆哮中，依稀能听见如同春蚕啃噬叶子的窸窣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