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属海峡殖民地 1900年1月1日
新世纪的第一缕海风从“圣弗朗西斯科号”低沉的汽笛声中缓缓吹出,天光尚未全亮,马六甲海上浮着一层混杂煤烟与咸腥的薄雾,礁石上停着几只红嘴鸥与鸬鹚,静静等待着最早浮上水面的鱼群
“快点,你们这帮黄皮猴子!”
三副不耐烦的催促着几名焦黄干瘦的马来水手将最后几箱茶叶与燕窝搬上船,手忙脚乱中,一名水手竟不小心将手中的木盒打翻,最后许多泛着白银般光芒的马尼拉锡器便从中掉落
一声清脆的爆鸣声随即抽打在这名水手身上,然后又是一鞭将还未发出的惨叫声堵了回去
“该死的,这点活也干不好”
三副紧皱着眉头,他的硬质皮靴在甲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身旁的书记员在货单上逐项核对,每一笔墨迹都像是对时间的追赶
“今天的海风很清新”
酒杯中的冰块轻轻晃动,在晨光的映照下,杯中的金汤力折射出琥珀一般的光泽。罗兰·艾尔莎浅啜一口,侍者眼明手快,立即将酒杯重新斟满,随后肃立一旁
“是的,难得艾尔莎小姐愿意上甲板兜风,您的病……”
“就是有些喧闹了”
艾尔莎将眼眸投向下方咒骂不停的船舷处
“威利,船还有多久出发?”
“这…说不准”
船长斟酌了一下
“也许六点,艾尔莎小姐,如果那些中国人动作够快的话”
船长威利站在桌旁,语气恭敬,却掩不住紧张
“去催催他们”
艾尔莎收回视线,漫不经心的说道
一旁的水手长匆匆穿过狭窄的铁梯,来到船舱最底层,那是另一种世界——炽热的火光从炉膛中喷出,煤铲撞击金属的声音如同单调的鼓点,空气中弥漫着灼热,温度逼近六十摄氏度,七十二名来自福建的锅炉工赤着上身,一铲一铲地将煤炭送入炉口,随着他们的动作,船舱内安装的两台四膨胀式蒸汽轮机开始以每分钟一百二十五转的节奏咆哮运作,它们会在一个小时内输出40000千瓦的功率,以推动四个青铜螺旋桨划开波浪,来让这艘24,000吨的巨轮向着大洋彼岸前进
呜——呜——呜——
三声宏大而厚重的汽笛声撕碎晨雾,“圣弗朗西斯科号”开始正式离开新加坡码头,船长也回到了他应有的位置,对着航图调整舵机,使船首稳稳指向太平洋的东岸——旧金山,六点的晨钟与交响乐团所演奏海顿《第六交响曲》同时响起,穿着亚麻西装的待者们开始自厨房中取出餐盘,毕恭毕敬的等待在头等舱室内的贵宾洗漱完毕享用早餐,这艘带着滋滋蒸汽轰鸣的钢铁巨兽在黎明的光线中远去,留下一道长长的难以弥合的白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