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50013094
“尽管有些发毛,他们还是选择继续读下去。”
“在翻开下一页的同时,迷雾里有什么东西接近了。被突兀的声音吓了一跳,负责读书的那个人竟然一不小心,被书页划伤了手指。”
我读完这句话,旁边突兀地传来咚的一声。是那种很重的玩意落地的声音,就在没几百米的地方,被雾挡住了,看不见。
在场几个人集体吓得一抖,连我也是。正打算翻书的中指在书页边缘一滑。说来奇怪,那书明明边缘毛毛躁躁的,这一划却像是刀一样把我的手割破了。
血从伤口渗出,我赶紧从口袋里找了张纸巾。不知道为什么,我很不想去含那个伤口。
现在大家都懂了,这破书就是邪性。5分肥女整个人贴在会计男身上,用那种娇腻嗲的声音说,哎呀老公,人家好怕,这书是不是那个大猫下了什么邪法,来诅咒我们的啊。
我看着这幅场景掉了一地的san值,没敢说话,和马哥他们对视了几眼,又翻开一页。
“迷雾里传来不可名状的声音。奇异的香气飘来了,夹杂着海藻和腐烂的血肉的味道。”
大雾里响起刺耳又令人头皮发麻的恶心声音,四周都有。不知道大家见过蟑螂没有,那个声音就像是把几百只蟑螂塞进玻璃瓶,它们一起刮擦瓶壁的那种摩擦声。但是除了摩擦声就没别的了,安静得诡异。
我在这时候真是无比痛恨自己的听力,因为我他娘听见,那些声音正在缓缓靠近,渐渐包围过来。与此同时,书上说的那种味道也跟着来了。夹着海腥气,尸体腐烂的恶臭,闻起来像渔船舱里发酵了一个月的死鱼。
肥女不说话了,她紧紧抱着会计男,快把他夹进自己的肉里了。马哥点了根红塔山,吐了口烟,我看见他拿烟的手都在抖。我又去看十九,她表情平静,像个洋娃娃一样精致,却让我心里有点发毛。
下一页。马哥又吐了口烟,说。
“篝火边的人们突然察觉到,迷雾在慢慢向他们靠近。古怪的声音越来越多,月光下,庞大狰狞的黑影像是皮影戏里的鬼怪一样从他们周围经过,伴随着诡异的寂静。有东西从湖里爬出来了;它缓缓地一步步走来。”
虫子剐蹭地面的声音一下子嘈杂起来。砰,砰,砰,重物落地声又一次响起,但这一次,大家都无法控制地把它往脚步声上联想过去。
毫无征兆地,我看见马哥身后那个方向的雾墙上浮现一个巨大的影子。它背着月光,在雾上留下一个模糊的轮廓。它的外形狰狞而怪诞,像是三米高超大号的螃蟹被人拉长然后打了个结,毫无逻辑,却令人打心底感到恐惧。它就那么静立在那儿,真的一丝声音也没有。
黄毛显然也看见了,满脸惊恐,正想要大叫出声,却被马哥一把捂住嘴巴。肥女吓得脸都紫了,健壮的手臂死死箍着会计男,会计男也是一脸青黑,抖如筛糠,不知道是被勒的还是吓的。就在这个时候,原本是湖的那个方向传来一阵水声。那确实像是有东西从湖里爬出来了,我听见那玩意身上的水在滴滴答答往下落。它拖着清脆的脚步声,嗒嗒嗒,像是中学时老师的高跟鞋踩在走廊上的声音,一步一步靠过来。
这个时候我也怕得不行了,脑子发麻。空地上就只剩篝火的噼噼啪啪声,昏暗的火摇曳着。
马哥那根红塔山快抽成烟屁股了。他吸了最后一口,把烟头扔进篝火,从我这里把那本书拿过去。但是他刚一碰到那本书,就跟触了电一样把手缩了回去。借着火光我看见他一手暗红色的液体,我不太想考虑那是什么。
“还……还读不读?”我抖着嗓子问。
先别。马哥伸手阻止了我,自己又点了一根红塔山。然后他问,“你们是不是都接到了邀请函来的?”
邀请函?我说我没发过那个啊。马哥摆手,说不是你的,是大猫的。
他从衣兜里翻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片,借着火光捋直了,摊在地下。黄毛、会计男和肥女面面相觑,也都各自从口袋里摸出一样的纸片来。
大猫歪歪扭扭的暗红色字迹,上面写着聚会的时间地点。现在看来,那可笑的笔迹简直跟催命符一样恐怖。
马哥说,大家也都知道,以前是做了点亏心事,欺负大猫太过分了。我这些年一直想找机会跟他道个歉,接到了他的请柬就来了,想不到是这个状况。会计男和黄毛赶紧附和,说是啊是啊,我也一直想跟他道歉。肥女一直没吭声,这个时候突然说,是不是我们跟他道了歉就行了?
马哥于是拉开嗓子,大声说,大猫啊,我知道你心里有恨,哥几个当年确实对不住你。今天在这儿给你赔个不是,你愿意怎么就怎么,别整这些玄的,要杀要剐痛快点。
肥女听到最后一句脸色已经不对了,使劲拉马哥的袖子,说你这么说他万一真动手了怎么办!马哥呸了一口,说狗屁,那算老子欠他的。你以为你屁股干净?当年欺负他,阴招就数你出得多。
说是说了,周围一点反应都没。那脚步声还在继续,围着迷雾的圈子徘徊。迷雾越发地近,渐渐离我们只剩十米左右了。那诡异的影子也越来越大,脚步声越来越近,滴答滴答的滴水声还在继续。
会计男沉着脸,说他是不是还有什么没法原谅我们的?
马哥叹了口气。肯定是那个东西了,他说。
面对欺凌,大猫最开始是个斗士的。前面也提过,他曾经拿着屎追着小霸王们满学校乱跑,那其中就有马哥一个。
然而,过了一年多,他就不再反抗了,任凭别人在他的抽屉里放毛毛虫,往他的午饭里吐口水。
我还记得他坐在教室的角落,眼神灰暗得像是死了。
事情的转折点在一件事上。那次被屎追着跑的小霸王们觉得丢了面子,决定想个办法,“教训一下大猫”。几个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想了个恶毒的法子。当年的会计男说,他好像很看重他挂在脖子上那个瓶子。当年的肥女说,那我去把它骗过来。
于是当时还是8分幼女的肥女把那个瓶子骗到手上,黄毛把大猫叫到教学楼后面,然后马哥当着他的面把那个瓶子碾碎倒进下水道。据说当时瓶子里装的荧光沙和亮片撒了一地,很好看。
自那之后大猫再也不反抗了,像是一具会走路的尸体。有人说,那个小瓶子是他母亲唯一的遗物。
这时候说到“那个东西”,当年这几个主犯都陆陆续续想起来了。肥女尖利地骂,说不就一个破瓶子吗,路边摊五块钱就能买到,为难我干什么!
我当时真有点想一拳砸她脸上了。马哥啐了一口,狠狠地把烟头砸在地下,说你他娘闭嘴。是不是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再bb一句我给你扔那雾里去。
肥女顿时噤声,看向会计男,大概是想找自己男人出头。但会计男也是一脸阴沉,那意思显然是支持马哥的。这女人再没话说了,只好悻悻地闭嘴。黄毛这时候问,大哥,那我们该怎么办啊?接着道歉?
马哥说,你可以试试。
这货犹豫了一下,突然自己喊起来了:大猫啊,当年那事我充其量也就算个从犯,主意是会计男出的,骗是那个女人骗的,砸是马哥砸的,求求你别为难我了,放小弟回去吧。会计男和肥女跟得到了启示一样,纷纷开始向空气求饶。
在纷乱如菜市场的求饶里,马哥倒了倒烟盒,从里面倒出最后一根烟点上。他那金黄金黄的牛粪头一抖一抖,脸色沉得跟石头一样,还有点颓丧。
接着读。他说。
“篝火边的人们差不多明白了怎么回事。他们细数着自己的罪恶,一边向着迷雾求饶,一边试图将自己的罪责推给他人。但这些都是徒劳无功。在噼啪一声有气无力的轻响中,篝火的柴薪燃尽了,火焰熄灭,只剩下暗红色的炭。”
啪。火应声熄灭了。
求饶的一律被吓得一抖,都停了。我这时候被旁边几个人的闹剧一冲,也没有那么害怕了。虽然手脚还是有点发麻,多少正常了点。熄灭了的篝火对面,马哥看着我,问,你怎么拿到这书的?
我说快递寄过来的。马哥笑笑,说你就不觉得哪里不对?
我说这能有什么不对的?话音刚落我就倒抽一口凉气。
大猫和我们断联系能有四五年了,详细地址我也从来没在初中的班群里说过,那他是怎么知道我的地址,往我这里寄来快递的?
还有一件事,马哥说。他说你看,地下的邀请函,只有四份。
……在场的,除了没有邀请函的我,有五个人。
黄毛他们三个脸一下子白了。我硬着头皮看向身侧,十九正蹲在那本书旁边,手上沾着可疑的暗红色液体,面无表情。
回想起来,当时我本来不打算翻开这本书了……提出要看这本书的人,正是她!
冷静冷静。我使劲拍自己脑门子,脑子有点发木。我绕开了点十九,给马哥打眼色,想问他这会不会是巧合。万一人家就只是想来参加个同学聚会呢?十九离我很近,我根本不敢说话,只好乱挤眼睛。
马哥不知道怎么的居然懂了我什么意思。他抖了抖烟灰,说,你还没想起来?
我愣了一下,然后立刻感觉背后冰凉。
我们初中那个破班,根本没有什么狗屁团支书。
这人……是人是鬼?
正在这个时候,十九说话了。
“……是血。”
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她的嘴角挂着点笑意,精致如人偶的侧脸带着诡异的违和感。
在场几个人都不敢动,黄毛他们三个明显有点麻爪子了。马哥还在抽烟,好像是看开了一样,跟我记忆里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毛头混混很像。
“是血。”十九重复了一遍。她的声音低低的,有点沙哑,但是很好听。
没人敢接她的话。我犹豫了一下,心想md豁出去了,这真要是鬼,本肥宅就死她手里也没什么大问题。我壮着胆子问:“你说……那本书上的?”
十九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把那本书拎了起来。她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了一副黑手套。那破书被提到半空中,马上开始哗啦啦地往下面淌暗红色的血水,好像流不完一样。
“这书是你一路带过来的?”十九问。我说是啊,她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说你回去最好把一路上它沾过的东西都烧了。
为什么?
十九指指书封面,说,这是人皮。
一股诡异的恶心感从我胃里面翻上来。娘的,那个包裹里的不会也是真的头发吧?等等,这么说,这玩意被火一烤,渗出来的那些油腻腻的……该不会是……
想到这里,我差点没忍住吐了。
十九说,看起来大猫真的很记你们仇啊。她提着那本书在半空中抖了抖,那人皮封面上渗出更多的血水来,像是坏了的水龙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