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吃完我掏出口袋里那包红双喜1906,递了根给村长,随口说了句:“一九零陸,清熱解毒。”
村长却以一种沉重的语气回复我:“有些毒,是药解不了。”
我愣了一下,没搞懂他背后的意思。
一老一少就此无言抽完了烟,我骑上电动车,跟着村长的那部老旧的摩托车来到了后山。
跟着村长停下车后,面对崎岖的山路和路边零零散散的坟墓,我不解问道:“不是带我去杨翠婵家吗?怎么给我带来…你们村的祖山了?”
村长没说话,只是招手示意我跟着他走。
下午的阳光很是毒辣,而村长这个老年人爬起山来却不带停下来休息的,被烈日暴晒的我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跟着村长。高温和走山路劳累将我这两天所受的伤重新带到我面前,那天从忠诚大厦二楼跳下的腿上和刚刚打到白色人影牙齿的手伤,已经不能用“隐隐作痛”来形容了,简直就是伤口上泼盐水辣椒水的感受——又疼又辣。
“村长,能不能慢点…”我咬了咬牙,还是放下了自尊心,请求村长放慢脚步。
正当我说话时村长跳了起身,双手扒上一个垂直小土坡,依靠着肩膀发力上去了。他闻声转过身子面朝我伸出双手,缓缓开口:“到了”。
我握上村长那双布满皱纹和老茧却又浑厚有力的手,从掌心感受到了村长的温度,不同于我疼得直冒冷汗,这十几分钟的山路对于村长来说好像只是热身运动罢了。
一使劲,我被他拉了上去。
村长将手搭上我的肩膀,指了指一米开外的坟头,我走进一看,墓碑上写着:赵炳康与爱妻杨翠婵,爱女赵晓欣之墓。
而赵晓欣——应该说是杨晓欣婆婆的墓碑就在这个坟头的上方大概两米开外,就是“还活着“的,晓欣妈妈还有晓欣婆婆说每隔几个月就要回来乡下看望的晓欣公公合墓。
所以谁是活人谁是死人?
受不了了。
我真的受不了了。
我忍不住脱口而出一句:“操。”
村长并没有理会我的爆粗,而是开口自顾自地讲了起来:“当年炳康他们村不肯给他葬在他们村的祖山,说是嫌晦气;而阿婵则是跪着求了我一个晚上,跟我讲了所有事,我心软了才肯把这个外姓人埋在这里,同时把她们家所有人的墓提前准备好,连名字都提前刻上去。”
村长叹了口长长的气:“我知道我不应该跟你看到这里,但是看来你是知道了阿婵她们家的一点事情。我能说的我已经说了,你自己回去吧。不送。“
疼痛被忘却。
看到坟墓本应该恐惧的我,大脑中却只剩下愤怒的情绪。
我也不知道为何。
真相仿佛就在眼前,却又像是隔了一层纱一般如何都摸不透。
愣在坟前不知道多久,村长早已不见踪影。
滚烫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我抹了抹眼角,从各个角度拍了墓的照片。
忘了我是怎么下山,也忘了怎么开了10多公里的电动车回到家楼下,还忘了怎么去打印还有洗出所有文件和照片的以及怎么回到家的;见到那座坟墓之后,我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原来我所苦苦寻找的人已经化为黄土了吗?
只记得我坐在饭桌前,隔着蒜蓉蒸虾、豆豉蒸排骨以及清炒番薯叶的热气,我妈问我:“强仔你干嘛眼红红的?今天被领导骂了吗?还有浑身是泥,脏死了,你们公司不会把你调去看工地了吧…“
我用手拿起虾尾,不顾自己在失去记忆期间是否有洗手;看着奶白色的虾肉和红里透粉的虾壳,虾被提前去头开背,一刀切至虾尾打开两半,蒜蓉被均匀铺在每一寸的虾肉上;连同准备滴下的鲜香的汤汁我放进嘴里,打起精神来打断我妈的絮絮叨叨:
“没事,就我下班开电车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你做的虾还是这么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