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从语言的中心二轴性视角,来看这两个修辞学功能吧。转喻,在凭借能指的意义以及形态的类似性来接连形成连锁这一点上,相当于历时态。另一方面,隐喻是能指的置换,从它是在同时存在的两个能指中的选择来看,它是具有共时态性质的机制。
隐喻也好转喻越好,最终都是能指的一种替换机制,因而现实中很多时候难以把它们清晰地区别开来。其本质差异在所指的领域才清晰地体现出来。在转喻中的联结是以能指间本就存在的关系为基础而形成的,因而不产生新的意义。与此相对,在隐喻中,相互置换的两个能指之间不存在既成的关系。
保证这种关系的是创造出隐喻的那个人自己。凭借隐喻而获得的意义(sens)的闪光,从这里发出。这是新的意义的源泉,是诗中不可缺少的东西。使人凭借这种新意义的创造才称得上是诗人。隐喻的成立也需要大他者的承认,不过诗人就是那个有能力获得大他者的承认的人。但是,在此说诗人创造出诗,这种表达并不正确。正如我们已经提到过的,诗的创造是从诗人自己也不知道的某个地方来到这里的,其实反而是已经写成的诗赋予了诗人作为诗人身份的存在。诗人的能力是一种,能够成功地抓住从某个地方来到这里的诗的技术。
举登山的例子来说,开拓从未有人走过的道路到达山顶,这是隐喻;利用已经存在的路并对其加以改造以登上山顶,这是转喻。
有关隐喻功能,再举个有意思的例子吧。拉康注意到,刚开始学说话的孩子会说“狗喵喵叫,猫汪汪叫”来当作游戏。
理解不了孩子在说什么的大人,会尝试对其进行纠正,然而实际上,孩子是完全知道狗是汪汪叫、猫是喵喵叫的。汪汪、喵喵并非是作为记号,与物单义性地相联结的,而是作为能指存在的。
能够无视这种自然关系来进行替换,这正是从物中分离的能指的基本性质,借此,能指获得了自由的羽翼,得以停留在与自己毫无关系的物之上。
将某个物赋予名字后,仅有名字能够独立地作用,而物本身(物自体)就被无视了。因而,能指可以说就是对物的杀害。而最开始杀死物的能指就是隐喻。孩子说“狗喵喵叫”时,他正是在试验获得自由的能指的威力。
隐喻的另一个例子,是我们平时能够接触到的,骂人的话。弗洛伊德的五个症例的其中之一,“鼠人”中,记载着患者在幼年时代被父亲惩罚时发生的事。他对惩罚发起了激烈的反抗,对父亲说了很多骂人的话:“你是碗、你是毛巾、你是电灯”(《书写》892页)。怒火中烧的这个孩子,向父亲投去无机质的名字,想要把他从人类的位置上拉下来。
这是一种隐喻,是使用能指而进行的对物的杀害。骂人的话是朝向憎恶对象而说出的词语。这是这样一种行为:孩子试图在存在于能指之外的,能指欠缺着的场所中{在这个场所中没有能指},将憎恶的对象当做是物本身(物自体)那样的东西来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