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
她双手一直抱在胸前,即便房间已经热得过头,病人仍然不断用手掌摩擦她上臂,那种人冷的时候一般会做出的动作。整个动作和状态使得她手臂的内侧一直看不见。医生的眉毛已经因为困惑竖了起来,他自己没有意识到。
“鲍勃(Bob)。”
“鲍勃。”医生很焦虑,他完全不知道女孩现在在说什么,这很可能会流露出来,还会加重她的孤独和精神痛苦。典型的单相抑郁症患者通常为没人能听见或者听懂他们想说的东西所折磨。因此有了笑话、讽刺,以及无意识的手臂摩擦等精神病理学方面的表现。
凯特·贡佩尔像个盲人一样转着脑袋。“上帝啊我在这里干什么。鲍勃·希望。叶子(Dope)。大/麻(Sinse)。棒子(Stick)。草(Grass)。烟(Smoke)。”她做出了一个抽-麻的手势,大拇指和另外一根手指放在噘起的嘴上,“我买这些东西的贩子有时让你打电话的时候叫它鲍勃·希望,怕有人监听。你要问鲍勃在吗。他们如果有通常会说‘希望孕育永恒’。这是个暗号。有个小孩会让你求他请犯一次罪(1。贩子如果生意做得时间长,都会有点被害妄想症。好像偷听这个电话的人会被这种小伎俩骗到一样。”她似乎又活跃了起来:“有一个人,住在奥尔斯顿的拖车里,和他鱼缸里的几条蛇一起,他———”
“所以,药物,你是说你觉得药物是种原因。”医生插嘴。
抑郁症患者的脸又一次变得空洞。她短暂做出了某种特殊关注工作人员叫作“凝视一千米外”的动作。
“不是‘药物(drugs)’。”她慢慢说。医生感到房间里充满了耻辱的味道,酸臭和尿毒症的味道。她的脸一下子变得隐隐有些痛苦。
女孩说:“摆脱(Stopping)。”医生觉得他可以再说一次,他不是很明白她想说什么。
然后她的表情发生了一系列的变化,医生完全不可能在临床上确定她是否真诚。她看上去像是很痛苦,又更像假装压抑想笑的感觉。她说:“我不知道你相不相信。我怀疑你会觉得我是个疯子。我喜欢飞-草(have this thing with pot)。”
“你是说大/麻(marijuana)。”
医生奇怪地认为凯特·贡佩尔只是假装在吸鼻子,而不是真的需要吸鼻子。“大/麻。很多人觉得大/麻只不过是很弱的物质(substance),我知道,就是一种天然植物,凑巧让你舒服,就像有毒的橡树让你发痒一样,如果你说你因为‘希望’出现问题———大家会笑。因为外面还有比这更糟糕的药物。这我知道。”
“我没有在笑你,凯瑟琳。”医生说,真心的。
“但我「真的」很喜欢。有时候它好像是我生活的中心。它对我产生影响,我知道,不好的影响,他们很直截了当地告诉我不许抽,尤其是吃百乐明的时候,因为加顿医生说还没人知道这两者之间的组合会产生什么效果,很可能像轮盘赌。但过了一阵子以后,我想也有段时间了,一切可能不同了,这次我就算在吃百乐明也可以试一下,所以我又开始了。一开始我只是下班以后抽几口麻/烟(duBois),能让我吃得下晚餐,因为我跟我妈妈吃晚餐真是———好吧,但后来又过了一阵子,我在自己房间里,一整个晚上把电风扇吹向窗外,用'一口烟斗'(one-hitters)抽,对着电风扇喷烟,为了把味道吹掉,我跟我妈说如果有人打电话来就说我不在家,我不告诉她我在房间里干什么,虽然她也不问。有时候她问,有时候不问。后来有段时间我在上班的时候也抽,休息的时候,去厕所,站在马桶上,把烟吹到窗外,厕所很高的地方有个很小的毛玻璃窗,脏得不行,上面都是蜘蛛网,我很不喜欢脸贴着那扇窗子,但如果我把它弄干净,迪格斯夫人或者谁可能会知道有人在上面窗户旁边干了什么,我经常穿着高跟鞋站在马桶圈上,还经常刷牙,整瓶整瓶用柯立宁(Collyrium)³⁰,把电话机转到音控,接电话前总是要喝水,因为我嘴巴一直很干,特别是吃百乐明的时候,百乐明本来就让我口干舌燥。很快我极度怀疑他们知道我在飞(stoned),就坐在办公室里,在飞-草(high),身上都是味道(reeking),而我其实是唯一一个闻不出来的人,我完全执迷于‘他们知不知道’、‘他们能不能看出来’的游戏。又过了一段时间,我会让我妈妈帮我打电话请假,这样我可以在她去上班之后一个人待着,不需要担心他们知不知道,对着电扇抽,然后到处喷消毒剂(Lysol),把金杰的猫砂盆翻一遍,这样房间里都是金杰的味道,我一边抽一边在电视电脑上看日间电视剧,因为我不想让我妈妈知道在我生病请假的时候又订了盒带。然后我就执迷于‘她知不知道’。我越来越难受,对自己抽那么多十分憎恨,几个礼拜以后,我越来越飞(high),我除了觉得应该戒了鲍勃什么念头也没有,这样我可以回去工作,在别人打电话来的时候告诉别人我在,这样我可以过某种倒霉的正常人的生活,而不是像个三年级小学生一样穿着睡衣假装生病然后一边抽麻一边看电视电脑度过一整天,所以每次我抽光了以后都对自己说‘最后一次,不能再抽了’。我会把烟纸和'一口烟斗'全部扔掉。我可能扔掉过五十个'一口烟斗',有些还是很好的木料和黄铜做的,甚至有几个是巴西产的,陆上驳船的那些家伙肯定每天会从我们这片的垃圾箱里找好的'一口烟斗'。不管怎样我最后戒了。我真的停了。我受不了了。我不喜欢大/麻给我的感觉。然后我去上班,上得非常卖力,弥补前几个礼拜,以及为了新的开始创造好势头,你懂?”
年轻女人的脸和眼睛经历了一些情感上的变化,但那些变化从内心层面来看都有点让人费解,有点空洞,甚至很难说完全真诚。
>//(1)
是佩木利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