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里奥是格哈特·施蒂特最大的粉丝, 大部分恩菲尔德的学生认为施蒂特可能是个神经病, 且毫无疑问是个脑子有点糊涂的话痨, 还有人尊敬他唯一的原因是他本人监督每天的训练, 如果受到针对, 他可以轻松地叫索德或者德林特让他们在早间训练的时候苦不堪言。
已故的詹姆斯·因坎旦萨之所以如此想把施蒂特招来恩菲尔德, 是因为施蒂特, 像因坎旦萨一样(他本人是从学纯数学为基础的光学转行到网球之后又转行到电影的),对待竞技网球的态度更像一个纯数学家, 而不是技巧大师。大部分青少年网球教练是技术派, 他们喜欢直接的、解决问题的统计数据研究, 可能再加上一点点自学的心理学和励志演讲。在赞助年代前1989年<33>一个有关电子边线裁判的美国网球协会会议上, 施蒂特告诉过因坎旦萨为什么不要去研究这些数据, 因为真正的网球根本无关那些技术人员喜欢的统计学规律或者拓展可能性, 而恰恰相反——反规律, 限制, 一切在失控的时候才会被碎片化成网球美学。真正的网球不比象棋或者拳击更容易被简化成确定的系数或者概率曲线, 它是这两种运动的杂交。简单地说, 施蒂特和我们高大的核能委员会光学家(因坎旦萨) —— 这位可是靠着完全简单粗暴的猛发球并迅速跑到网前的打法拿到了麻省理工学院全额奖学金的, 并且现在交给了美国网球协会一份让他们完全摸不着头脑的高速电子边线裁判咨询报告——发现他们对网球不该退化到数据跟踪的理解完全一致。如果他现在还活着, 因坎旦萨博士很可能会用一个十分自相矛盾现在叫作“超线性动力学”<34>的术语来描述网球。而施蒂特, 纵然他的理论数学知识可能跟个台湾幼儿园老师差不多, 却似乎知道一些霍普曼1]、范德梅尔2]和博莱蒂耶里不知道的东西: 找到网球的美和艺术和魔法和进步以及在瞬息万变的比赛中取得成功与胜利的要领和关键不是个简单的把混乱简化成规律的过程。似乎直觉可以告诉任何人这根本不是个简化的过程, 而是——有点变态的——扩展的过程, 一系列无法控制的侥幸的瞬间, 以及扩散——每个好球都有n种可能的回球, 而下一个回球则有n²种可能的回球, 这个时候因坎旦萨可以清楚地告诉与他有相同康托尔主义<35>背景的人, 马上会产生一个有无限种回球可能的连续体, 既很康托尔主义又很美, 因为这是种向内剥离的过程, 自成一体的过程, 这种无限性的无限次方的选择和执行, 从数学上来看是不可控的,但从人的角度来说又完全<自成一体>, 由自己和对手的天分、想象力决定边界,屈服于技术和想象力的限制, 最终使一名选手倒下, 并使双方都无法获胜。也正在这个时候, 终于, 这成为一场比赛, 自身能力边界的比赛。
“你是说底线就是边界? ”马里奥试着提问。
“我的上帝啊, 当然不是。”3]他发出了一种带有爆破音的嫌恶的声音。施蒂特非常喜欢吐烟圈, 却吐得不是很好, 吐出来的基本都是淡紫色的热狗形状的东西, 马里奥看着觉得很可爱。
1] 哈里·霍普曼(Harry Hopman, 1906—1985)、澳大利亚网球运动员与教练。霍普曼杯网球比赛以他名字命名。
2] 丹尼斯·范德梅尔(Dennis van der Mcer,1933 — ), 出生于纳米比亚的美国著名网球教练, 创办范德梅尔网球学校。
3] 原文为德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