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是谁,我在哪里?她试探性地自言自语,语言仿佛经历了一次遗忘,再被想起时,她惊讶于自己的声音变得低沉了许多。她记得自己与姐姐分开前是新历93年的11月3日,或许是4日,夜间的暴雨却预示着春季的到来,这是一月下旬才会出现的事。空虚感使她变得迟钝,几分钟后,她才发现身体的异样,她轻轻活动了一下肩膀,触摸着莫名其妙出现在她身体上的东西:一片闪亮的、极尽繁复的“纹身”。
积水倒映出华丽繁杂的金色线条,勾勒出羽翼、利爪和无瞳的眼眸,渐渐融合成一只头戴冠冕的渡鸦形象,渡鸦展开双翼,护住她的肩膀,线条汇聚到胸口正中,形成一整片闪亮的圆形,像是渡鸦的利爪抓住了一轮太阳。触感冰冷坚硬,指甲轻轻划过,发出金属的脆响,像是一整块黄铜直接嵌入了皮肤,却不影响正常活动。
她愕然看着倒影中的自己,触摸那轮金属太阳,试图弄清楚它怎么嵌入到皮肤下的,一阵精密机械啮合的金属声将她吓了一跳:渡鸦仿佛活了,以金属太阳为中心,层层金属羽翼交叠退开,六根轴从她胸腔的空洞中伸出,缓缓送出一个极尽复杂的机械——金色镂空隔板下,内部无数齿轮精巧地转动着,密密麻麻的金属管道延伸到她的身体内部。在这一结构中央,数十个金属环交错旋转,雕刻着繁复玄奥的符号,金属环嵌套着一枚球形水晶,一种无形的场让它悬浮在环中央,无论怎样活动,环和水晶都保持恒定的位置。水晶泛着冷冽的白光,仿佛要将人的灵魂夺走。
克洛琳达手足无措地愣了好一会,才试探性地又触碰了一下,机械顺从地退回胸腔,愈合得严丝合缝。她摸摸自己的后背,同样冰冷的金属触感,骨骼般微微隆起:那是一根金属脊椎,骨节伸出锥形骨齿,以不知名的精巧工艺牢牢嵌入身体,远远看去像一条闪亮的金色蜈蚣。克洛琳达知道南方有个有钱的杜尔伯爵,从马背上跌落摔断了背,从此再不能走路,重金求医问药多年,终于死在了床上。她庆幸自己还能活动,摸索着自己的脖子,试图再找到什么机械,但脖颈光滑,被斩首的恐怖伤口完全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