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母去世时,辛德拉还只是个六岁的孩子,她不明白为何家庭关系总是冰冷的,为何父亲将那些毫无生机的金币和债券看得比家庭生活更重,为何父亲将母亲视为一个精美的物件,一个能在社交场合带出去的贤妻良母,将自己视为一个训练对象。母亲的死夺取了她童年的最后一丝温暖,忧思让她患上了严重的风寒,浑身浮肿,高烧不退,父亲并不吝啬于治疗她,只是在花了几个金币请来医生后就再未过问。这位毕业于公爵领的圣卡多尼斯大学医学院的内科医生用小棍指指点点,告诉他的助手:“疾病是上帝对人的罪恶的惩罚,床上躺着的孩子倘若没有大罪,那就一定是孩子的母亲死前仍有未偿的罪孽。”
辛德拉想要争辩,她的母亲是一个善良的人,但她已经不能说话,干涸的嘴角发出的只是几声含糊不清的呻吟,她听见医生嘱咐助手准备一碗加了圣水的清凉药膏,高声朗读着《神恩录》与《赦罪书》的片段,用小棍鞭打辛德拉的后背——对于因罪孽而染病的病人来说,这是最有效的疗法。
辛德拉逐渐感受不到疼痛,她的身体仿佛成了一个无生机的物件,但她的感官却异常清晰,她能清晰地听见父亲与大客户在地下室的密谈,听见隔壁街传来的叫卖,听见更远处教堂里的神父在做晚祷。她的身体仍然躺在床上,却仿佛灵魂出窍,一个无形的她走出了房门,清晰地看到外在的一切,也看到医生如何同样鞭打母亲的神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