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日头刚偏西,邻居家的鸡苗子不知从哪儿钻了个洞,偷跑出门十几只,毛茸茸的一团团,在晒场上啄着谷粒,激得我玩心大发。我捡了根树枝,赶着它们往村外跑,越跑越远,直到晒场的影子看不见了,才想起该回头。
等到发觉不对劲的时候,月牙已经冒尖了,白森森的挂在黑浴沟的山顶,像山咧开的嘴。小鸡也散得好远好远,有的钻进了草窠,有的往山根处跑,我喊了几声,只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地里打转,没半点儿回响。我心道不好,这下绝对要挨抽了——爹妈本就省吃俭用,玉米还没下来,这十几只鸡苗,够赔上半个月的口粮。越想心越沉,脚步也越来越慢,鞋底蹭着土,像灌了铅。
再抬头时,已经走到黑浴沟山脚下了。风更凉了,裹着股说不出的腥气,像是烂木头混着血。我瞅了瞅不远处的山洞,洞口被杂草遮着,黑黢黢的,倒像个藏人的好地方。反正回去也是挨揍,不如在山里躲一夜,等天亮了再找鸡苗,或许还能少挨顿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