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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PO]No.52011914 - 无标题 - 都市怪谈


好像有点冷,我去把门guansaoijdizhxuiohdasohdegbasd

无标题 无名氏 2022-09-15(四)12:50:25 ID:3Wl37t3 [举报] [订阅] [返回主串] No.52011914 [回应] 管理
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下头的男的。

这件事情大概还要从去年,也就是大三的暑假说起。当时我们还在学校,因为我们系的考试周总是被安排在很后面,所以我和小米把大作业都交掉后已经是七月下旬了,学校里除了大四考研的,几乎就看不到什么人。我们买的车票是在三四天后,中间几天无所事事,那个下午,小米带着相机鬼鬼祟祟问我,你想不想去后山拍照?

后山在我们学校这一片还蛮有名的,我刚入学时报了个社团,社团里还会有学长拿后山的鬼故事吓唬人。那座山就在学校外面,并不高,有几座南宋的祠堂,门匾破败得像是鬼宅,在下山路上有一片公墓,天气好的时候,会有学生组队去爬山,但一到夜里,施工队的蓝色大灯亮起来后,氛围可想而知。现在放暑假,学生都离校了,小米想拉我去后山拍一组人像照。

小米是我室友,个子很高,其他……如果说还有什么特征的话,那一定是化妆了吧?她化妆很厉害,不夸张地说,小米在小红书或抖音上刷到什么妆容,只要看一遍就能复刻下来。我经常被她充当作练手的工具,她说我的骨相好,五官很立体,也就是说,各种妆容都有在我脸上被填充的空间。

其实我一直对自己的长相没什么概念,小米说的话听起来总是太过于善意,毕竟我要坐在那儿一动不动让她折腾几个小时,不过,我们把拍的写真发到网上后,确实收到了不少反响。在后山拍的那组是数据最好的,那天小米给我画了蓝绿色的眼影,我们两个女孩子在半夜的山里用丝绸、簪子琢磨各种想法,拍出来的效果的确很好,只是每次看时,我总是感到一种遥远的陌生感,评论里也有类似的回复,但大多数都在夸我们拍出了氛围感。尽管数据很好,但我其实很少打开那组图看。

在那之后,我们开始运营一个账号,偶尔也会收到一些品牌方的私信,大多数都是化妆品、护肤品、香薰蜡烛之类的品牌,但也有很离谱的产品方找到我们,当然,也会有骚扰的私信。这些事情全是小米在打理,她很擅长和人交际,小米会挑选其中靠谱的接下,然后给我化妆、打光、拍照、后期,我们编辑文案给甲方,甲方通过以后就可以发布了。我们运营这个账号大概一年,也攒下了一笔钱。
Tips 无名氏 2099-01-01 00:00:01 ID:Tips超级公民 [举报] No.9999999 管理
( `д´)就不能学学动画版的萌豚,多看看动画片
无标题 无名氏 2022-09-20(二)23:15:25 ID:3Wl37t3 (PO主) [举报] No.52143798 管理
小米说她会赶回来陪我,我听着她上车,和师傅说:“您好到五缘湾。”
然后小米继续和我讲:“我觉得这件事情只有一种可能性,就是你太疲惫了,而且你一直在想这些事情,所以才会记错……至于你说退房的时间,我们两个之中肯定有一个人把时间记错了对吧?”
我没有和小米讲,其实还有一种可能,我们两个人谁都没有记错,只是下午和我说话的那个人不是小米,或者现在正在和我说话的小米不是下午的小米,两种对话其实都发生了。
才四点多,天色已经暗得有了几分阴森的惊悚,出租车疾驰过大桥,狂风的呼啸声通过麦克风猎猎作响,小米说话的声音也在风声中被冲得溃散,我只模糊地听到她在讲着什么,一个叫作“后室”的词好几次在她的讲述中出现,从破碎的声音里,我勉强听清她在说:“……我晚点发给你,到四楼时我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后室,backrooms,你听说过吗……你别害怕,那只是都市传说,现实中的人会在很偶然的情况下掉进后室,后室是一片巨大的独立时空,后室有三千多个层级,他们好像叫它Level……是吧?从一个层级进入另一个层级需要特殊方法,比如喝下一瓶奇怪的水,捶打墙上的某一块砖,或者用头撞向地面什么的,有的层级安全,有的层级很危险……我在很久以前刷到过这个,现在还有一个叫后室的游戏吧?你看看蓝茵,和我们在四楼看到的好像哦,不过零几年的房子不都是这样装修的嘛……”
风声实在是太大了,她说了很久后决定不再说下去,我听到小米最后说:“等我到了再和你打,很快就到了,等明天台风过去了我带你回家,好吗宝贝?”
在她上车的间隙,我已经回到房间,站在那面巨大的全身镜前捂住口鼻,仿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会让我感到某种毫无意义的安心,镜子里的影像永远不会背离光的反射。
或许是因为没有听到我的回应,小米又说了一遍,然后问我:“你听得到吗蓝茵,别担心我很快就会回来,听到了的话你先挂吧。”
我把手机贴在脸颊旁边,身体一点一点从镜子边滑落,像是将整个身体溺如无光的暗域之中,小米在车上间断地说着:“喂,喂,这台风还会影响信号吗?”

听着猎猎的风声,我都能想象狂风撕裂一切的姿态。
“小米。”一切都安静了下来,我听着她的呼吸,“你在离开房间前拥抱我,对我说你爱我,是真的吗?”
小米显然愣住了:“那是真的……我是爱你的。”
“小米。”我都能想象小米听到这句话时的表情——

“你在四楼最深处的房间里到底看到了什么?”
无标题 无名氏 2022-09-21(三)15:28:45 ID:3Wl37t3 (PO主) [举报] No.52155045 管理
“下午好蓝茵。”刚从电梯里出来,赤藓就笑着和我打招呼,“来吃点蛋糕吗?”
大堂里已经坐着不少人了,显得有些热闹。我看到摄影团队的几个小哥从酒店外面拎了很多山姆超市的袋子进来,另外几个人在大堂吧的餐桌上切榴莲和抹茶千层,各式各样的茶歇布置得很精巧,赤藓端着两块切好的巴斯克,一块递到前台,还有一块递给了我。
“台风天不好点外卖,我们刚才趁雨小出去采购了一波。”赤藓老师叉着腰笑,一顶棒球帽遮住了他的脸。我顺着旋转门向外看去,雨是真的小一些了,但台风还没有完全登陆。
我端着碟子吃蛋糕时,赤藓老师在大堂里转了一圈,他和每个人都聊得很开心,湿涩的糖分从舌根冲撞着皮肤,仿佛十分钟前那极度压抑、痛苦、挣扎的氛围完全是一场噩梦,眼前的轻松、惬意才是我们所熟稔的现实,小米只是和我对错了信息,酒店的四楼就是正常的会议室,没有金属门,没有隐秘的会议,我们在今天结束最后一次拍摄,在酒吧迎接超强台风降临,我们喝酒、跳舞,没有任何奇怪的事发生,明天小米就回到杭州租下了自己的摄影棚。

就在我的思绪迷离之际,我发现赤藓老师正站在我面前,微微侧过头看着我,我衔着一口蛋糕,不解地望向他。
对视了几秒钟后,赤藓微笑了一下,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我才意识到乳酪粘在脸上了,我用手背擦拭后尴尬地笑着,赤藓老师递来了纸巾。
“身体不舒服吗?”赤藓用他一贯的,也是最自然的语气说话,难怪所有人都喜欢和他聊天,“我发现你总是皱着眉头。”
我只好苦笑着摇头,伏下脸吃蛋糕。
大概是看我不愿意讲述,赤藓也就没再继续问我。蛋糕吃完后,我们慵懒地坐在大堂里,几个工作室的朋友在用纸牌叠高塔,纸牌倒塌时大家在哗然声中笑得很愉悦。酒店外的风雨小下来后,能见度变得稍微好了一些,灰蒙蒙的黄昏天色,一团浩大的水汽悬浮在海面上,更远处的大陆架和高楼化作了岛屿、荒漠和山丘,我想起去年在宿舍和小米玩《死亡搁浅》时看到的景象,我忽然意识到其实世界上并没有关于“恐惧”的经验,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某种情景或气氛令他感到恐惧,只是因为一个更早的、更源头的创伤,我和小米曾经在某个暴雨的夜里抱在一起痛哭过吗?为什么此刻小米不在我身边,目睹一场庞大的雨幕竟然会让我感到痛苦?

“其实没有那么多的要求和限制。”我回过神时,听见赤藓老师在说话,我看向他才发现他也正望着酒店外一个无限遥远、无法被企及的目力尽头。
“不用看起来很快乐也没关系,不必每天都吃饭、睡觉也没关系,不去工作也没关系,不想活也没关系。痛苦没有那么崇高,幸福也没有。”赤藓转过头来看向我,“我看到过一句话,世界上有七十亿人,就有七十亿种正常。”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突然说这些,可是赤藓缓缓摘下了他的棒球帽,一张瘦削到颧骨凸出的脸显现在我面前,尽管脸上布满了好几片像是被火烧伤后留下的疤痕,赤藓的眼睛仍然是明亮的,他把自己暗红色的长发别到耳朵后面,好让我看清他的整张脸:“我不漂亮,我没有按照大多数人被要求的那样活,我很不幸,但我现在就可以跳到海里去。”
“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些什么,只是希望你能放松,蓝茵。”赤藓笑起来的时候有一种亲切的带动力,看着他的人似乎都愿意跟随他笑起来,“你看起来很美。”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这时他已经起身和玩纸牌的人一起搬运设备了,每个人都爱他,白天就快要过去了,赤藓回到我身边向我伸出手——
“我们出发吧,晚上还会有暴雨的。”
无标题 无名氏 2022-09-21(三)20:05:47 ID:3Wl37t3 (PO主) [举报] No.52160317 管理
下过雨的空气除了湿涩,还带着一股草木和泥土被浸泡后散发的腥气,越野车宽大且厚重的轮胎碾过积水的坑洼地,道路两侧齐膝的灌木被水花溅射后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几点绿色的萤光从暗处彻底隐匿,我们的车队在环海公路上疾驰,雨已经很小了,赤藓把车的顶棚摘掉,同时把音响里的摇滚乐开到最大,他像个孩子一样兴奋地挥舞手臂,做出一些笨拙却可爱的舞姿。
小米在这时给我发了条微信:“今天的拍摄就不要去了。”
我独自坐在车子的后排,望向前车的后灯像一双红色的眼睛,遮光板从后备箱种探出半个头,他们也打开了天窗,像是很古老的人类为了一场难得的暴雨而雀跃。我忽然又产生了那种置身事外的感觉,我在手机上对小米打下:“没关系,我会留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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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标题 无名氏 2022-09-21(三)20:15:13 ID:3Wl37t3 (PO主) [举报] No.52160517 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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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标题 白色的会永远存活 2022-09-21(三)20:16:18 ID:3Wl37t3 (PO主) [举报] No.52160551 管理
不知道哪个词敏感(*゚∇゚)这段只能发图辽
无标题 白色的会永远存活 2022-09-21(三)21:57:27 ID:3Wl37t3 (PO主) [举报] No.52162689 管理
“人烟隔水静,鬼火照沙寒。”念诗的人像唱经般咏诵着句子,某种类似木鱼但声音更悠长的乐器被节律地敲打着,念诗的人一遍遍,用更悲伤的口吻念着,“人烟隔水静,鬼火照沙寒呐。”
我站在高台上,背靠着那根最为高大的木柱,手中握着的火把在狂风中跃动,光芒迸出炽热的浪潮,一阵阵扑打在脸上。风雨催动潮水,在撞到桥墩后发出震耳的巨响。先是几个戴着能剧面具的男人在我面前跳舞,那种柔软、妖娆的动作所带来的视觉感官,与其说是舞蹈,不如说是对某种行为诡异的生物的模仿。在诵经声中,他们各自移动到一座半米高的佛像前,那些佛像更像是汉制,尚且是清瘦的,却都只有左边半个头,右边半个被平整地切掉了,佛像的头部是中空的,他们从我手中接过火种后,依次将佛像点燃,柳叶状的左眼便在火焰的舞动中闪烁出某种并不神圣的明光。
我并不知道这次拍摄脚本的安排,三个机位在高台上移动着,火焰几乎要烫到我的脸颊。就在这时,所有声音在一瞬间都停止了,我看到赤藓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衣向我走来,几乎不存在任何反应的时间,刚才跳舞的几个人转身就握住我的手腕,另外几个人托住我的腰,我竟然被这样举了起来,他们将我的手腕用一种类似镣铐的铁环禁锢在木柱侧面的两条木段上,大提琴开始滑出第一个音时,大雨再也止不住地从雨云中倾泻而出。

“撒拉弗由慈爱之火点燃,基路伯由睿智之光照亮,托罗努斯身有正义之力……”
赤藓念着难以理解的句子向我走来,他们或许在地上洒了油,火星落下后,我和他之间的地面都在燃烧,我的手腕已经因为被锢得太紧而发紫,其他的人却像癫狂了一样跳着某种诡异的舞蹈,赤藓忽然狂笑起来,他不停地抓着自己红色的头发,在拉扯中那些发丝被扯断,沾上火焰在狂风中燃烧了不到一秒就变成灰烬飘落高台,我几乎看到他的指甲从头皮中抠出血来,他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沉重的刀鞘脱身后,刀身呈现出一种陨铁般晦暗的质地,寒冷的反光刺出一种击溃伪装的真实感。
我在这时才反应过来要挣脱,可是已经迟了,那几个男人紧紧锢住我的身体,我在挣扎了几下后就放弃,根本没有逃脱的可能,是否做侥幸的自我安慰已经没有意义了,我只是忽然想到无论这一切的背后是什么,小米如果恰好从桥上经过,她会注意到在桥对面的一座破旧的观景台上,那团遥远的、摇摇欲坠的火苗中的人就是我吗?

“我松手时你要转身。”听到背后的声音,我才发现那是黑鸟。他一直都在高台上,只是今天他没有戴墨镜,我没有注意到他,此时,他正在木柱后面托着我的腰。
大提琴开始滑出一段比一段更复杂的和弦与音阶,吟唱声逐渐变得立体起来了,赤藓双手抵住刀柄,几乎已经在几步之远的地方抵住了我的腹部,他仍然在念着:“如果我们用正确的判断力去支配卑贱的本能……如果我们沉思造物主……”火焰已经几乎烧到我的脚心,而站在我左右的两个戴面具的男人几乎已经置身火焰之中,他们的衣服已经被点燃,他们却能毫无在意地在地面上蠕动,将手伸向走来的赤藓。

“请赐予【红】吧……请您赐予我们【红】吧。”

提琴的声音休止了,就在赤藓将短刀径直掷向我的腹部的同时,黑鸟的双手撤力收回,我因为失去了支撑掉落下来,而黑鸟已经以一种难以想象的轻盈姿态闪到我的身前,我无法解释他是如何做出那些动作的,我只看到他徒手接住了在空中飞行的短刀,继而刺向赤藓的心脏,赤藓在中刀后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火焰却已经无法被熄灭了,整座高台都在高温中燃烧,我转身退到高台上仅有的一片尚未被火焰波及的边缘,只感觉到背后被推了一把,就在我从高台上坠落下去时,黑鸟从身后环抱住我,他的身体发出一阵痛苦的撕裂声,我惊讶地发现他正在发光,准确地说是他身上的粉末正在发光,我在他的怀中回头向身后看时,他那对薄弱得如同蝉翼的翅膀甚至比他的身体还要长,随着坠落翅膀上无数发光的粉末悬在半空,那光芒亮得并不刺眼,反倒呈现出一种奄奄一息的无力感。

“为什么不拍下来呢?我一直在等这一天,多美的火焰啊……”高台上的赤藓已经完全被火焰所吞没,他浑身都在燃烧,因为神经被火焰刺痛而不受控制地痉挛,他正在哭,我在高台与海面间的半空中目睹他在火焰中舞蹈,我永远无法忘记那令人毛骨悚然一幕,他像个烧焦的鬼魂一样带着哭腔诵读的声音几乎响彻了整片海域——

“撒拉弗由慈爱之火点燃,基路伯由睿智之光照亮,托罗努斯身有正义之力。如果我们用正确的判断力去支配卑贱的本能,就能达到托罗努斯的境界。如果我们沉思造物主,活在静谧的冥想中,就能闪耀出基路伯之光。如果我们燃起对造物主的热爱,就会像撒拉弗一样燃烧吧?”
无标题 白色的会永远存活 2022-09-21(三)22:03:36 ID:3Wl37t3 (PO主) [举报] No.52162839 管理
*注:赤藓的这段念白出自《论人的尊严》(Oratio de dignitate hominis),Seraph(撒拉弗)即“六翼天使”,是Seraphim的单数形式,源自希伯来文,意为“燃烧”(或者是“治愈者”和“至高者”的合成字),所以又被称为炽天使。在希伯来文的原意中,Seraph也有“燃烧之蛇”的含义。
无标题 白色的会永远存活 2022-09-24(六)14:06:10 ID:3Wl37t3 (PO主) [举报] No.52215392 管理
“维罗妮卡面巾。”黑鸟领着我在酒店的应急通道里向上爬,大概在三楼的时候,他忽然回过头问我,话中似乎带着一点点的期待,“维罗妮卡面巾,Claude Mellan绘制的那副基督像,从耶稣的鼻尖开始,由一条连续的线循环绘制而成,你有任何印象么?”
楼道内昏暗无光,猛烈的暴风甚至从转口处狭小的玻璃上生生震下一层灰,奇怪的是黑鸟在黑暗中似乎能看得更清楚,我侧过头摇晃了几下:“没有。”
借着手机的微光向前看去,他的翅膀已经消失了,如果不是平安落地,甚至可以怀疑那是幻觉。此刻,他的白色上衣在两根蝴蝶骨处碎成两道开口,因为过于孱瘦而看起来被风盈满了大部分,裂口里的皮肤发射出海面上月光的闪烁感,能模糊地看到几丛蓬松的、类似昆虫茸毛的雪白色。他摸黑向前走着,很轻声地说了一句:“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
那语气不像是询问,反倒像是埋怨,不过现在无论从黑鸟的口中说出什么,我应该都不会感到意外。

紧急通道在三楼的木板门关着,没有门禁卡刷不开,黑鸟去按过道的灯,反复按了几下也没反应。虽然看不清楚,但我在昏暗中回想起的竟然是这几年里,无数次在熄灯后摸回寝室,小心地刷开门禁,从监控摄像头的红光下溜过去的情景。
黑鸟怔怔地站在那里,显然这是他没有意料到的。
“之前还是能开的。”被雨淋过一遍的衣服还在滴水,我因为太冷而蹲在楼道口,朝上对着黑鸟说。
“你之前来过?”他回头问我。
“嗯。”我环抱住自己的肩膀,把下巴搁在手臂上,“是昨天晚上?记不清了,这几天像做梦一样,我好像录过视频。”
“不可能。”黑鸟一字一顿地说。
“什么不可能?我真的录啦。”我回想起在昨晚在走楼梯回我们以为的五楼时,因为担心自己没醒数错已经走过的楼层,我的确用手机录下了爬楼的视频。
“就是不可能。”黑鸟的声音很低,我想不起任何一种与之相近的男生的声音,他无比确信地说,“你不可能可以在这个地方录视频,更不可能在进入‘位面’后还能出来。”
我只好把手机打开给他看,他愣了几秒后,还是走下几格楼梯蹲在我身边,很奇怪的是即便他做了那么多冒犯的事情,当他几乎紧贴着蹲在我身边时,我依然没有感到太多的反感,反倒是更清楚地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不是某种香味,而是一种干燥的、甚至令人安神的味道,其实人很少能从其他人身上闻到味道,但就算我们一路淋雨跑回酒店,他身上仍然有一种趋近于火的,像是冬夜的草场边用篝火烘干的亚麻布所留下的味道。借着屏幕的光,我终于瞥见了黑鸟的面容,我以为他的眼睛会长得很奇怪,甚至设想过他是否眼球凸出、或者干脆没有眼睛,但其实他的眼睛是细长的,瞳仁并不大,似乎带着一种柔软的栗色,像一滴钢笔墨水被风吹晕开,而从眉毛一直到颧骨,也就是被墨镜所遮掩的那片皮肤上,可以明显看到被火焰烧伤的疤痕。
无标题 白色的会永远存活 2022-09-24(六)22:36:57 ID:3Wl37t3 (PO主) [举报] No.52225374 管理
视频的运镜很不稳定,因为过于昏暗,画面中充斥着白虫般蠕动的噪点,很像是之前看过的SCP基金会做的那种伪纪实短片,但一想到这段录像就是我亲手拍的,不免会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段应该就是这里吧?”我指着台阶上转角的平台,我们就是在这里按了开关,楼梯和餐厅的应急灯都开了。黑鸟沉默地看着,随后摇了摇头。
“后来我们向上走了一层后就到了四楼,四楼的房间都很奇怪。你看——”手机的镜头随着步伐左右摇晃,甚至能听见我们的呼吸声,万能卡在四楼的门禁上刷过发出“滴”的声响,那条卵黄色的花纹走廊再次出现在眼前。
“你们能进入阈限位面是因为碰巧开了灯,如果没有开灯,你们不可能可以走到那条走廊。”黑鸟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三楼楼梯口的灯的开关是否有被打开,或者说三楼到四楼这段区域是否有光,是这个阈限位面是否向外界敞开的唯一条件。就像你们在量子理论中描述的观测者效应,观测行为的存在与否直接影响了结果,但就像你们不能很好地解释在这种过程中,‘观测’是怎样对结果生效的,没有人知道这些条件是怎样在影响着阈限位面是否敞开。”
“什么意思?”我完全没有听懂。
黑鸟本想解释,剧烈的噪音却突然刺入听觉,像是某种生物的尖叫,我几乎本能地丢掉了手机,黑鸟从空中接住,我这才反应过来那声音是从手机扬声器里发出的。画面已经变得无法辨认,一段段长短不均的色块堆叠在模糊的形体轮廓上,像是小时候电视因为没信号而出现的那种雪花屏,不过更像是视频解码失败,或者文件格式不匹配导致的画面异常紊乱,混乱的色块跳出了原本的区域,从尖锐、刺耳的噪音中,甚至依稀能分辨出极少的语言,应该是我和小米的对话,但只有几个字能勉强听出音节,更多的声音伴随画面的扭曲而一同被搅碎了。黑鸟把进度条向后拉,一直到结束,所有的音画都已经失真。

“阈限位面是过渡区域,没有线性时间的概念,所以试图用一种既定的时空参照系去记录其中的信息是不可能的。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黑鸟又说了一遍,“你可以试着这样理解,世界是一个球,但表面不是顺滑连接的球面,而是由几千个平面拼接而成,面与面之间从本质上来说是不相通的,但毕竟它们有一条边相连,所以总会有一些方法可以让一个位面上的人跳跃到另一个位面。”
“像是……多重宇宙吗?”
黑鸟将手机息屏后还给我,然后摇了摇头:“不是,它们是一个整体,只有这一整个球才是完整的世界。”他把两只手悬空地聋在一起,微弱的光影在他颀长的手指和手背间留下沟壑,仿佛一出精巧、诡谲的戏剧,“每一个位面都只是完整世界的一部分,这家酒店的四楼就是42位面到122位面的阈限位面,你也可以理解成是两个平面中间相连的那条线,它既是界限,又是通道。”
黑鸟已经站起身,他是想继续上楼了。
“我还是不理解……你是说,每个位面都有一个和我们这个世界一样完整的空间和历史吗?”
“你可以这样认为。”黑鸟似乎有些烦了,显然灯打不开是在他计划之外的事故,“每个人在进入位面之前,都会以为自己从小生活的世界是唯一的世界,身边的所有人都是这个唯一世界的组成部分,包括其中的每一栋楼、每一秒钟、每一种自然现象,但就像在一些都市传说中描述的,他们在触发了某种特定条件的情况下,是有很小的概率从自己的‘主世界’跌入到其他位面,另一个位面上的世界完全有另一种历史。这种事情大部分人一辈子都不可能碰到。”
“后室……”我忽然想起小米在之前和我说的这个词,黑鸟点了点头。
“没错。在你所生活的这个世界里,已经有人进入过这个阈限位面,他们传回的一些关于这个黄色的空旷房间的破碎影像,逐渐演化成都市传说,也就是你们口中的‘后室’,在其他世界,它会有其他名字或其他解释。”
他示意我上楼,但我依然感到困惑,我抬起头问他:“可是,谁把这些东西放在这里……是谁规定了这些条件呢?三楼的灯是否打开和四楼是否存在有什么关系?”
黑鸟似乎对我的发问感到惊讶,他向上走了几步,又尝试按了几次开关,在发现灯仍然打不开后,他有些急促地回答我:“没有道理,没有道理可以追溯。宇宙存在有任何道理吗?为什么圆周率就是那个无限不循环的数字?这些规则在世界诞生的时候就连同那些位面一并存在了,你现在之所以会困惑,是因为你还根本没有接受世界并不唯一的事实。”

他好像说得越来越着急,让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当我们都停止讲述时,雨声就变得格外清晰,台风就要登陆了,无论他讲述时所产生的那种雾一般的危险感有多么像癔症,眼下最真实、最无可辩驳的就是正在席卷而来的台风。我木然地望着几步远处的黑鸟,几乎只能看到一团黑色的影子,他同样在望着我,我说不出来这种感受,我回想起从高空中坠落,他化出的翅膀时那种痛苦、绝望的神情,此刻我们僵持在狭窄逼仄的楼道里显得特别荒诞。
我走向他,在离他仅有一步之遥的位置和他对视。
“好啦我跟你上楼。”
无标题 白色的会永远存活 2022-09-25(日)18:10:23 ID:3Wl37t3 (PO主) [举报] No.52241989 管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楼道里出现了积水,起初只是像水杯打翻一样渗出一层薄薄的水滩,在我们又向上爬过一个转角后,积水已经到了能没过鞋面的地步。我们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小心,我还穿着拍摄服装里的一双黑色皮靴,厚重的胶质浸入积水,抬起时连带着翻起更多的水,在水面上引起的扰动大概顺着水纹传到了更低的阶梯,漫出的水从栏杆底部的空隙滴落到更下面的楼层,前后几个“安全出口”的告示牌发出的绿色荧光将积水照出一种超自然的透明感,整个楼道就像一座狭窄、阴湿的溶洞,从四面八方传来“滴答”的声响。

“是窗户漏水了吗?”我轻声问道,因为整个楼道里都弥漫着一股陈旧的、类似地下停车场的湿气,声音在狭窄通道内的回音也变得更加迷幻,几乎要令人耳鸣。
黑鸟说他不清楚,印象中应急通道的窗户只有手臂宽,边缘的塑封也很有年代了,大概是用某种白色的胶体封了一圈,按理说这样的密封性不至于漏进这么多水,况且……就算是窗口的玻璃完全碎掉了,什么样的暴雨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留下这么多积水?
“脚步轻一些。”黑鸟的声音本就低沉,在湿度极高的空气介质中,听起来更加捉摸不定,我甚至无法分辨和他之间的距离。
“我已经很轻了。”话说出口时我自己都害怕,我的动作几乎已经慢到定帧了,我一度以为那个拖曳的沉重脚步声是黑鸟发出来的,但显然不是。他似乎也意识到不对,几秒钟后我触摸到他的后背,他示意我停下。

气氛瞬间变得静谧,因为没有杂音,水滴砸在更底下的楼层的声音和源头处水流的声音变得更加清晰,同时也更立体,也就是说,这些声音几乎是从每个角度传来的,即便黑暗强化了听觉,依然难以分辨方位。
就在这时,一阵在水中搅动的声音传来,我的神经很快紧绷,那声音像是在夜里的湖面上划船,木桨曳过连续的流体,这时我才感觉到应急楼梯里的温度已经低到难以忍受的程度,我甚至感觉衣服上没干的地方都快要结冰了。
黑鸟从身前握住我的手腕,我没有抗拒,那个声音持续了大约两分钟,我们屏息听着,它往往是缓慢地发出两三次声响,在安静几秒钟后继续,之所以不敢确定脚步,是因为水声太大了,如果那声音是因为脚步在水中拖动引起的,那么楼上的积水已经深到怎样的程度了?
尽管无法分辨方位,但依稀能察觉到声音在向着我们靠近,如果说我们能听到那个声音,那么我们刚才涉水上楼发出的声音,那边肯定也听到了,最坏的情况恐怕是什么东西在循着声音找我们。

黑鸟的手握得越来越近,虎口在我的桡骨上几乎掐出印子,透过“安全出口”微弱的荧光,我能从侧面看见他的面孔,他死死地盯着前方,直到一束光线从我们身上扫过,在经过眼睛时因为直视光源还本能性地闭眼躲闪,我看到一盏小小的强灯,背后依稀是一个人形轮廓。
就在我能明显感到黑鸟要一冲而上之前,那束光线转向收回,向着它的后方照出一张人脸,我的瞳孔因为长时间处于黑暗的环境,还没有适应光线,几秒钟后,我辨认出了那个距离我们其实只有一层阶梯的人。
“是我。”Tin姐身上的酒店制服像是被水泡过,她的五官被手机自带的手电筒从下往上照出一种空洞的诡异感,声音也带着忽远忽近的虚弱,“是我……千万不要上楼……”
无标题 白色的会永远存活 2022-09-26(一)01:06:35 ID:3Wl37t3 (PO主) [举报] No.52251915 管理
“……昨天下午值班结束,我准备去超市买一些速食备着,后面两天台风我都不用值班,我就不想出门了,嗯我是厦门本地人,我家离酒店只有几站地铁。”Tin姐下楼后靠在我的身边,她看起来比我们更冷,身体紧缩在一起,但发现脚步声是我们发出的之后,她大概心安了一些,所以说话时的语气还在试图维持像在前台时那样的精致,“就在打卡前,PMS系统提醒我的邮箱里有一封新邮件。”
我握住Tin姐的手,果然冷得像冻过一样,她继续说:“PMS就是power production management system,酒店内部的信息管理系统,那天的系统很奇怪,一般来说我们轮班都是按8小时为一个周期,换班后第一件事是查看PMS上的个人工作邮箱,新一轮的工作安排会经过几层经理审批传达到每个员工手里,所以邮件一般都是每天的八点、十六点和二十四点发出的,期间如果有什么紧急事项,不论是否重要,也不会通过PMS系统下发。”
“是因为太慢了吗?”我问Tin姐,黑鸟一边听着,一边在朝上方看,水还在源源不断地流下来。
“没错。”她的呼吸在深浅的反复中调节了几下后继续说,“前台需要不间断地接待各种客人,把需求分配到各个部门,经常会没有时间查看PMS系统,如果有突发事件,通常用电话就可以传达到位,前台总有人可以接到电话……但那天确实没有电话通知,其实我一直在等,因为第二天台风就要登陆,总会有一些事项要在我换班前通知到位。”
“那邮件里写了什么呢?”我问。
“邮件要求我在下班前去酒店四楼重置门禁。”可能Tin姐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的手指狰狞地纠缠在一起,几乎要把指甲边缘的皮抠破了,“很奇怪的指令,邮件里要求我去四楼检查NFC门禁系统,其实因为有很多会议室,四楼整一层的NFC系统和酒店是完全独立的,酒店的系统在两年前跟酒店做翻新时迭代过,但四楼的系统一直是老的那套,所以经常会出问题。大概就是加密信息在经过一个月的编码转码运算后会出现一次错位,导致门禁卡失效,这种时候就需要去手动调整,其实也很简单,具体的我不能透露,但有一套已经预设好的程序,只要手动授权后进行一次初始归位就可以解决。”
她说到这里时,我想起昨晚前台那个男人给我的那张万能卡。
“这个门禁门禁重置,每个月都有固定的员工去操作,而且时间也可以根据周期计算,昨天根本就不是重置的日子,但是邮件里PMS需要走的各种流程手续又都正常,上面几级经理的授权也都做过了,只是没有看到各流程具体的批准人,不过从流程上看,这个指令已经生效了。”眼下这种情形,Tin姐也顾不上酒店的保密性了,“在大概下午三点多的时候,我就上四楼去重置。”
我忽然想起来那个电梯,于是打断了她:“Tin姐,酒店的电梯是不是没有四楼的按钮?四楼是不是只能从这个应急通道走上去的呀?”
而她的回答令我不寒而栗:“怎么可能?酒店大堂的四座客梯,还有北侧的两座货梯,都是可以直达1-34层和地下停车场的,怎么可能有电梯从中间……”
Tin姐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反过来抓住我的手,声音几乎是惊恐的:“你会这么问,是因为你已经去过四楼了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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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标题 白色的会永远存活 2022-09-26(一)13:56:03 ID:3Wl37t3 (PO主) [举报] No.52260165 管理
又敏感了( ゚∀。)
无标题 白色的会永远存活 2022-09-26(一)16:35:06 ID:3Wl37t3 (PO主) [举报] No.52263648 管理
我们不知道该说什么,直到Tin姐继续讲述:“总之当时脑子很乱,五楼的会所停止营业后门被锁了,我查看了其他区域,完全没有酒的痕迹,但气味依然很浓,等我刷开门禁走到五楼的应急通道时,水就漫进来了,浓郁的红酒味和一股猛烈的冷气扑面而来,我猜测就是应急通道的玻璃被风压破坏了,台风经过狭管从过道吹到酒廊,把架子上的红酒都吹掉了。于是我尝试从应急门向里走查看情况,同时用对讲机在公频呼叫,奇怪的是没有任何人回应我,对讲机显示信号正常,我只能给留言——行政酒廊楼层附近有玻璃破损,出现漏雨,酒廊可能已被大风破坏,请求援助。但楼梯的积水实在太深了,我怕出意外,所以还是决定先回四楼拿手机,顺便看看能不能找一些同事一起来检查。”
“你回四楼后看到了什么?”黑鸟问。
“什么都没看到。”Tin姐回答,“整个四楼一个人也没有,手机显示时间已经是凌晨了,但我印象里根本没有过去那么多时间。我回主厅查看,也同样是一个人都没有,而且宴会似乎已经结束了。”
“你没看到人是因为你没有喝酒。”黑鸟冷冷地说。
“这我不清楚,我确实是一个人都没看到,好像整座酒店瞬间空了一样,主厅里只有宴会结束后没有收拾的蛋糕、茶点,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气球道具什么的。”Tin姐回忆道,“我在那时才开始感到不对,就在准备离开时发现电梯向下的楼层根本按不了,四楼以后的按钮,按下去之后完全没有反应。”
“那就只能回到五楼,然后从应急通道下楼了对吗?”我握着她的手问道。
似乎也只有这样一种方法了,后面的事情基本都可以想象,Tin姐拿着手机,打开手电淌水下楼,在三楼和四楼中间的楼道遇到了我们。
“不过……”Tin姐忽然抬头说,“还有一件很奇怪的事,虽然五楼的水已经积得很深,走起来很不方便,但在我印象里,我好像已经走了几百级台阶了,转弯就转了十几个,我本来以为自己早就到一楼了,但如果按照你们的说法,现在还是只在三楼对吧?”
“你确定嘛?”我感到背脊一凉。
“我也没细数,不过我确实已经走了很久了,水积得越来越多,我走过的台阶绝对不止两层了。”
无标题 白色的会永远存活 2022-09-26(一)20:35:35 ID:3Wl37t3 (PO主) [举报] No.52270408 管理
氛围再一次降到冰点,我忽然想起一个重要的点,我拉着Tin姐的手指问她:“我忽然想到,如果按照你说的时间线,你只是在酒店待到凌晨,但现在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了。”
Tin姐没有说话,她只是默默地看向我,她越是默认我就越感到紧张。显然,她早就已经从手机的日期上注意到了这一点,也就是说,她在这条应急通道里走了整整一天……此时她的沉默比任何言语都令我感到恐怖。
“我来说一说我的推测吧。”气氛沉寂了几分钟后,还是Tin姐先开了口,“不管这个楼道是变成了莫比乌斯循环还是出了什么问题,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我是坐电梯到五楼的,电梯上升时的超重感和失重感完全不同,我肯定可以分辨。”
我明白她的意思,Tin姐应该是在怀疑有另一条她没有走过的楼道,那座楼道因为某种意外成为了莫比乌斯环,就像那些根据维度错觉绘制的图片,图中的人一直以为自己在向下走,其实在某个临界点,高度被重置回去了,在经历过这几天的离奇遭遇后,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个楼梯我也不会感到意外,但从潜意识上我还是无法接受。
“也就是说,从四楼上升到五楼这件事是确定的,我也是在五楼闻到了红酒的气味。”我跟着Tin姐的推测点头,她继续说道,“无论这条应急通道从全局来看有多奇怪,它总有一个点是有问题的,既然现在我们都能闻到浓郁的红酒味,我认为这个‘奇点’不在四楼之下。”
的确,我们是在和她相遇之后才逐渐闻到红酒味的,在上一个楼道转角口,只能闻到一股陈旧、潮湿的灰尘味。

“你的意思是——”黑鸟对着她说,“那个导致你被困的循环点设在四楼和五楼之间,你其实一直在这两层中间不断地爬楼,而我们能遇到你,也就意味着我们其实已经错过四楼了,现在的位置同样是在四楼半?”
“而且电梯也没法按到四楼以下的楼层。”Tin姐补充道,“如果说真的出现了一个现实和超现实的断层点,那也应该是在四楼和五楼之间。”
所有人都在屏息思考,大概一分钟后,黑鸟突然伸出手作停止状说:“等等,你的推论有一个致命的漏洞。”
其实我也发现了这一点,但我没有选择说出来。
“你所有推论成立的前提是,你刚才所叙述的那些经历都是真实的,如果那些是你编造的,比如电梯根本没有失灵,或者你根本没有在应急通道里走一天一夜,你是刚刚从五楼下来,或者行政酒廊本来就在五楼……如果这些是假的,你的推论一样是不成立的。”黑鸟看着Tin姐冷冷地说,“要验证也很简单,只要我们不再向上,而是向下走就行,虽然这很危险,但是只要能走到底,就说明你的叙述中存在编造。”
我大概猜到黑鸟所说的危险是指谁,但他不是已经全身被火点燃了吗?
“我不需要对你证明什么,我说过了,这些都只是我的推论。”我没想到Tin姐会这样回应,“虽然现在不是工作时间,但既然我还在酒店里,我就有义务确保客人的安全,我觉得我已经尽了职责,因为我已经把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你了。如果你一定要用这样的方式来验证,你就朝楼下走吧,但我是不会和你一起去的,我已经走了一天一夜了。”
但黑鸟俨然是一副不甘示弱的态度,不过这应该也恰好说明,黑鸟的目的是前往四楼。

“你和我一起去吧。”对峙了一段时间后,黑鸟看向我说道。
“我不想去。”我说得很直白,可能是因为我的脚已经泡起皮,不想再走了,也可能是其他我不愿意再细想的原因,“我留在这里陪Tin姐,她好像也感冒了。”
Tin姐的手确实在冷得发抖,可是她坚定地看向黑鸟说:“你如果想要验证,可以自己下楼去看,如果应急通道是个莫比乌斯环,你就会从我们的头顶回来,如果通道是无限的,你可以在走一段路后原路返回。”
但黑鸟只是不动声色地凝望着我,大概是意识到我确实不愿意跟他去的时候,他把视线移开了。
“待在这里哪都不要去,如果你们愿意听我的建议,我可以保证你们存活到台风过去。”他背对着我们说道,准备朝楼下走了,我紧紧地抓着Tin姐的手,黑鸟应该注意不到,她的手颤抖得太厉害了。
就在黑鸟即将从下一层转角口离开视野时,一道奇异的白光闪过,我清楚地看到从他背后破损的两个洞口内,一对颀长的、布满白色粉尘的翅膀闪烁了一个瞬间,仅仅是一个瞬间,他的翅膀照亮了整个楼道,他侧过头,淡漠地看向我们,我远远地望见他孱瘦的面孔,眼睛处像是两个镂空的空洞,我进而看到大量的幻象,像是凝视太阳后闭眼看到的视觉残留,在壁画般的背景上,黑鸟背后张开长袍一样的白色翅膀,他的身影在闪烁中渐渐抖动成一滩黑色的墨水,我甚至能听到他痛苦的尖叫。
那个瞬间一闪而过,反应过来时黑鸟已经下楼了,但我却久久处于剧烈的震荡之中,直到Tin姐帮我擦干不知道为什么会流下的眼泪,一遍遍问我:“你还好吗……你还好吗?”

“我……”我在开口时闭了一下眼睛,眼眶中晃动的眼泪就成股流下,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我本以为Tin姐会说一些安慰我的话,但没想到她径直握住我的手臂,进而拽着我向相反的方向,也就是楼上走,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已经被她牵着走到更上一层的转角口,又有许多种可能性在我脑海闪过,我甚至有想过是否要尖叫来引起黑鸟的注意。
但Tin姐反手将我推到墙上,拿出手机用光照亮自己的脸,她脸上的妆化了好多,眼睛里布满血丝,她对着我作了一个“嘘”的手势,我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因为她全身都在发抖,我才意识到她之所以会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恐惧和紧张,人只有在极度的恐惧之下才可能这样颤抖。
“你听我说,你听我说……”她的声音都是飘忽不定的,“我带你离开这里。我喝了酒,不可能有调酒师不尝自己调的酒,他们给我的鸡尾酒名字叫做【红】,我骗了他。他是不是和你说过很多奇怪的话?”
我想起黑鸟在刚刚和我说的什么位面和backrooms,于是点了一下头。
“他在骗你,那些都不重要,怎么解释都不重要。”Tin姐的手压在我的肩膀上,我感觉她快要哭了,她刚刚一定压制着巨大的恐惧在和黑鸟对峙,而她喝过鸡尾酒,也就是说她回四楼时一定看到过什么,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判断。
“你不能相信他,不要和他走……”Tin姐忽然抱住了我,她在我耳边颤抖着说:“你注意到了吗?他没有影子,绿光被他的身体挡住,但在水面的投影仍然是完整的。我在四楼的房间里……亲眼看到,他在舔地上的血,他没有影子……”
无标题 白色的会永远存活 2022-09-27(二)01:47:17 ID:3Wl37t3 (PO主) [举报] No.52278024 管理
( ;´д`)
无标题 白色的会永远存活 2022-09-27(二)16:40:55 ID:3Wl37t3 (PO主) [举报] No.52289660 管理
“之所以会这么冷,是因为酒廊的冰柜玻璃碎掉了,冷气散进了应急通道。”Tin姐带着我向上走,冰冷的积水像毒蛇吐出信子,舔舐着小腿上每一根触觉神经,在几处灯牌前发出绿色的粼粼波光,我仍然在那道白光闪过的恍惚中尚未回神,不由地想到如果这层昏暗的积水下如果潜伏着无数水蛇或其他水生生物,无声地巡游在我们四周,该是怎样的情形。我忽然意识到,踩在积水中,和踩在积满水的昏暗楼道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恐怖,浸泡在冰水中粗糙的水泥沙砾的质感,令人无端联想到深夜小区里里巨大的室外露天泳池,踩着涩涩的白色粗纹瓷砖一步步爬出水面,回头能看到自己从水中脱身时留下的永不平息的波动,仿佛是某种类似影子的存在被抛尸池中。
我忽然冷得一哆嗦,才听到Tin姐在回头对我说话:“……不过,你知道为什么越往上走,积水会越多吗?”
“难道……不是因为楼上的楼道玻璃碎了,暴雨从破口处漏进来,全部积在上面了吗?”
“不是的哦。”Tin姐摇摇头,借着她手机的微光,我看到她对我露出了一个疲惫的苦笑,我仍然能从她的语气中听出她的牙床都在发抖,言语闪烁其词,“这也只是我的猜测,你听听就好。”
我从后面被她牵着继续向上爬楼,浸没在深水里,每一步都格外艰难,前方波流经过几个转角的弯口,十几米的势能变成水底的暗流,如果没有站稳,很可能会失去平衡摔下去。
“我觉得,整座酒店被倒过来了。”Tin姐说这句话时,目光失焦地看向前方的水面,“就是,上和下相颠倒,五楼变成了三楼,三楼变成了五楼,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实现的,但我就是隐约有这种感觉,我在这家酒店工作好几年了。”
我思考着她说的话,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Tin姐你会做出这样的猜测,不仅仅是因为直觉吧?”
她有些惊讶地回过身看了我一眼,然后点了下头:“是的,如果在酒店工作,想要能够胜任前台的职务,就必须了解酒店的每个角落,一个前台不可能不熟悉四楼和应急通道,整座大楼里的门禁点、消防警报和灭火器在哪个位置我都一清二楚,只是现在很多都失灵了。”

显然,即便在我们眼中,每一层应急通道都看不出什么差异,但Tin姐肯定已经从一些细节上辨别出了三楼和五楼的区别,顺着这个思路,我忽然想到一种可怕的可能性:“如果上下是颠倒的,那是不是就意味着,积水不是从上面流下来的,而是从下面流上去的?”
这是我们的视角,如果上下颠倒,底楼才是顶楼,雨水在顶楼的天台逐渐被蓄满,顺着管道和楼道流到底楼,我们之所以没有感觉,是因为楼道不像流向单一的河道,即便是河道,主流和两侧触岸形成的细流方向也不见得是一样的,三十四层楼就有大概七十个转角口,每个转口前还有十几级台阶,所以积水中暗流的流向早已错综复杂。
“这也是我做出这个判断的原因之一,不然光靠几面玻璃的破口怎么可能积满这么深的水?”Tin姐应该是很疲惫了,语气有些虚弱,“暴雨时最危险的永远是地下室,而不是楼顶。”
我还是忍不住问:“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
Tin姐并没有回答我,只是沉默地拉着我不断向上爬楼,转过一个个弯口,红酒味的确是逐渐淡下去了,但因为不清楚起始点到底是在几楼,所以我也无法判断要走多久才能到终点,甚至无法想象这样不断地向上爬,最后从一扇木板门刷NFC出去后竟然回到了大堂的荒诞场景。
人总是屈从理性的生物,当收集到的信息拼凑出一个完全违背常理的结果时,理智和现实总有一方出了问题。
无标题 白色的会永远存活 2022-09-27(二)20:46:33 ID:3Wl37t3 (PO主) [举报] No.52295270 管理
“就是这里了。”Tin姐在一扇木板门前停步,此处的积水已经漫过我们的腰,更往上的楼层应该是地下室了,无法想象地下室的水已经深到什么程度。她从后侧口袋里掏出前台的万能卡,被水浸泡到几乎发软的门扉旁边,NFC门禁装置闪着红色的光,她将手悬起,却迟迟没有放下去。
“之前和你一起办入住的那个女生,没有和你在一起吗?”Tin姐背对着问我。
“没有。”我忽然又有种紧张的预感,“她昨天就退房了,现在不在酒店。Tin姐,你很冷吗?”
“唔。”她的动作像是变迟缓了,但整个人剧烈地颤抖,她腰部以下的水纹甚至因为抖动而震荡出复杂的波纹,她像是很害怕地问我:“诶,你有没有听到客人的声音?”
我顿时感到毛骨悚然。整条应急通道寂静无比,只有清晰的水流声,以及因为冰柜里冷气泄露导致整条通道内气压变化引起的风声,根本没有其他声音。我惊恐地看着Tin姐将眼睛贴在木板门中间的缝隙上,想着同样黑暗的门外望去,她喃喃自语般说道:“还有客人,还有客人没有被救出来吧?”
像是被门缝外面的什么东西吸引了,我的直觉让我向后拉住她,但她的一只手紧紧抓着门把,死也不肯放手。
“快跑……”Tin姐几乎带着哭腔将我甩开,同时将那张门禁卡丢在水里,但在发出几声“芜芜”如溺水般的声音后随即又失去神情,向前躬身朝门缝外望去,像是什么朝圣仪式。恰好一道湍急暗流从水底撞过,我失去平衡摔在楼道口的平台上,整个人都陷入到水底。不知道是哪来的冲动,我竟然在水底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就在前方的木板门背后,那道缝隙里跃动着黄色的光,那长条状的光经过水的折射变得像滚烫的黄金,我迅速浮出水面,火舌已经把最中间的一块木板熏成黑炭了,Tin姐却像完全察觉不到一样,将手朝着门缝中间伸出。
木板门内部的压缩木屑在不充分燃烧中发出噼噼啪啪如同爆炸的声响,我听见Tin姐一边痛苦地哭,一边目色呆滞地注视着缝隙里跳动的火焰,她好像在说:“别担心,我会救你们出去……没有人会死在这里,我会把你们全部救出去的……”说完她自己都在发抖,或许那已经不是发抖了,而是一种因为在过于紧张、恐惧和焦虑的情形下心脏超负荷跳动所导致的、几乎癫痫状的战栗。

等我想推开她时已经来不及了,脆弱的木板门终于经受不住长久的焚烧,在火焰中轰然塌毁,楼道内将近一米高的积水瞬间向外拥去,然而也于事无补了。几个燃烧的人影摇晃着站在黑暗中,中间的那个男人只有胸口还有火苗,其他部位大概已经被烧成黑色的焦炭了,我清楚地看到他被烧焦的发丛中还有几绺残留着血红色,而在他们身后,竟然真的是酒店的大堂,只是应急通道出口的位置似乎是大堂吧的后厨,和大堂还有相当远的距离。
无数种情绪在心中交织,我瘫坐在水中,一股巨大的挫败和无力感令我无法做出任何举动……我看到他们向着Tin姐伸出手,火焰从她的袖口向身上蔓延,很快烧遍了全身,可笑的是我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用手去掬地上的积水,企图以此去浇灭她身上的火……
但是她的认知大概已经完全扭曲了,站在她面前的明明是一个燃烧的人,她却将那火焰光认作了某种出口了吧?她真的抬起手像那团火焰伸去,在触碰到时神经本能地反射令其缩回,但她再次去探试火焰的核心,她不断地呻吟、嘶喊,声带大概也撕裂了,她沙哑地吐出几个字:“我救你们……出去了……对吧?”她竟然对着面前的火焰露出了一个笑容,面颊上黑色的焦炭随之破碎、崩落,不知道是她的头发还是她的皮肤。
无标题 白色的会永远存活 2022-09-28(三)20:59:35 ID:3Wl37t3 (PO主) [举报] No.52319308 管理
已经被烧成焦炭的赤藓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向我走来。他们走的姿势很奇怪,可能是韧带和肌肉也已经被烧坏了吧?自从门被烧塌,一股因为温差而体感明显的热浪扑面而来,在熏热中我感到一阵眩晕,两个仍在燃烧的男人分别从左右两侧握住我的手臂,将我像一条鲤鱼一样从水中拎起,我试图挣扎了几下,冰冷的水从身上振落,在水渍干透后,随之而来的是火焰所带来的灼痛感,水花溅到他们身上,发出“嘶嘶”的蒸腾声后变为雾气,闷热的水雾遮蔽了视线,我甚至能闻到手臂被灼焦的味道,剧痛的同时,眼眶里沁出一层血水,在红雾氤氲的视野里,我看到已经被烧成黑炭的赤藓端着刀,像个木偶一样,一步一步朝我走来。
他们身上的火焰照在阴湿的墙壁上,楼道四壁的霉菌如同在火把中闪烁的壁画,我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挣脱,在潮湿热浪的熏灼下,我的意识像潮水一样混乱,甚至发不出哭声。原来被火烧伤是这样的感觉,疼痛是一点一点像扎针一样刺入皮肤和脂肪,很快就是大面积的麻木,火焰的温度触及神经,我甚至感到血管中的血都要被蒸干了。
模糊的视野中,赤藓终于走到我面前,他伸出手时我还能看到那像烧焦的树枝般的手指上尚未熄灭的火星,他用坚硬的虎口扼住我的脖子,在触碰的瞬间,一股刺鼻的灼烧味伴随“滋”的声音升腾,我咳出血时已经因为全身太多处的剧痛而几乎失去知觉,很快就无法咳血,因为他掐得太紧,我就快要窒息了。我在最后的目力余光中瞥见墙上的影子,在一条阴暗、积水的应急楼梯上,火光中三个男人围着我,我甚至能看见自己被烫伤时头发的颤动。

忽然之间,脖子上的力卸去,我得以大口地喘息,然而空气尚未到达肺部就在咽喉处留下迅速降温时的剧痛。左右两个男人将我向后拖,我在剧烈的咳嗽中终于恢复了少量脑部供氧,终于能看清楚一些眼前的景象了。
我惊诧地看见同样在燃烧着的Tin姐将赤藓扑倒,两人同时沉入水中,火光隐没在波纹里,发出类似将铁水倒入冰块时的声音,大量的水汽蒸腾而出。大概是因为沾了汽油,即便浸没在水中,Tin姐身上的火仍然没有熄灭。我拼命地想要挣脱束缚,但每动一下,我手臂上被他们握住的地方就传来钻心的痛,我的皮已经完全被碳化了,在挣扎中像树皮一样剥落,而他们毫无反应地将我向后面拖去,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Tin姐在这时浮出水面,她的整个胸部和腹部都在燃烧,因为赤藓行动缓慢,Tin姐尖叫着用拳头挥向赤藓,伴随一声骨折般“咔”地声音,大量的火星从他的颅骨上溅出,像雨点一样坠落到积水中瞬间蒸发,他的头几乎扭曲了二百七十度,整个人也在水中失去了平衡,像落水者一样胡乱地划着手脚,但因为脖子几乎断掉了而无法感知方向。Tin姐大概自己也没想到能制服她,她很快反应过来,将外衣直接撕碎后扯掉,不停地尝试用水洗掉身上的汽油,同时艰难地朝我走来,每一步都发出痛苦的呻吟。
那两个男人仍然架着我的手臂,试图将我往楼下拖,我仅存的意识只能看到一团摇晃的火焰正在朝我走来,我的喉咙已经在灼烧后生出了一层硬化壳,甚至无法发出声音了,我不断地用脚踢水,试图干扰他们的拖行,但他们就像行尸走肉一样机械地在水中前进。
大概是再也无法承受更多的疼痛,我的意识就快要涣散了,听觉中的声音也变得浑浊起来,我忽然毫无来由地想到一些关于死前能看到一生的回忆的传说,我什么都看不清楚,Tin姐正在朝我赶来,她抬起一只手时发出的尖叫被我听到时已经像是遥远的呼喊,毫无缘由地,我看到她徒劳地张嘴,那样子与其说是来救我,不如说是在求救,仿佛她身后的才是大火,她在一片火海中伸出手乞求我们不要丢下她。
无标题 白色的会永远存活 2022-09-28(三)22:44:29 ID:3Wl37t3 (PO主) [举报] No.52321877 管理
第一声敲击传来时,我像回光返照般瞬间恢复了清醒,摇晃的视野逐渐聚焦,已成黑炭的赤藓笔直地站着,将拳头举过头顶,他身下是一具正在燃烧的女人的身体,Tin姐痛苦的呻吟中还带着哭声。
第二声敲击随着他的拳头迅速落下,那模样不像是在捶打一具身体,而像是捶打一块木头、一块金属、一些没有温度的无意义之物,Tin姐的哭声随着那声沉闷的锤击停止了,狭窄的楼道里忽然安静了下来,她发出“呜”的轻微低咽声只能让我想起被汽车碾压后奄奄一息的松鼠和一滩鲜艳的血。
第三声敲击仿佛也砸在了我的颅骨,整个视野剧烈地抖动,昏暗的楼道内所有景象全部模糊成一个个色块,伴随着呼吸涣散又收拢,竟然渲染出一种奇异的温馨感,我在疼痛的失神中迟钝地感受着,满是灰烬的应急楼道,绿色的“安全通道”和燃烧的人影,竟然隐约听见有钢琴演奏着某个版本的《睡眠曲》,我再次睁开眼睛,一堆白色的影子从我身旁经过,似乎根本没有留意这里正在发生着的血腥一幕,我满脸挂着血渍,看着那些影子推着几辆金属担架车从楼道闪过。
“在这边……布不够用,脓水已经渗出来了……”我看到那些影子身上红色的、像是印章一样刻着的“防感染科小组”之类的字样,他们像幽灵一样从Tin姐浮在积水的身体上穿了过去,很快就消失在墙背后了。随着他们的远去,睡眠曲并未停止,另一道白光从身后射来,或者说,从天而降。我看见无数个天使缓缓地在阴暗、潮湿的积水上空盘旋、飞舞,它们大概只有米粒大小,似乎浑身都是茸毛,很快,这些天使就充满了整个楼道,它们密集地落在水中,发出一种极短的、难以形容的凄厉尖叫声,我几乎已经感知不到自己的身体和正在发生的一切,我目睹着白色的天使们浮在积水上发光,甚至照亮了水底的沙砾和血污,这密集的白色竟然让我产生了一种幻觉般的联想——这么多的天使堆满了水面,积水将要因此而窒息了。
当所有的光都在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熄灭后,再也看不到火照出的影子。黑鸟披着他发光的翅膀悄无声息地站在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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