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者之尖啸
——这一定是场噩梦。参宴的贵族们在咽气前都这么想。长剑刺入咽喉或心脏,这真是一场血腥的屠杀。走廊上倒伏的骑士们无力阻止惨剧的发生,于是一切就这样发生、没有人能够阻止。就像他们从前每一次把孩童们送上餐桌时那样,顺其自然、水到渠成。
“您喜欢吃什么部位?后颈?手臂?”你抓着瘦高男人的黑发,以求知者的语气发问。没入血的肉刀尖在他腹中转了两下,脏器顺着口子滑落出来,洒落一地。男人看着粘腻之物,尖叫着哭嚎着,说你这个怪物,说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
好吵。你蹙眉,发钝的刀缓慢折磨着他,虽然这不是你的本意。杀猪一样的叫声刺破耳膜,直到他真的痛得没有力气再咒骂,头颅才被割下。无头尸体倒在血泊中,你把他的脑袋甩进一位女士手里,朝着威廉哈哈笑道:怎么样?我的手艺可否与您的侍女长一比?
坡脚男人不再维持着他那副优雅尊贵的姿态,慌张与惊恐的本能占据了上风。他踉跄着摔倒在毛毯上,呼喊着侍女长的名字,就像从前每一次吹响狗哨那样。棕发女人飞快地扑过来,忠心耿耿,如此主仆情深,如果忽略掉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的话。
埃莉诺轻声说:原来你过着这样的生活。安娜。
“杀了她...杀了她!只要让我活下去,你会得到你想要的,我会给你你想要的一切!”威廉指着你大吼。
侍女长像发疯了一样朝着你的长剑扑来,毫无章法、仅凭本能的动作。你侧身躲开,她撞到墙上,眼睁睁看着威廉的手指被折断。老实说,因为痛苦和惊恐而发出的嚎叫,你听了太多太多——可从她口中发出的那种扭曲的叫声,你还是第一次听见。
就像你夺去了她本可以拥有之物的那种声音。
你玩味地看向她:侍女长,你的主人喜欢吃哪一部分的肉?以形补形...是这样的吗?
长剑划开裤腿,威廉尖叫,一片腿肉落地。
安娜发疯似的扑过来,要从你手里救下她的主人。身上无数的伤疤在倾倒烛火的映照下那么显眼,原来虐待带来忠诚这句话不是作假,真的会有人因为暴虐中的三分松懈而感恩戴德,世上真的有这种事。
昏死过去的男人在被剜掉第四片腿肉时身子瘫软下去,真是弱不禁风。棕发的侍女长失去了指示,淬毒的目光落在窗边少女的身上。月光静静亲吻着她的侧脸,身着华服的埃莉诺裙角未沾一丝血迹,宛如误入这场噩梦的旅人,那么的格格不入,那么的叫她记恨。都是她、都是她!都是她引来了那个怪物,都是她毁掉了这一切!
侍女长尖叫:你毁掉了我本应该拥有的一切!之前是这样,现在也是一样!你抛下我离开了,你拒绝了跟我一起去往幸福之地的可能性,都是你、都是你!
埃莉诺说:你本来可以离开这里的,安娜。当初的船票,我买了两张。
安娜又哭又笑,面容扭曲着发狂:你以为你选择的是很正确的道路吗?到最后,你还不是灰溜溜地回到了这里...如果你当初没有走,我们本可以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我们本可以...
我们本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享受着建立在遥远无辜者痛苦上的幸福。我们本可以在阴沟里相依为命,顺着那条肮脏的路一直一直往上爬,然后能够拥有我们想要的一切。我们本可以的。
可是你离开了!安娜流泪,泪水顺着脖颈在伤疤上蔓延。她几乎已经口齿不清、喉咙沙哑,可还是要继续尖叫、继续疯狂:你一个人逃走了,凭什么!你不是说过,我们会一起过上幸福的生活吗?那种生活明明已经要来了,可是你毁掉了这一切!果然你是跟你母亲一样的贱种,你们都只会毁掉你们拥有的一切!
黑发少女平静地问:你觉得我离开后的生活、你现在的生活,很幸福吗?
真是个令人难过的问题。棕发女人没有回答。她蹒跚着迈步,拖着沉重的、遍体鳞伤的躯壳,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就像脊背上生出双翼,下一秒就要飞翔。她嘶吼着喊埃莉诺的名字,音节拖长拖慢,就像从地狱中来索命的恶鬼,空空如也的眼眶没有棕发的遮掩,一片漆黑。
她尖叫、奔跑,双手大张,就像童年时每一次拥抱她的好友那样。少女还是如记忆中那样美丽,像永远面不改色的漂亮人偶,静静、静静地站在那里。那双眼睛还是像许多年前那样注视着自己,仿佛什么都没有变,仿佛她们都还是孩子。
咔嚓。
手甲环上她的腰肢,强硬地把人拽过一旁。冰冷的甲片隔着轻薄的布料触碰到皮肤的滚烫。她在发烧。玻璃碎裂的声音宛如梦醒之音,让这场噩梦终于迎来结局。巨大的圆月之下,女人的棕发和脑浆混杂在一起,双目泛白。
“你在想什么?埃莉诺神官。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是想抛下我、和她一起去死么。”
1-3 沉默
4-6 呓语
7-9 泪水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