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掉了?”
我拔掉身上的软管走过去,试图理解眼前发生的事。
“这这……这是你们的计划吗?让他装死来躲过追兵什么的?但这也太突然了,总得伪造一些伤口才像样吧。还有,怎么把消息散播出去也是个问题,我觉得,我……”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我看到男人的双手已经开始变得灰白,胸口也不再起伏;尸体并不算稀罕,在刑场,在那些贫困街区的角落,在新闻和报纸上,我们每个人都见过。只是我的大脑一时间无法把眼前的人和那些堆叠在一起的、了无生机的躯壳联系起来。
但我终于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死了。
“可是,为什么……”
男人的脸上还保持着生前正在思索的表情,似乎没有经历什么痛苦。
“……为什么会死呢?他不可能就这样死了,他刚才还和我说过话,为什么会这样就死了?一个活蹦乱跳的人不可能就这样死了……”
我蹲下,双手抱着头,不知所措地看向身旁的少女。可她的样子看起来是那么茫然。
“维克多……”我听到她喃喃地说。
这反而让我冷静了一些。
别慌,我对自己说,至少我不是独自面对。而且这种时候至少得有一个人保持镇定——虽然其实满打满算现场也只有我一个活人。
总之,虽然看起来很诡异,但总会有线索。
“是网络攻击吗?”我试着引导她开口。
少女顿了一下,这才摇了摇头,小声说:“我不认为是,他的脑部没有安装电子器件。而且,很难有网络攻击可以让我毫无察觉。”
我想也是,因为网络攻击的原理一般都是把大脑烧成浆糊,那样死掉的人表情应该都会因为痛苦而扭曲,不可能像现在这么安详。
“那毒药呢?会不会是有人下毒了?”
她似乎有些缓过来了,扭头看着我,点了点头。
“嗯,让我来检查一下。”
说着,她凑到男人的嘴边闻了闻,又用手指上弹出的细针取了一份血样,最后扒开男人的眼睑,仔细查看过后,摇了摇头。
“没发现毒理反应。”
“等一下!”
我示意少女不要松手,接着凑上去仔细查看起了他的眼球。和死人对视还是第一次,但比起害怕,我首先注意到的是那爬满红血丝的眼白,接着又重新想到他迅速褪色的皮肤。
这个症状,这个症状我绝对不会认错——
“——是断盐。”
我断言。
根据现行的维稳条例,每个人每36小时内都需要摄入至少一份标准计量的生命体征稳定药物,也就是俗称的“盐”。为了安全起见,条例上进一步建议每24小时,也就是每天都使用一份,防止因为卡点失败而造成的悲剧。
我一向觉得把这个写进规定里很多余。毕竟没有任何一条法律规定了人必须呼吸,但大家也都很默契地坚持下来了不是吗?如果说摄入盐和呼吸有什么区别的话,那就是空气至少还是免费的。
“但是……这也说不通啊?”
我又开始疑惑起来。断盐的人都会提前十分钟左右出现强烈的反应,绝对不是什么“温和地走入良夜”的死法。
少女在男人身上摸索着,最后从他贴身的口袋里搜出几个五厘米长宽的透明塑料软包。那是标准的一人份的盐。这个携带量放在一个初次见面时就能随手掏出一大袋盐作为维修费支付给我的人身上,确实显得有点寒酸。但无论如何也没到用不起的程度。
“这不是还有吗,难道是忘吃了?”
“不对,”她把找到的盐递给我,“你看,好像每包里都少了一粒。”
“……啊!”
我这才发现,本来应该装有7颗小药片的小包里只装了6片。
她进一步解释着:
“一份标准的生命体征稳定药物,是由白色的止痛镇定剂,和其它颜色的维生物质组成的。因为这里保留了白色药片,所以维克多始终不知道自己断盐了,也没出现任何生理反应。”
“他吃的时候没发现这盐少一粒吗?”我感觉有点不可思议。
“你第一时间也没发现。”她提醒。
“呃,有道理……”
直到这时,我才感觉到背后已经被冷汗浸透,在阳光照射下有些发痒。之前插循环机的伤口也在隐隐作痛。
真是致命的谋杀手段啊,我这样想着,伸手扯了扯身上的衣服。与此同时,心里也稍微松了口气。
毕竟,用这种手段杀人,就证明敌人也暂时追踪不到他吧。那样的话,我们还有一些时间来想办法,躲起来也好,布置误导也好……
“放射性。”
跪在我身旁的少女突然说。
“什么?”
“维克多的尸体上有放射反应。”
“你怎么不早说!”我吓得连忙站起来。
“就在几秒前才出现的。是他携带的生命体征稳定药物,里面可能还被加入了某种成分,在尸体中才会开始释放辐射。”
“那……所以呢?我会死吗?还是说辐射会损伤你的功能?”
“都不会,这个剂量的辐射不会对人体或机体产生任何直接伤害。只不过,现在他的尸体可以很方便地被定位到,”
少女站起来看着我,很人性化地抿着嘴摇了摇头。
“很快就会有人找上门来,我们有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