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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50013012 - 无标题 - 都市怪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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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50013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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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有点冷,我去把门guansaoijdizhxuiohdasohdegbasd

无标题 无名氏 2022-06-20(一)08:46:25 ID:TPL2edz [举报] [订阅] [只看PO] No.50013012 [回应] 管理
我以前上大学的时候,打过一份零工。

我家说不上穷困吧,但也肯定不富裕。每个月的生活费刚好够用的样子,挤挤还能偶尔腐败一下。那个时候也没什么特别想买的东西,天天就混日子。

为什么我会去打零工呢?这个还真不是我缺钱。关于这个,要从那年六月份我收到的一个包裹开始讲起。



那天我上课上得好好的,突然接到条短信。我有两台手机,平时用的那台是静音的,另一台是我很久以前的号码。这号码从我小学有手机开始就跟着我,到大学有感情了,我就没注销它,而是充了一堆流量拿来上网用。当然咯,平时这号码从来不用,我也懒得静音……结果它就在课堂上响起来了。那堂课是小教室,所以虽然只响了一下,老师还是瞪了我一眼。

我手忙脚乱地掏出来那手机一看,是一条快递短信。我当时仔细想了想,最近实在是没有买东西啊?虽然满头雾水,我下了课还是跑去把快递拿了。

这快递是个包裹,大概一张A4纸那么大吧。我看了下快递单,寄件人地址那块被什么暗红色的东西糊了一大片,看不清楚了,倒是寄件人的名字清晰可见。

这个名字我倒还有印象,但是是比较模糊的那种了。这里姑且给他起个外号,叫大猫。

大猫是我的初中同学。上初中的时候,他是全班共同欺负的对象。原因大概就是这家伙看起来傻乎乎的,而且瘦小,一看就好欺负。班里的人都以欺负他为乐,我呢,当时虽然觉得他们有点过分,但是大猫这个人有点……怎么说呢,脏兮兮的。而且他其实没有看上去那么傻,大家都欺负他,笑他脏,他就拿自己的脏当武器,什么眼看要被揍就到处洒鼻涕之类的。最传奇的一次是听说他被堵在厕所里出不去,就拿着自己的屎当投射武器,追着几个平时身强力壮的男孩子满学校嗷嗷乱跑。

因为他的脏,就连老师也对他没什么好印象。我当然也是,虽然偶尔会同情他,但怎么也提不起劲去阻止那群恶劣的同学。不过始终也没加入过他们就是了。

想不到他还记得我。也难怪快递短信会发到这个陈年手机号上了……

不管怎么说,回寝室之后我就把那包裹拆了。拆掉外面的纸壳,里面垫了一大堆黑乎乎的东西,触感相当恶心,看起来像是……头发。

现在回想起来这个时候我就该觉得它不对了。不过当时宿舍光天化日的,我也没想那么多,把那堆头发扫开,露出里面的东西来。
无标题 无名氏 2022-06-25(六)15:15:53 ID:JWeXY1O [举报] No.50131521 管理
>>No.50018424
怎么和后续接不上,我是少看了一段么(;´Д`)
无标题 无名氏 2022-06-25(六)16:30:50 ID:S0oRCwE [举报] No.50132694 管理
>>No.50131521
好像是少发了一部分
无标题 无名氏 2022-06-25(六)16:56:36 ID:S0oRCwE [举报] No.50133138 管理
>>No.50018424
十九不在。
  我清楚地记得十九刚才还在那个位置。她的小皮靴踩地板的声音很清晰,如果她移动过我不可能听不见。可她就这么消失在了我的视野里。
  我回到十九原来站的那个地方,用那叠名片散发的微光检查了一下周围。门外洒进来一点暗淡的光,木地板上积了一层霉斑,有些地方还黏糊糊的。借着光勉强能看见地板上有两排鞋印,大一点的那排当然是我的,而十九的鞋印就终止在门厅的正中央。看起来她没有向别的地方走,就站在那儿,然后突兀地消失了。
  ——就在这时候,本来开着的房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我背后冷汗都下来了。说实话我敢进这鬼地方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十九,她一不在,我顿时麻了爪子。我倒不担心她出事,我是怕我过两天出现在不知道哪的下水井里。
  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首先,待在原地是什么用也没有的。我去检查了一下大门,那玩意的触感仍然像大肠一样恶心。我拿袖子包着试了试,门把跟浇铸在门上一样,死活转不动。
  我苦中作乐地给自己配上脑内旁白:“门像是和空间固定在了一起一样,纹丝不动。”然后我回到原地,数了数手里的卡片数量。
  我猜这东西可能起着什么符咒一类的作用。孙翔在电话录音里提过,他身上那一张卡片在这间房子门口亮了起来。不过无论是不是我想的那样,它至少可以发挥一项功能——路标。
  手里这叠卡片至少还有超过100张,我在原地放了一张卡片,那熔金色的凤凰在黑暗里熠熠生辉,我走出去几步,它的光芒仍然依稀可见。于是每隔一米左右我就放一张卡片当做标记,很快我就把整个客厅部分绕了一遍。
  元宵给我发的资料里有这间房子的户型图,客厅直接连接的是阳台和厨房。阳台的门卫生间、书房和主卧室在一条短走廊上。走廊入口黑漆漆的,里面隐约传来一阵阵阴冷潮湿的气氛。
  阳台的门和大门一样,也死活打不开。我透过阳台门的玻璃照了一下,原本应该是挂衣服的晾衣架上挂着一排排黑乎乎的东西,形状很像是……内脏。厨房倒是可以进去。洗碗池里是干涸的暗红色,里面散落着显然没洗的碗筷。厨余垃圾用的垃圾桶散发着恶臭,但却没有该有的苍蝇或是其他飞虫。但除此之外,就没有任何异常了。
  我回到客厅,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去看看那个我一直没敢靠近的茶几。
  就如我之前看到的,茶几上堆满了零食包装和方便面碗。茶几周围散落着跟地雷一样的食物残渣,有长了绿霉的鸡块残骸,有散发着油腻恶臭的薯片袋。我皱着眉头靠过去,紧接着在夹在我和茶几之间、背对我的那张沙发上找到了更多这类恶心玩意。我忍不住腹诽,这鬼可真是恶心到家了。
  沙发中央,正对着电视的那个位置上有一个人形的空位。那一小片地方显然是经年累月地有人坐着的,没有零食渣子,沙发凹陷下去一块,上面放着一个油腻腻的ps4手柄。手柄的摇杆都被磨秃了,仿佛积着一层厚厚的油脂。
  “想试试吗?”
  “呃,还是不……了吧卧槽!”我下意识地回答到一半才意识到,不自觉地拔高音调,喊了出来。
  那声音不知从何而来,好像就在我耳边,嘶哑如撕裂纸板,却异乎寻常地清晰。我急忙回头,却什么也没看见。只有黑暗里连成一线的金色凤凰发着光。
  猛然间有什么东西推了我一把。我没有防备,竟然就这么跌坐在沙发上的那个凹陷位置上,手上还抄着那个手柄。紧接着,正对着我的电视机竟然自己通上了电。
  这明明是一台液晶电视,还是某大牌的所谓带网络功能的。但此刻在我面前,它却像是九十年代的显像管电视一样,闪着杂乱的雪花,夹带刺耳的白噪声。油腻腻的手柄上传来怪异的触感——我意识到,那是人的皮肤。茶几上的垃圾堆忽然晃动起来,好像有只无形的手在里面翻动。很快一包吃了一半的薯片被翻出来,散发着刺鼻恶臭的包装袋缓缓飘向我。
  “想吃吗?”
  我毛骨悚然。
  想吃吗?吃个屁啊!先不说吃了我多半就要出现在下水道里,就这长了起码五毫米厚绿毛外加血呼拉几的玩意,是人能下得去口的吗?可是一股莫名的巨力把我压在沙发上,根本动弹不得。眼看着那恶心玩意离我越来越近,味道也越来越刺鼻,我脑门上冷汗直流——
  就在这个时候,走廊深处突兀地传来一声爆响。就好像有人戳破了绷紧的气球。紧接着,一声嘶哑的惨叫很应景地传来。
  我眨了眨眼睛,忽然发现自己稍微可以动弹一下了。趁这个机会,我抡起手里那一叠卡片,猛地往薯片袋上一拍。那玩意顿时就从半空里掉了下去,卡片覆盖的地方冒出一阵火焰灼烧般的青烟。我把那油腻腻的手柄对着电视机飞了过去,夺路而逃。
  逃跑的方向正是走廊深处!
  我听得清楚,刚才那声音恐怕是来自主卧室。我根本不指望大门能打开,比起那扇紧闭的门,反倒是去找那声音,找让这不知是人是鬼的玩意惨叫的东西比较有希望一点。
  而且,说不定那就是十九——
  我冲进走廊,差点被什么东西绊倒。这走廊不长,但我总有种在肠道里奔跑的错觉。元宵发给我的图纸我还记得,主卧室是最里面那一间。隐约能看见,主卧室的门开了一条缝,里面透出微微的光。我精神一振,飞起一脚踹在门上,冲进房间。
  然后一头撞在什么人的背上。
  我差点滚到地上去,那人也被我撞得一个踉跄。我爬起来扫了她一眼,这是个十八九岁的妙龄少女,板着一张小脸,一身看起来很严肃的黑风衣,手里却是一柄古色古香的油纸伞。只看这个搭配古怪得很,但实际看上去却奇妙地一点违和感也没有。
  “你……被拖进来的?”她皱着眉头问我。我赶紧点头。少女于是叹了口气,把伞抽出来。
  之所以我要用“抽出来”这个词,是因为我直到这时候才发现她的伞原来之前一直钉在屋子里的一张转椅上。那张椅子在电脑旁边,而和客厅里那电视一样亮着诡异雪花的电脑屏幕正是室内仅有的光源。借着光我看见,椅子上坐着一个人。
  不对,那不是人,那是一具尸体——一具干枯脱水的尸体。少女的伞尖原来正插在尸体的胸口处,这时候一拔出来,尸体顿时一抖,紧接着竟然张牙舞爪地挣扎起来。它那干枯的指甲四处乱抓,活像是电影里的僵尸。
  我被吓了一跳,躲闪不及,它的指甲便冲着我划过来。眼看着躲不开了,我本以为我这就要挂一条彩,没想到就在它快碰到我的时候,空气里却浮现鳞片般的细小火花。那火花只闪现了一瞬间,依稀是如明灯般的橘黄色,那尸体的指甲与火花一碰,竟然冒出浓密的青烟。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嘶哑的惨叫声,和刚才那声一模一样。我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后跳两步。那尸体从喉咙里发出嘶嘶的漏气声,还想再动,却好像突然被看不见的某种巨力压住了,跟张大饼一样贴在椅子上,姑且安静了下来。
  “你是巡灯人?”从旁边传来少女清澈的声音。她冷着一张脸,手里的油纸伞不知何时已经撑开了,伞面正对着那尸体。
  我脑子还有点麻,花了好久,才想起来十九之前好像是跟我提过这个名字,“呃……实习生,实习生。”
  “巡灯人还能有实习生?你的引路人是谁?”
  “是我。”门口传来一个声音。我顿时跟得救一样转了过去,门口正是十九。她冷着小脸,手套上的凤凰标记正耀眼地亮着。
  不知名的女孩子脸色顿时更不好看了。她啧了一声:“凰十九,你居然会当引路人。”
  “轮不到你管吧?”
  “哼,没错,我管不着。你连护身灯火都没告诉他?”
  “不巧,这是小白第一次跟我出来。”十九走了过来,站到我身边。她扫了一眼房间,尤其看了一眼那具被压制的干尸,“哦,你还在这上面浪费时间啊。”
  “浪费时间?什么意思?”
  “你还没看出来?”十九拍拍身边的墙壁。我也试着摸了一下,入手果然是胃壁一般的恶心触感。
  “这间房子,整个都是活的。”
  “整个都是活的?你认真的?”少女皱起眉头。
  “我没必要骗你,这是它自己告诉我的。这间房子是被执念侵染,经年累月才变成这样。而执念……”十九指了指椅子上的干尸,“介绍一下,前任房客,吴中阳先生。他的执念你们大概也猜得出,就是不想出门。”
  我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这也行?
  十九看了我一眼,说:“别奇怪,一般的不想出门是不会变成这样的。这位吴先生,曾经三个月没有出门一步。一定要到这个程度才能算执念,而你得保持这种状态起码五年,你的房子才有可能成精……”
  我认真想了想那种生活,当即就在脑海里把自己枪毙了。就算一个月出门一次,一年出门十二次,保持五年,我不变成蘑菇培养基才怪。
  “这位吴先生,大概是因为意外猝死了吧。但在他死后,这间房子继承了他的执念,继续维持着他那一成不变的生活。包括网购方便面和鸡盒,以及每天固定时间订同一家外卖。它原本是无害的,可惜终究还是染上了邪气……”
  “这些东西本就不该留在世上。”少女冷冷地说。
  “关于这点,我从不觉得你们说得不对,上阳。”十九摇摇头。“但人不能只靠冷冰冰的规矩行事,这是天性。”
  大概是叫做上阳的少女一言不发地举起那长柄的油纸伞。在阴森森的房间里,一个身着黑风衣的女孩儿打着一柄油纸伞,脸色被灯光照得苍白。看起来有些怪异,又让人发毛。然而,随着她撑开伞,屋里竟突然落下雨滴来。
  我伸手接了两滴雨水,落在手上凉凉的,细看却不见手心湿润。房间里很快蒸腾起雾气来,地面上汇集起了雨水的细流,涓涓而去。我不知道那些雨水流去哪里了,但我察觉到,有什么东西随着雨水被带走了。
  十九默然地看着地上的雨水。过了一会,她抬起头,说:“小白,走吧。解决了。”
  --
  回到梧桐街19号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十九给我倒了杯水,我坐在沙发上,向她描述了我看到的一切。黑暗,无人自动的物品,怪异的声音。十九捧着茶杯,低着目光,静静地听着。
  “这间房子……大概是想找一个新主人吧。”她最后这么说。
  我犹豫了一会,终于还是问:“那个……上阳?她是什么人?”
  “上阳啊,你以后还会见到她的。”十九偏过头去,笑着叹了口气。“她是上沙的守城人。守城人跟我们不一样,只管驱邪,余事不问。这种事,还是交给她比较省事。”
  我耸耸肩膀。十九的说明总是像打哑谜一样,往往会带起我更多的疑问,就和她本人一样,好像永远都是神秘的。不过我也懒得追问了,反正总会碰到的——
  这样想着,我喝完了杯子里的水,出门了。
  走到门口,我忽然又想起来,应该要通知一下孙翔。这种事应该拜托元宵,可我并不知道她在哪里,只好对着空气喊她。还没叫两声,我就被敲了一下额头。
  “干嘛?”
  我把事跟她说了,元宵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我正打算离开,元宵却又说:“你记得把你手上那东西扔了。”
  我低头一看,手上竟然还拿着那一包外卖。我心里顿生寒意,这玩意我记得我应该扔在那间房子里了——
  我把它拆开,从外卖盒子里滚落出满地血糊糊的内脏和玻璃渣。
无标题 无名氏 2022-06-25(六)17:00:32 ID:S0oRCwE [举报] No.50133188 管理
没有人搬运更新后续,我要死掉了(;´Д`)
就通过wb摸去搬来力
无标题 无名氏 2022-06-25(六)18:50:55 ID:nAoDhOa [举报] No.50135200 管理
>>No.50133188
我来!
无标题 无名氏 2022-06-25(六)18:56:27 ID:nAoDhOa [举报] No.50135326 管理
>>No.50106294
No.20760699
ID: TXwbLz7
  我骤然一惊。仔细看去,我赫然发现,郑武已经不在了。

  坐在玻璃对面那张椅子上的已经不是郑武了。一个扭曲的墨色身影正从他的躯壳中挣脱出来,像是从宿主体内挣脱的铁线虫一般,那浓黑的影子在半空中伸出手脚,像是蜈蚣或者蜘蛛一样搭在天花板和墙壁上。影子中间,浮现一张熟悉的面容,正是郑武。

  而他的躯壳里已经什么也不剩了。郑武就在一瞬间内转化成了那个丑恶的怪物,或者说,咒灵。

  “凰啊,”咒灵发出令人作呕的笑声,“你对我们很好奇吗?对我们阴月很好奇吗?”

  “我确实很好奇,关于你们怎么把他束缚在身体里的。他早就变成咒灵了吧?咒灵待在这具失去了魂魄,正在缓慢死去的躯壳里,也难怪他会想要早点死掉。”

  “我们什么也没做,只是向他收取了代价而已。”咒灵那扭曲的形体中开始长出更多的面容,不同的口中陈述着相同的内容。“‘命运所赠予的一切礼物,都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郑武先生,该不会以为我们是做慈善的吧?”

  咒灵带着近乎狂热的愉快复述。它并不是出于自身的意志在和十九交谈,只是单纯地在复述某个人的话语——明明是在说着贬低自己的内容,它却像是唱圣歌那样充满喜悦。这种矛盾感,真是难以言喻的讽刺。

  “总有人不懂这个道理,让我总是有很多额外的工作要做。”十九站起身来,她轻柔地抬起手掌,小而纤细的手已经被包裹在她那副手套里,手背上刺绣的金色凤凰展翅欲飞。

  “那你岂不是应该感谢他们没让你失业?”咒灵发出大笑声。它身上已经有千百张口了,那些口唇一齐发出它模仿的大笑声,但它是如此的喜悦,以至于根本无法发出正常的大笑声。那笑声歪曲变形,交叠在一起,逐渐成了某种像是刮擦黑板的尖锐声音。

  十九并不管它,只是平静地道:“这份工作又无聊又累,我早就不想干啦。可惜你们这些没眼色的家伙,老是不让我辞职……”

  洪流一般的光骤然亮起。

  以往十九真正动手都是一闪而逝的,最多只在我视网膜上留下一道烙印。这是我第一次清晰地看见十九使用她手背上的印记,那是虚幻而夺目的光,像是烟花的残迹、午夜柔和的烛火。既不刺目得让人无法直视,也不会灼烈让人避而远之,柔软却坚韧,正是人间的灯火。

  辉煌的光填满了整个空间,透过十九手掌贴合的玻璃灌入房间的另一侧。

  咒灵在这无尽的光中溶解了。连它身上千百张面孔的惨叫一同,它消失了,被灯火的光洗涤殆尽。而光熄灭后,留在房间里的只有椅子上的郑武。

  他的脑袋歪斜着搭在椅背上,双眼上翻,面容是扭曲的狂喜。隔着玻璃我没办法确认,但我想他应该已经停止呼吸了。

  “阴月……”十九收回手,她低语道。

  “怎么办,要叫狱警进来吗?”我问。

  “叫人进来吧。他们看不见灯火的光,应该会认为郑武是猝死。”

  “这算不算给国家省子弹?”

  十九一下噗地笑喷了。我正打算去摄像头边挥手,闻声愕然地看着十九:“不是,老板,这哪里好笑吗?”

  “幽默。”

  “幽默个屁啊,这放台上讲出来能被观众包一年份的鸡蛋水果……”我朝摄像头用力挥手,估计着应该有人看见了,就坐回原来的位置。

  小夜还在盯着对面的郑武。我仍旧理解不了她的情绪。

  她和自己成为咒灵的姐姐小月一起生活了很长时间,应该也是和十九一样能看见灵的。刚才的一切她应该看见了,正因为如此我才没法猜她在想什么。

  被不知悔改的人渣揭了痛处,可能她在仇恨或者痛苦吧?但接下来的几分钟里,她又亲眼看着仇人啪叽一下死掉了,跟被电蚊拍电成青烟的蚊子一样。这弯拐得太快,我都没法想象她心里有多复杂。

  我最后只好拍拍她肩膀,叹道:“行吧,恶人有恶报。接下来只要你能过得开心,你姐姐就会满足啦。”

  小夜怔怔地看了一会,机械地回过头来。我看见她原本像是深潭一般晦暗而了无生机的眼里逐渐涌出鲜明的感情来,泪水逐渐盈满她发红的眼眶。

  小夜放声大哭起来。

  --

  我们没被太为难,毕竟全程都有监控录像,郑武也被诊断为突发的心源性猝死。我们带着小夜回到事务所,把她放回房间里——她半路上哭累了,睡着了。

  十九告诉我,她睡醒了多半就好了。不知为什么,我也这么觉得,而且我还觉得她醒来之后就不会再封闭自己了。

  无论如何,线索再一次断了。我们从郑武身上只得到了一个名字,和一段毫无价值的故事。

  “阴月……是吗?我现在把这个关键词拿去检索一下。”代表元宵的那阵凉风从我身边吹过,“你们离开的时候我把符号的比对结果做出来了,小白,在你手机上。”

  我赶紧掏出手机。元宵上次抱怨我这手机太破,之后我就去换了个新的。

  元宵发了一份文档过来,里面是处理过的各种图像。她把火灾现场和郑武住处出现的那些符文做了对比,还原出它们原本的样子。

  十九凑到我身边想看这份文档,她身高不够,使劲垫脚脑袋也只到我肩膀附近。我赶紧把手机横过来放低了点,她才算能看清楚屏幕。

  那些符文被十九评价为“狗屁不通”,但它们似乎的确有一套内在的规律,并不是随便乱画。不同于影视作品里常出现的那种道符,这些符文是如同线团一样扭曲缠结的,但细看之下却又像蛛网一样工整。

  十九盯着它们看了一会,忽然起身走向房间里的书架。

  她办公室里的书架上有很多杂书,但有一个特殊的书架不一样。那个书架上摆的全是线装书,《山海经·灰卷》。

  元宵说那是只有凰才知道的内容,不过我问十九我能不能看的时候她很痛快地就答应了。在忘忧草的那件事之后我读了一部分,不过并没记住多少。在我的印象里,灰卷的内容和原本山海经也差不多,都是一些不知是真是假的地理和山名水名,一些奇花异草和形态奇怪的异兽,而且多半都跟原本一样带有“食用功效”。

  “山海经是几千年前的人对当时地理的记载,有些是真的,有些则是幻想般的记载。那些兽首人身的异兽大部分也只是野生动物,还有少部分是纯粹的神话传说。”十九的指尖在书脊上扫过,“但灰卷不一样。灰卷是很久以前的巡灯人们从山海经原本中摘去的内容,它们被从记录中删去的原因不是别的……它们是真的。”

  她抽出其中一本来,《灰卷·大荒南经》。

  “大荒之中,有尽邬之山,柤水穷焉。有邬久之国,久姓,食谷,青衣羽冠,其民多巫,善咒,名曰邬人。”

  这一行的左侧配有一幅描摹的画,大概是用毛笔绘的,并且有些缺损,但还是看得出那幅画和我手机上的符文极其相似。

  “尽邬山,差不多就在上沙西南方那一片。这些家伙……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十九合上书,把书放回原来的位置。“到处传那些邪门子的咒法,还剪人头发?”

  “总不会是故意想给我们增加工作量吧?”我说。

  “不知道啊。”十九叹了口气。“躲躲藏藏的,好不容易抓到一点尾巴,他们就马上放弃掉。真讨厌……”

  我和十九讨论了一会,还是没什么眉目。说到底,现在已知的信息实在太少了,光是列出对方可能的目的就能列几千字,但有什么用呢?我们根本没法鉴别猜测的真假。

  “这样的话,只能防备着了。先通知一下上阳,然后就……等尸检报告出来,看看我们能不能再找到些什么吧。”

  上阳?我一下子想不起这是谁,只觉得很熟悉。短暂的空白之后,回忆才缓缓地从脑海深处浮现出来。我记得那是一个拿着长柄雨伞、穿着风衣的……

  更多的回忆突然涌上来,我一下子想起了那张清丽却冷淡的脸,和她的声音。

  “想起来了吧?”十九笑了笑,“一般人不会见到她第二次,也不会想起她第二次,她的名字和身影会逐渐从记忆里溜走。但是,要是能够在记忆溜走之前第二次、第三次想起她的存在,之后就再也不会忘了。毕竟如果谁也记不住他们的话,对守城人也太残忍了。”

  这种感觉还挺神奇的,我捏着下巴点了点头。

  “既然你想起来了,就由你来给她打电话吧。”十九把听筒递给我。
无标题 无名氏 2022-06-25(六)18:58:20 ID:nAoDhOa [举报] No.50135366 管理
>>No.50135326
No.21535445
ID: TXwbLz7
  “凰十九?”电话里的上阳没什么好气,“又有什么事?你每次打电话给我都是各种各样的麻烦,我现在只希望你这次扔给我的要简单一点……”

  我不得不咳嗽一声:“咳咳,不是十九。”

  “你?”上阳顿了一下。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总感觉她的声音缓和了一些:“凰十九呢?”

  一旁的十九冲我笑了笑,提上她的小包,背着手悄无声息地出门去了。她这明显是不打算出现在对话里,我只好跟上阳说:“老板刚出去了。”

  上阳呵呵地冷笑两声。“她竟然还知道心虚。”

  我看十九的样子实在不像是心虚,心道上阳怕是产生了什么幻觉。

  “行了,说吧,有什么事?凰十九都不敢亲自给我打电话了,肯定是有什么不得了的麻烦,而且一定是我没办法放手不管的那种。”

  她这倒是没猜错。我把关于阴月的事和她说了,上阳沉默下来。

  “……我们现在还在等法医那边的报告。老板应该是想顺着死者那条线继续查,但她估计也没什么把握能拿到线索,阴月的老鼠尾巴缩得很快。所以她让我来拜托你留心一下,最近上沙范围内的灵,尤其是咒灵,来路都有可能不正。”

  “你说的其实我也有感觉,最近这段时间各种‘工作’的出现频率确实在变高。如果解释成有人在背后暗中活动,那就说得通了……”

  上阳沉吟片刻。“这样吧,你到我这里来一趟。我这里有所有‘工作’的记录,你过来检查一下,说不定会有什么发现。反正你现在也帮不上什么忙吧?借走你,就当是向凰十九收的报酬好了。”

  我有心想问一下十九该不该去,可惜十九人已经走远了。我想了想,上阳确实没说错,在报告出来之前我这三角猫的巡灯人确实派不上什么用场——于是我拜托元宵帮忙向十九转达一下,然后背着包出了门。

  --

  上阳给我的地址很好找,和梧桐街在同一个区,我扫了辆共享单车十五分钟就骑到了。到地方后甚至都没怎么花功夫找地方放单车,就在门口就有停车点。

  我把车锁上,看了眼手机,按上阳的说法走进了……市图书馆。

  没错,她给我的地址就是这里。上沙的市图书馆建立于大概四十年前,是从原有的一幢老建筑改建来的,经历过好几次改造翻修,现在是一幢稍显老旧的大楼——上次翻修是十五年前了。

  图书馆里人不多,毕竟规模更大设备更新的省图书馆离这里就两站路,这里也没有自习室。得益于此,馆内很安静,走廊上都没什么声音。

  我顺路找到了楼梯口,低头一看,上阳正坐在那里。她黑色的风衣下摆搭在梯级上,过长的下摆中好不容易露出光洁的一截小腿。她双手捧着一杯热奶茶,那柄油纸伞则随意地靠在一边。

  明明她这一身装备那么显眼,换我穿身上都要被怀疑是特务了,她就这么坐在楼梯上,来来往往的人居然看都不看她一眼。

  我看了她一小会,立刻就被她发现了。上阳抬头望过来,她细长的眉毛挑起,冲我勾了勾嘴角。

  那表情很奇怪,我感觉她应该是想笑一笑打招呼,但看起来实在像是皮笑肉不笑。

  “没必要在这里坐着等吧?”我走过去。

  上阳把身边放的另外一杯奶茶递给我,自己起了身,把油纸伞拿在手里。

  “有必要。一般人找不到我的房间,连误入的机会都不会有。按理说你不算是一般人,但你差点没能想起我,所以我觉得你多半也找不到。”

  她说得头头是道,可我捏了捏手里那杯奶茶——还有吸管随附,估计是给我的了。这杯奶茶已经半凉,在开了空调的图书馆内,这个温度应该放了有半个小时了。

  就算怕我找不到,也不至于提前半小时出来等吧?

  这问题我没问出口,我只是默默地跟着上阳。我们下了两层楼梯,在图书馆的地下一层角落里有一道向下的阶梯。

  这道阶梯就是那种很有上世纪风格的老楼梯,贴着样式复古的瓷砖,阶梯尽头是一扇锈迹斑驳的大门。门上涂着灰扑扑的绿油漆,令人怀疑后面是不是什么人防工程。

  上阳从口袋里掏出老旧的黄铜钥匙,打开门锁。出乎我意料的是,门后面不是我想象中的阴冷气氛,而是意外地很有生活气息。

  门后的这间房间大概有几百平米大小,有一整面墙都是书架。书架上没有任何我认识的书,放在上面的是一个个档案袋和笔记本。房间一角拉了一道帘子,里面似乎是床和一张书桌。

  上阳把油纸伞靠在门口的鞋柜上,换了毛绒拖鞋,看起来就很沉重的风衣也脱下来挂在墙上,露出里面的衬衫和短裙。她从那道帘子里拖出来两张椅子,示意我坐下。

  我一边坐上那张吱呀作响的旧椅子,一边打量着四周。“这里是……”

  “是守城人的档案库。或者说,是这座城市的记忆。”

  上阳交叠起双腿,毛绒拖鞋挂在脚背上。

  “我们守城人是和城市共生的。第一位守城人应该是随着早期的土地信仰而出现的,当人们逐渐开始相信每一片土地或者城市都有自己的神灵,我们便作为这种愿望的实体而诞生,而后为了排除这座城市中的异常而四处奔波。”

  “我是上沙的第四任守城人,或许在这座城还不叫上沙的时候还有更多,但他们的记录都遗失了。未遗失的那些记录中有守城人们曾经遇见过的异常事件,就在这里的书架上。凰十九让你来找我,也是为了这个吧。”

  “你平时就住在这里?”我问。

  上阳顿了一下,轻轻地叹了口气:“……不要打岔。档案馆是第一任守城人建立的,从他开始每一个守城人都住在这里直到卸任为止。有水有电,最近还通了网络,没什么不好的。”

  “好吧……我只是感觉长期住地下室得风湿的概率会提高。”

  “二十出头就担心风湿?”上阳斜我一眼。

  “二十岁得老年痴呆的都有啦,担心风湿不可以吗?”

  “你不如担心一下中年脱发。”上阳哼哼两声,向着她身后的空处伸出手去。

  忽地一下,好像整个房间都活了过来。地面和墙壁的砖石后传来低沉的机关运作声,房间内巨大的书架贴着地面滑动,隆隆作响。它们仿佛是在玩华容道般挪动着,彼此交换着位置,最终一座颇新的书架停在了上阳身后。

  这座书架还没装满,上阳伸手拿下最新的几本,看也不看地递给我。

  “这就是你想要的记录了。大约一个月是一本,近几年的都在这个书架上。关于咒灵的我一般会特别标出来,慢慢看吧。”

  我向她道了谢,把注意力放在手中的笔记本上。这是个相当普通的笔记本,深褐色的硬卡纸封面,书脊上用标签贴着年月,这本是今年八月的。

  八月,我第一次见上阳差不多就是那个时候。我翻开封面,里面是上阳清秀可爱的笔迹。

  只是记载的内容不太可爱就是了。出乎我的意料,内容不是冷冰冰的格式化记载,而是一篇篇有点像日记的东西。
无标题 无名氏 2022-06-25(六)18:59:36 ID:nAoDhOa [举报] No.50135395 管理
>>No.50135366

No.21535477
ID: TXwbLz7
--

  八月廿二(一)

  受托前去调查“死者名单”的传闻。

  传说在特定的日子里某个特定的时间,有个网站将会开放访问。访问它需要的仪式有很多版本,摘录如下:

  -脖子上系上套索,用血刻写四次自己的生日,据说是象征献上灵魂

  -划出新鲜的伤口,然后躺下闭上眼睛正好4分44秒,听到什么都不能睁眼

  -带着一支白花登上,在边缘处把花烧掉,越靠近边缘越好

  猜测原因可能为邪灵。众多版本的仪式记载都存在一个共同的、明显的要素,即概念上模仿紫砂行为。

No.21535490
ID: TXwbLz7
No.21535477

*登上天台*

No.21535505
ID: TXwbLz7
  --

  “八月二十二的那一次?”上阳端坐在椅子上翻看着另一叠笔记本,闻言想了想,“啊。那次花了我不少时间,在社交媒体和网络群组里收集这些消息,还有访问受害者。”

  “受害者?”

  “受害者。接触到那个死者名单的人,最终都死了……除了最后一位之外。”上阳的声音有些低沉。

  她放下手里的笔记,换了一下姿势。“接下来的故事我讲给你听吧……不,拜托你听我说吧。”

  --

  我们守城人不像你们那样可以坐在家里接电话。我们的委托并不是由“受害者”给的,我们的委托直接来源于这座城市。

  城市本身是有生命的,虽然宏观上它只是一座无机质的混凝土丛林,但它确实在以一种奇妙的方式生存着。它有一种和我们尺度全然不同的、更加……宏大而混沌的意识,在这座城市里发生的一切“破坏生与死之间秩序”的事,都会被这座城市本身蓄意制造的巧合引向守城人身边。

  守城人每天会在城市里巡游,有时候是乘公共交通,有时候是步行,总之我每天会接受大量的信息。由于我的路线并不固定,这些信息大部分我短期内不会见到第二次,但那些由上沙城本身递来的委托则例外。它们的相关信息会反复出现在我面前,有时候是报纸上的一小块广告,有时是无意间接到的传单上的某几个字……直到我把问题彻底解决,它们才会消失。

  真是,别开玩笑了……流量明星和真正的工作我当然分得清楚,每个守城人都必须学会从重复出现的信息里分辨出真正的工作内容,而且必须保持敏锐。我的老师说早年间这一项要比现在容易一些,媒体和网络还不发达的时候,守城人的信息渠道也就是一些坊间传闻和报纸。

  哼,流量明星……难怪凰十九会当你的引路人,她在这里的话应该会笑出声吧。

  好了,继续讲。这个委托来自于网上,我在看某个匿名版的时候不小心点进了一个讨论它的页面。这个页面在灵异怪谈版,看起来很像个鬼故事。

  po主讲了关于死者名单的传言。在每周的周四凌晨四点到五点之间做完一个仪式,就能登入那个死者名单。这个网站的网址是127.0.0.1——我不太懂这些,花了一小会才弄明白,不过你应该知道意思吧?

  127.0.0.1是Localhost,指向访问者自己的设备,互联网上是不存在的。换言之,这个网站的网址根本不可能直接访问,它就像传言的名字一样,是一个不可能存在的“幽灵”。

  除此之外,po主还贴出了他成功访问后网站页面的截图。这个网页是黑白的,展示着一张又一张黑白照片和姓名,像是什么电子灵堂一样,照片下面除了姓名还注有死亡原因:自缢,失血,一氧化碳中毒,坠楼,药品过量……全都是常见的自我了断方法。

  这些列表中有一个突兀的空当,空出了一张照片的位置。po主把照片都打了码,他说那些照片全都是尸体的照片。

  这个传言吓到了不少人,大家纷纷留言道“睡不着觉了”之类的,有人说,说不定那个空就是给看见这个网站的人留下的。也不信邪的说自己去试了那个仪式,根本没出现什么网站。

  po主什么都没解释,可我知道他不是在讲故事。

  我有访问人口与户籍数据库的权限,是以前凰十九替我要来的。我查询了上沙近几年登记死因为自杀的死亡记录,那张截图上每一个名字都正确地对上了死因,这不可能是巧合。

  于是我决定去找发串的那个人。

  我当然有自己试过那个仪式了。它要求我关上灯和门窗,把手臂放进浴缸,然后在浴缸的边缘点起红色的蜡烛。可是对我没用,我并没看到什么奇怪的网页。我想,也许那个网页会自己选择对象……选择“猎物”。

  找人对守城人来说并不难,只要确定对方住在上沙城内,这座城市自然会带我去我想去的地方。

  我靠着公交车的车窗睡了一小觉,在醒来的那一站下车,然后跟着看见的第一只野猫走到一幢居民楼下,挨个敲门,第一个开门的就是他。

  我不需要像凰十九那样给自己准备一堆身份用来取信于别人,只要是上沙的居民,他们会自然地相信我。所以他很快放我进去了,让我坐在他家的沙发上。

  他叫阿六。

  阿六叫做阿六是因为他在族谱里排这一辈的老六,他有个大名,但他坚持让我叫他阿六。他说这会让他想起他去世的姐姐。

  如果要我来说的话,阿六应该是一个很文弱的男孩。他削瘦而苍白,双手的骨节分明,说话总是很小声音,很有礼貌,好像小心翼翼地怕得罪了别人一般。我见过不少像他这样内向的人,他们通常很不擅长跟陌生人打交道,和他们交流最好的办法就是直入正题。

  我问起了死者名单的传闻。阿六说,他也是偶尔从别人那里听了传言,自己试了一下才碰到的。

  他从卧室里端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给我看了上面的截图。阿六当然不止截了一张图,他把内容全部截下来了,甚至还打算要复制一份,但死者名单对浏览器的保存功能不屑一顾,没能留下文件。

  他截图上的名字确实和我留意过的,上沙近几年的自杀记录吻合。

  当然了,死者名单陈列的名字跟那些记录并不是完全一致,上沙每年自杀人数约有一千五百人,死者名单上陈列的人数只有几百,按时间排列。

  它是基于什么条件来选择目标,又是为什么会陈列那些死者的名字和遗体照片,我必须弄清楚这两个问题。另外,那个突兀的空位也很值得注意,我对照了一下近几年的记录,那个空位的死亡时间大约在两年前,但具体是哪一位死者则无法确定。

  阿六提供的信息非常有用,我向他表达了感谢,这个十七岁的男孩只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接着,我向阿六提出了请求。

  死者名单不会把我作为猎物,它应该不可能蠢到冲塔。我必须找到一位被它选中的受害者,才能抓住它的尾巴——而阿六正满足这个条件。

  阿六同意了。现在想来,我当时应该再自己想想办法的……

  阿六把家里的客房收拾出来给我暂时休息,我们要在凌晨四点四十四分后去访问死者名单。不过在那之前,阿六的父母下了班,先后回到家中。

  这两个人都是那种“一看就不好对付的中年人”,父亲板着一张脸,母亲则紧紧皱着眉毛。他们两人第一眼看到我时,反应都是一样的:他们把眉毛皱得更深一些,然后大声呼喊阿六的大名,质问他为什么往家里带不认识的人。

  阿六的母亲想得更深远一些,她严厉地质问阿六是不是谈恋爱了,辅以不接受反驳的整段长篇大论。一切就在客厅里发生,阿六母亲的声音是那种中年女人特有的尖锐,我连插话的空隙都找不到。

  阿六一直站着,低着头,老老实实地听教训,像一棵蔫了吧唧的小花。直到阿六母亲终于用完了口水,我才找到机会说话。

  即使是身为守城人的特权也没能帮我获得阿六父母的完全信任,他们仍旧用半信半疑的目光打量我。我对此不是特别在意,但阿六觉得很抱歉,晚饭后阿六趁母亲洗碗的功夫悄悄给了我两块水果糖,说是赔罪。

  糖后来我吃掉了,糖纸贴在你手里那本笔记上。别弄掉了。
无标题 无名氏 2022-06-25(六)19:00:15 ID:nAoDhOa [举报] No.50135409 管理
接下来是……算了,自己看吧
无标题 无名氏 2022-06-25(六)19:01:14 ID:nAoDhOa [举报] No.50135427 管理
>>No.50135395
No.21535514
ID: TXwbLz7
  我在客房里休息了几个小时,对这家人的生活状况大概有了个了解。一言以蔽之,他们活得很累,好像生活对他们是一种折磨那样累。

  并不是指经济状况——阿六的家境应该还不差,该有的家具都有,一家人的吃穿用度也很符合中产阶级的定位。他的父亲应该是在什么机关单位供职,母亲则似乎是中学教师,阿六自己是高中学生。

  我说他们活得累,是因为这三个人身上都背着压力。阿六的父母都板着脸,一点笑意也没有,好像随时准备把内心的烦闷和压力兜头盖脸地泼到别人面门上。阿六本人没有那么难以接触,但他一直低垂着视线,看起来已经习惯了把一切都默默在心里消化掉。

  晚上八九点的时候,我又听见阿六母亲在训他。内容仍然是那些家长们经常谈的话题,首先提醒一遍子女高考对人生的重大意义,再推进到高三时间对高考的重大意义,就这样一直层层递进到“偷一秒懒你这辈子就完蛋了”的程度。通常而言接下来就是画个大饼,指出“大学你就自由了”这片实际上并不能止渴的梅林。

  阿六母亲就有趣了,她直接略过了画饼环节,改成打出一套“报答父母”组合拳,内容包括“父母为你这么劳心费神”,“你是父母的希望”等,攻势连绵如潮水。阿六显然早习惯了,他什么也不说,我没听到他回任何话。隔着墙壁,我想他大概还是那样低着头默默听着吧。

  如果他每天都是这么度过的,那他一定也很累。

  阿六房间的灯到凌晨一点才熄灭。凌晨四点,我听见他来敲我房间的门。

  阿六带我进了他的房间,里面确实是高三学生会有的陈设。一张双层床,下铺堆着大堆的参考书和课本,书桌前是大量的试卷和散落在桌面上的文具。

  在书架上,我看到了阿六和他姐姐的合照。照片里的阿六看起来才十二三岁,他姐姐则和他现在一般年纪,扎着马尾辫,露出额头,圆框眼镜下的笑容普通但灿烂。

  阿六注意到了我在看那张照片。他说,他姐姐两年前自杀了。

  阿六按辈分排是阿六,阿六姐姐就是小五。阿六和姐姐关系很好,那张双层床的下铺以前就是小五的睡床,在这个不太温馨的家庭里,两姐弟只有彼此会互相露出笑容。

  小五曾经很喜欢文学,读了很多书,有时会自己写一些诗歌。但她的成绩只是中等水平,她母亲于是将之归咎于她一切的个人爱好,卖掉了她所有的课外书和读书笔记,还有她悄悄写下的小诗。

  小五抱着弟弟哭了一场,和阿六约好等考上大学要送他自己的诗集。从那天以后,小五就扎起头发,戴上了眼镜,埋头于参考书之间。虽然如此,她的成绩却并不见好转,她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少。

  直到阿六有一天放学回家,看见姐姐正坐在窗台上。夏天的风吹拂着窗帘,小五那天没有扎头发,她半长的黑发随着窗帘一起飘舞。

  阿六问,你要干什么?

  小五看着他笑,说,姐姐坚持不住了,阿六你要坚持住啊。

  阿六当时还只是个孩子,他虽然知道姐姐要干什么,却怎么也想不出办法。他只能在门口流眼泪,哭着说姐姐你不要做傻事,我们约好了你考上大学要送我诗集的。

  小五说对不起啊阿六,姐姐会想办法的。

  然后她就后仰着翻下了窗台,黑发在空中散开,像一朵花。

  阿六告诉我,选择坠楼自杀者通常有三种。第一种是去意已决,挑个没人的时候就跳了,没人反应得过来;第二种是单纯的一时想不开,在天台边缘看着下面又会犹豫恐惧,往往能犹豫很久。这种自杀者只要心理疏导和救护得当,多半是可以救回来的。

  第三种同样会在天台边缘久久伫立,但他们早做好了死的准备。他们站在那里只是为了整理自己的记忆,像是回看自己整个人生一样俯瞰地面。这种人一旦回顾完了,下一秒就会翻身而下,没有任何征兆。

  阿六至今不知道姐姐到底是哪一种,他觉得姐姐在窗台上坐着说不定就是在等他放学,等着见弟弟最后一面。和他道过别,小五也许就满足了,才会突然地向后仰去。

  他一直觉得自己如果来晚一些,如果是别人先发现坐在窗台上的小五,是不是就能把姐姐救回来呢?

  他想啊想,一直没能把这个想法从脑海里扔出去,于是他得了抑郁症。阿六给我看了满抽屉的药瓶,他没跟父母说过,买药钱是自己抽空余时间给人写稿画画赚的,因为他知道就算跟父母说,他们也只会觉得他“脑子坏了”。

  小五让他坚持下去,所以他就坚持到了现在。姐姐的遗言几乎是阿六继续活着的唯一动力了,像是长夜里摇曳的烛火。

  我什么也不好说,阿六的故事太沉重了。而阿六,他也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他似乎是终于把心里话说出去了——但他却没有显得轻松哪怕一点儿。

  四点四十四分。

  在沉默中,秒针跳过了最后一秒。我们原计划现在溜去洗手间,让阿六完成那个仪式,现在看来却不用了。阿六放在床上的笔记本忽然自己开机,屏幕亮起,直接显示出了黑白的界面。

  127.0.0.1。死者们的遗体照片依次出现,下面是编号、姓名、死亡年龄、直接死因。但与阿六之前的截图不同的是,网页最末端的编号多了一位。

  编号上的照片正是阿六,他瘦削苍白的脸变得没有一丝血色,双目紧闭。照片下面的死因是,“药物中毒”。

  而我则看见了更多,我看见名单前面那个突兀的空位被填上了,展示的正是小五的照片。

  凌晨的黑夜里,阿六卧室阳台的窗外忽然游过一道形状怪异的影子,像是某种龙蛇。我推开阳台的窗子,仰着脖子好不容易才看清楚那道影子的全貌。

  那与其说是龙蛇,不如说是一条蜈蚣。它身长足有几十米,支持它活动的则是密密麻麻无数的柔软腕足,它身躯的环节间垂挂着数百个虫茧般的紫黑色团块,随着它的行动颤动着。这条蜈蚣此刻正把口器对准阿六的卧室,从密集锋利的环状利齿间吐出一条长而分成八支的舌头。

  我上去就是一雨伞。

  在看到它的一瞬间我就理解了死者名单的本质。这东西是一只巨大的咒灵,它狩猎着那些本身就有寻死念头的人,这些人无论做不做那所谓的仪式,都会被引导到那个网站上。循着味道而来的它所做的就是推他们一把,让他们坚定死志,然后成为它的一部分。

  阿六的姐姐,恐怕也是它的受害者之一——她应该也是得了抑郁症,心理承受能力不佳的人在长期的压力和巨大的打击下患上抑郁症并不奇怪。于是,被咒灵盯上的小五在两年前死去了。

  她从窗台上翻身而下的时候,这咒灵蜈蚣或许也正扒在她身后。

  对付这条蜈蚣花了我不少时间,它太大了,我好不容易才把它劈成两半。我拖着它的舌头回到阿六房间阳台的时候,却发现他在窗前呆坐着,窗台上有一个模糊的影子。

  那是咒灵蜈蚣身上挂着的“茧”之一。那些茧里是它吞下去的魂魄,而这个恐怕就是……小五。

  人死魂魄消散,这是自然的规律。魂魄如果继续留存,那么不是被邪气侵染变成邪灵,就是因为执念不散而变成执念灵。小五比较特殊,她是被咒灵吞了下去,像是在胃袋里待了两年那样,她的神智已经不剩多少了。

  但我看见她直直地盯着阿六。

  她还是死去时的样子,两姐弟现在看起来差不多大。阿六浑身都在颤抖,那是他的梦魇,是他心里最深的伤。他的泪水砸在地面上,我听见他问,姐,你那时候是……为了看看我吗?

  小五突然笑了。我想她两年前坠下窗台之前,也是这样的笑容。

  她温柔地叫道:“阿六……在床底下……”

  作为一个脆弱的灵,她的身影正在逐渐消散,但她仍然直直地看着阿六,无论如何也不愿离去。阿六反应过来,扑到床下拼命翻找,没多久便拿着一个小笔记本钻了出来。

  小五看见他拿着那个笔记本,仿佛安心了般叹了一口气。

  “阿六,要……坚持住啊。”

  她说完这句话,便又一次向后仰倒。我看见她残缺不全的魂灵在半空像是云雾一般轻飘飘地飞散,绽放成一朵花。

  阿六抱着那个笔记本,蜷缩成一团,无声地哭泣着。
无标题 无名氏 2022-06-25(六)19:01:53 ID:nAoDhOa [举报] No.50135440 管理
>>No.50135427
No.21535527
ID: TXwbLz7
  --

  “后来呢?”我问。

  “后来一切都变好了,阿六现在成绩不错,他好像憋着一口气那样在努力学习,正像是太阳一样发着光呢。”上阳笑了笑。

  “那个笔记本呢?那个笔记本是什么?”

  “是小五留下的日记,她被那只咒灵接触后就一直在记。咒灵慢慢把她拉向绝望,她写了很多灰暗的内容,但她记下了,‘就算哪天我真的坚持不住了,也一定要再见阿六一面再死’。你知道这什么意思吗?”

  我猜到了,但我保持着沉默。上阳并没有让我等太久,她自顾自地说道:“当年小五被咒灵拼命往深渊里拖,坐在窗台上的时候,她用不知道哪里来的意志力坚持着,没有屈服。直到见了自己弟弟最后一面,她才松开手。”

  “两年后她也是这样,直到把那本笔记交给阿六,她才心满意足地消散。那本笔记的后面是小五和阿六约定好的诗集……他是她至死也不愿意放开的光啊。阿六既然知道了这一点,又怎么会放开她的遗愿呢?”

  “她叫阿六坚持住啊。不要认输……不要输给任何东西。”

  我把手里的笔记往后翻了一页,后面就是另一个事件的内容了。

  但在那之前有一张纸片贴在记录的最后,看笔迹,应该是上阳手抄的。

  --

  摘录于林真真的遗作诗集:《野营》

-

  铁的丛林里,台灯是夜宿的营火

  我抬头看去

  纸上是铅色的星星
无标题 无名氏 2022-06-25(六)19:02:32 ID:nAoDhOa [举报] No.50135452 管理
  铁的丛林里,台灯是夜宿的营火

  我抬头看去

  纸上是铅色的星星
无标题 无名氏 2022-06-25(六)19:03:02 ID:nAoDhOa [举报] No.50135457 管理
No.21535788
ID: TXwbLz7
在po没更新的时间里你们咕了5页哎!

上次更新到这次的时间里po做了什么:

-去广州体检

-去递签证并且等结果

-做菜

-上黄金

-死亡鸽浅

-极妖精王和极肥宅

-写诗

诗真的很难写哎。



关于元宵,她其实有自己的剧情的,我有留一点伏笔。小夜以后也还有出场……其实呢,po我是很不会取名字的那种人。所以已经出场并且有名字的角色,除非死透了,不然大概率还会再出现啦。

谢谢大家的gkd,咚咚咚
无标题 无名氏 2022-06-25(六)19:04:49 ID:nAoDhOa [举报] No.50135486 管理
因为作者失误,后文会有另一个“林真真”出现,与上文无关。
无标题 无名氏 2022-06-25(六)19:05:44 ID:O6IZrTR [举报] No.50135504 管理




无标题 无名氏 2022-06-25(六)19:06:40 ID:nAoDhOa [举报] No.50135515 管理
原作者第一章灵感来自于一篇叫《圆圈》的外国小说。
无标题 无名氏 2022-06-25(六)19:07:21 ID:nAoDhOa [举报] No.50135534 管理
还接着搬吗?
无标题 无名氏 2022-06-25(六)19:12:18 ID:nAoDhOa [举报] No.50135626 管理
补发个免责条款吧
免责条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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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人行为符合相关法律,不构成侵犯著作权(つ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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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标题 无名氏 2022-06-25(六)19:15:46 ID:nAoDhOa [举报] No.50135690 管理
No.23575548
ID: TXwbLz7
  我和上阳忙了几个小时,把近几年所有涉及咒灵的事件都挑了出来。

  做了简单的统计后,我们马上有了发现。的确,关于咒灵的事件在近三年内频率有明显的提高,恐怕后面都是阴月的人在暗中活动。

  他们驱使的咒灵好像根本没有重样的,有时候是长得很恶心的大蜈蚣,有时候是长着六条手臂而没有脚的蜘蛛,总之都是一看就会让人心肺停止的恶心造型。当然了,这些咒灵一个不落全被上阳干掉了。

  守城人的工作。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发现。除了涉及咒灵的事件增多之外,“其余的”事件数量也有增加,三年内每个月平均的事件数量是从前的1.5倍,今年六月之后更是骤然一跳,达到了三倍有余。只是事件频率的增长是逐渐增加的,钝刀子割肉,以至于上阳都没有真正察觉这一点。她只是隐约觉得“变得比以前忙了”而已。

  要不是王鸿飞那件事正好撞到十九眼前,我们或许也只能得出同样的结论吧。不过换个角度想,既然阴月一直在暗地里活动,异常事件也只会一直增加,总有一天会被十九或者上阳抓到的。

  这下子我就得把近几年的记录全带回事务所去了,然而它们实在有点多,厚薄不一的几十本笔记堆在桌上仿佛高三学生的课桌,要搬起来当真费些功夫。另外一个问题是这些笔记都是上阳记下来的工作档案,似乎也不那么好出借。

  我问上阳有没有办法,她想了想,说我可以拍照发回去。

  可是这么多笔记,全拍照下来至少要几千张照片和一两个小时。我看了看时间,再耽误两小时公交都要停了。

  还没等我说话,上阳已经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你先回去吧。加个好友,我拍完发给你。”

  这倒是个好主意,只是我隐约感觉有点奇怪……她掏手机的速度是不是太快了一点?简直就好像早在这等着我了一样……

  虽然感觉怪怪的,但我还是扫了上阳的码。和她本人给人的印象不同,上阳的头像是个纸片人。

  虚拟歌手“清欢”,出道(发售)已经12年,至今仍然人气不减,每年无数新曲还有全球巡演。我问她:“你喜欢听清欢的歌?”

  上阳不知道为什么停顿了一下,才答道:“不是,只是刚好看到这张图,觉得适合做头像。”

  “啊……我很喜欢清欢的,还以为你也喜欢呢。”我耸耸肩。“对了,你要不要也加一下元宵?你发给我的照片,我多半还是要给元宵再整理的。她最擅长这种事情了。”

  “最好还是不要。”上阳摇了摇头,“你说的元宵,是你们事务所里那只灵对吧?严格一点来说,她也是我的‘工作内容’。”

  “守城人的工作这么不留情面吗?”

  上阳垂下视线。“我也没有办法。对于上沙来说,所有的灵和妖怪都是异常的,他们存在着就是在破坏生与死的秩序。我只是守城人,必须遵守上沙的意志……无论他们有没有害人,我都必须把他们送往彼岸。”

  我倒不是不能理解,十九其实也说过,留在人间的灵很少有无害的。哪怕是执念灵也很容易沾染上邪气,变成疯狂的邪灵,把他们统统送走才是最好的。

  只是在这件事上十九的手段似乎更温和一些,她会尽量替执念灵完成执念,让他们自然消散;上阳则是……不管你执不执念,一雨伞给你愉悦送走,什么事都没有了。

  我无从评论这两种处理方式是好是坏,只能叹气道:“上阳,彼岸真的存在吗?”

  “我不知道。”上阳仍然是摇头。“我也没有死过,或许只有死后才能知道吧。”

  --

  我在回事务所的路上补了一顿晚饭,回到事务所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上阳这时候给我发了个压缩包来,足有几个G大小,看来她终于拍完了。

  我提醒她记得吃晚饭之后,就把压缩包转发给了元宵。元宵很快发了个炸毛的表情给我:“我在开荒啊,净给我来麻烦事!”

  说归说,她还是搞定了。过了差不多一小时,十九推开了办公室的门,看了一眼就笑着说:“看来你收获不错。”

  我抬头一看,才发现元宵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打印装订好的笔记堆在了十九桌上。我根本没注意她什么时候搬过来的。

  啪,我脑门上被弹了一下,凉凉的。

  “我看你打游戏都看了十分钟了,你还没注意到我?”元宵的声音响起。我这才发现她就在我身边很近的地方,虽然还是看不见,但那冰凉的花香味已经钻进了我的鼻子。

  一时间我有点怀疑自己,不应该啊?元宵虽然看不见,但她的存在感还是有的,我不应该忽略她才对。

  “我刚才看着你进来的,别逗他了。”十九叹了口气。元宵这才哼哼了一声,她用大概是肩膀的地方撞了我一下:“让你打扰我开荒。”

  说完她就离开了。我的注意力则放在另一件事上:她的肩膀居然跟我差不多高。

  按照这个比例,元宵大概也是个高挑的姑娘吧?至少比十九要高了,十九坐在我身边脑袋才到我肩膀高。

  十九已经开始翻阅桌上的笔记了,她一边翻一边说:“你居然把她近几年的笔记都骗回来了?我每次想看她都不给。”

  “因为人家跟你关系不好吧老板……”

  “被你发现啦。不过其实她是个好人哦。”

  我点点头:“看得出来。”

  十九随便翻了翻,就合上手里的笔记。“具体的我就找时间仔细读好了,看你带了这么多回来,应该是有发现什么吧?”

  我把关于近几年异常事件出现频率上升的事告诉了她,十九微微皱起眉毛:“是这样啊,连我也没发现。这么看来,说不定阴月的计划已经有阶段性成果了。”

  我对此其实相当担忧。电影啊小说啊什么的文艺作品里,这种暗地里积蓄好久的组织一般都会搞出特别大的乱子来,什么世界征服啊邪神降世啊之类的。小说里主角总是神勇过人、集天命于一身,每每能有惊无险地把反派搞出来的乱子解决掉,可现实生活不一样。

  现实生活里没有主角光环,不是总有英雄能恰到好处地站出来的。我倒不是怀疑十九解决不掉,我是担心阴月搞出来的乱子会在我们发现它、解决掉它之前造成太大的后果。

  我们现在还在抓阴月的尾巴,他们的乱子却已经读条到一半了。不得不说,这让我有点焦虑——有种魔王已经开始下三矿爆兵,勇者却还在帮街口老太太抓鸡的感觉。

  十九好像看出了我的焦虑,她向我笑了笑。

  “别怕。只要按部就班地做好所有的事,解决办法总会出现的。”

  “这未免也太理想主义了一点……”

  “这是一位凰给你的人生经验,小白。具体的内容只有一项,就是相信凰的运气。”

  “运气?”

  “凰可是全世界只有一个的稀有品。你该不会觉得这个头衔真的只是个头衔吧?”十九半眯起眼睛,安静地注视着我,深色的双瞳像是玩偶的眼睛般,精致又幽深得看不到底。

  她以陈述的语气说:“历任所有的凰,或者说这个头衔的每一位持有者,都自然地拥有‘解开谜题’的能力。我们绝不会因缺乏线索而受困于谜题,相应的条件一定会送到我们眼前。”

  “这是我们所承担的【天限】。所谓的天限,是一种固定在个人身上发生的‘必然性’,只要满足条件,就必定会达成结果。比如说,”十九竖起手指,“‘解谜’的天限,其条件是‘凰本人正在面对复杂的局面’。当我满足这个条件时,无论面对的是复杂的人际关系还是普通的拼图,线索都会自动浮现在我能发现的地方——作为‘结果’。”

  “天限非常稀少,效果也有好有坏。不可选择,也无从躲避,一旦出现,即使死了它也会一直跟着你。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在游戏厅一定不会输吧?”

  “这……也算?”我眼角抽了一下。想来的确是有点奇怪……街机和抓娃娃机也就算了,姑且还有点技术成分,但那些抽奖券或者赌硬币的游戏机我好像也没输过。

  “就是这样。”十九点点头。“这应该就是你的天限,哪怕你什么时候死掉了,变成了游戏厅里的幽灵……大概也没人能在游戏厅里赢过你。只是,你的天限在什么样的游戏厅、什么种类的游戏上会生效,我就不知道了。”

  我消化了一下十九的解说,道:“也就是说,即使什么也不干,线索也会自己送上门来?”

  “差不多吧。坐在家里等可不行,但只要按平时那样活动,线索总会在一个个事件后浮现的。”十九笑了笑。

  她的笑容还是那么炫目,优雅而神秘,带着一种让人想要探究的恰到好处的距离感。通常而言,她露出这种笑容的时候,就是活儿来了——

  果然,十九道:“你已经猜到了吧?我们有新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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