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走着,窗外的暮色越来越浓。
这位市长先生的粘腻声音像是银拱门汉堡里的芝士片,从话筒流进我的耳朵,在我的脑子里留下一片黏糊糊的印记。汗湿的衣物将室内的阴冷传递到我背上,我的闹钟闪过一个又一个问题:对方为什么知道我的经历,对方嘴里的“它”是什么东西,对方和学校里的银拱门到底有什么关系?然而在听到对方的最后一个问题后,我脑海中所有思绪瞬间消散,只剩一片夹杂着刺耳杂音的空白。
在问完那个问题后,市长的声音戛然而止。安静下来的屋内似乎仍回荡着黏腻的尾音,随挂钟秒针的滴答声一起融进侵占了这座小镇的夜色中。
市长没有说话,我也没有说话。回过神来的我仔细回想梳理着市长的言论——什么叫“‘这里的学生’毕业不是在六月份吗”?对方反复提及的“太迟了”又是指什么?在商业广场的银拱门前,市长说过“它还没有来过这里”,这个“它”是指盯上我的东西吗?“它”到底是什么?
是“它”在对我问出那个问题吗?
如果是的话,现在电话那头到底是“市长”,还是“它”?
“它还没有丧心病狂到把我干掉。”似乎能明白我心中所想,市长粘腻的声音及时从话筒里传出。
一个无法证实也无法证伪的问题是无法塌陷成为命题的。但此时无论是市长还是它,都对我有着绝对的信息优势,因此电话那头到底是谁对我而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对方能告诉我什么。
“我还不能告诉你什么。”黏腻的男声又一次及时地在话筒里响起,时机把控得太过巧妙,让我再次确信对方可以准确无误地明白我的心思。
就像孩童时期,许多人曾臆想过的,一只藏在夜色里的怪物。
话筒在我耳边响起,像是那只怪物在夜色中对着我的耳朵吐息:“我已经向你泄露了太多……本来,我甚至不应该告诉你‘市长’这个称呼,毕竟我已经退休很久了。好在,你似乎真的对我们一无所知。”
“你们……”我沉吟着,“是指你和‘它’么?”
电话那头陷入一阵奇特的安静。我迟疑着再次开口:“你刚提到过‘这里的学生’,意思是你们来自国外?就和银拱门一样?”
市长先生默不作声。
“你所说的‘太迟了’……”我回忆了一下。对方最早提到这三个字是在12月27号晚上,掉包电话那头的主任时说出的。那一天,A和B对我接连问出那个问题,我慌慌张张地跑出学校……然后给主任打了电话……
这中间好像……我在过了桥之后回头看了一眼。那时,保安哥独自一人叼着烟坐在学校门口的长椅上,夜色中的双眸好像看着我,又好像没有。
“你说的‘太迟了’,和校门口的长椅有关么?”
数秒奇特的安静后,市长的声音在话筒里响起:“明明已经很接近了,你却依旧没有意识到它的存在啊。看样子,我们的那个时代真的结束了。
“去学校门口的长椅上坐坐吧,它应该在那里等你。”
“它到底是什么?”
数秒奇特的安静后,市长说:“它,还有我们。我们就是银拱门。”
市长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至少,曾经是。”
我自顾自挂掉了电话。那副满街行人带着奇特笑容看向我的画面重新浮上脑海。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将手伸向了家门,准备去会会市长嘴里的“它”。
好巧不巧,就在这时,门忽然被敲响了。我微微一颤,收回了手,透过猫眼向外看去。
叼着烟的保安哥正叼着烟头,怼在猫眼前往里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