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62108817
其实有些觉得越到后面的解释,也就越远离当初对语言学概念与拉康图式结合说明的初衷…就当图个有始有终吧,接上文>>No.62094742
如果说图式1的基本线条结构是为了解决“人与语言是怎样出现?”的问题,那么图式2就可以说是为了解决“语言是怎样对人运作”的问题。既然人被自己的创物语言所支配,那么这种支配究竟到达了何种程度?拉康主要通过一个基本问题探讨主体在语言当中的作用:
当“我”在说话时,“我”是在说什么?
请看欲望图式2,这是一个与之前结构几乎无异的图形,但在端点位置上的符号却发生了变化。之前语言线的S1(能指1)→S2(能指2)被更为详细的“能指”→“声音”所取代。而n字形的主体线也从/S(残缺的主体)←∆(“空”的主体)过渡为了I(A)(理想自我)←/S(残缺的主体)。
除此外,结扣点s(A)(所指)与A(大他者)被明确的标记出来。在它们分别向起点与终点的延伸下,多了两种对运作方式的补充标示“m”(自我)与小写的“i(a)”(自我理想)。
语言线寓意基本没有任何变动,只是将S1与S2用更加具体能指与声音替换了,声音是能指的表达/能指的能指,代表着一句话或语言本身的延续与发展。
与之相比主体线的移置则显得颇具趣味性,从“空”的主体到残缺的主体再到理想自我,这其中有着明显的渐进过程。至于为何,因为涉及到互动关系,因此不能单独说明,将在下文继续解释,暂且留存悬念,先行解释新出现的关系。
请先看那个i(a)“自我理想”的标示,i(a)是与I(A)(理想自我)相对称的概念,前者的i是指idéal du moi而后者则指moi idéal。其中的(A)依旧是我们的老朋友“大他者”,而自我理想的(a)则代表着“他者”。
但在这里主要是象征着“自我理想”与“自我”之间的联系。读过疾风怒涛的肥肥一定会对“L”图式的a’-a(他者的镜像-他者)的镜像关系有着深刻的印象,在此我想重申这个图式,并将它放在了欲望图式2的上方左侧。
为更好贴合与欲望图式2的理解,我将它旋转了180°放在右侧,并想在这个图式中强调自我理想(他者的镜像)与自我(他者)之间的镜像关系,请在两张图片中综合看待,另外它们是垂直翻转而不是水平翻转,请不要看混。
首先拉康向我们展示了L图式中的两个运动的起点主体与大他者,主体通过对他者的镜像(自我理想)建立与他者(自我)的联系,但同时对他者的镜像与他者之间不是纯全由主体想象产生的,它得到了来自大他者的支撑(大他者向他者的箭头),最后无意识希望迫使大他者向主体产生回溯,但这条线被他者的镜像与他者之间的想象关系这条线所斩断了,从而无法达到。
那这意味着什么呢?主体的运动首先是接触到了他者的镜像(自我理想),拉康将这个意象描述为主体看向了镜子。在有关心理学的实验中,对动物自我认知判断的传统艺能就是照镜子。经过人类婴儿与黑猩猩进行比对可以发现明显的不同,虽然就使用工具上黑猩猩比人类幼崽更加出色,但对于镜子,黑猩猩只能感觉到对面有一个像,而在反复试探后发现这个像的背后没有任何的东西,只是一个空洞的像后就失去了对镜子的兴趣。而婴儿对镜子中的像会产生好奇,他会反复确认镜中的自己像的动作与自己本身之间的一种联系。
/S主体在脱离存在而进入语言实存的世界后,就变为了残缺的主体,而在镜像中主体的完整性被突出了。主体通过语言的“我”将自身各器官与部件统合成了一个整体,一个“完形”¹。随后又意识到这个完形的残缺悲剧性,拉康用在场的欺凌性来形容,简单来说一个人是完整的却可以被如符号的组合一样被任意肢解。(手臂、四肢、脑袋、以及更为可怖的—被阉割)一个完整的人可以被分解成各个肢体,但各个肢体却不能拼合成一个人,只能拼合出一个人的尸体。也就是从“空”的主体变成残缺的主体的具象代价。
(事实上这种欺凌性的产生可能也是镜像的,参考孩童互易的现象:一个小孩a伸手打了小孩b的脸,随后小孩b哭了,而小孩a却捂着自己与被打脸的镜像位置,说是小孩b打了自己。在此他者与自我没有本质区别,对他人的侵凌等于对自身。我将这种互易理解为幼童泛灵论思想的根源,有些儿童会组织人踩踏草坪或殴打娃娃、玩具并认为他们也会像自己一样“疼”。这使我联想到释迦摩尼出生时说的一句话:“天上天下,唯我独尊。”这句话听上去有点装逼,但是不能就字面理解,这里的“我”不是指释迦摩尼的个体,而是世界上所有的“生灵”,意思是世界上所有的生命都是平等且宝贵的,因此我私自认为佛教的平等思想与孩童欺凌性的互易具有某种相同的本质,而这可能来源于自我物化/词化,正如我在一天讲组合段那样,符号秩序无非就是诸能指/词的互易。)
而这种残缺在前语言的情况下无法被表示,只待进入大他者的世界后才被指出,这就是“空”的主体进入大他者世界后成为残缺的主体,移置到残缺的主体重返大他者世界中再到理想自我的过程。就时间而言,如果说“空”的主体是那个还未出生的状态,那么残缺的主体在此时应是婴儿的状态。(其已具备了基本的能指“身体”进入到了客观世界,但还未形成/加入一种能指的法,具体的进行语言表达。)如果就此表明难道我们主体的终点就是婴儿吗?我想在这借用拉康对皮亚杰的回应作为延伸,至少就表达方式而言,我们也不见得比婴儿多高明。
除此外欠缺的还有关于镜子的思考,可能就某些人而言一辈子也未能照看过镜子看看自己到底是什么模样,难道他们便无法形成自我吗?正是在这里我一直将其强调作为意象的原因,准确来说这只是一个个体社会化的进程,一个人在其异于主体的对象中认识到自己同时作为一个客体的存在,并把这个客体与自身的主体相统一,乃至于用这个客体产生异化于自身、物化于自身的自我认同。
1.关于完形问题拉康曾举了很多例子,在此我主要引用鸽子的例证,雌鸽子的性腺成熟是以看见一个同类为必要条件的,但也不是非说要看见雄性鸽子,而是任意同类,包括雌性鸽子乃至自己的镜像。那么是否可以反过来说明,人可以不依靠镜子仅依靠同类或是人偶娃娃形成对自身整体的认知呢?一个人的形象只有与他人相似时才可被认同;一个人只有把自己的形象投射在他人/相似者身上,相似者才能被当作分离的自我加以辨识。
接下来就到了重头戏moi(自我),欲望图式2说明的核心,根据之前的镜像关系,自我与在平时语境使用上的意思是大相径庭的。自我并不是我们的主体而相反是因为他者镜像而形成的他者,自我是他者/我是一个别人,这显然是反直觉的,只会在诗歌中出现的语句(Je est un autre)。回想一下本文之初的那个问题,当“我”在说话时,“我”在说什么?的真正意义其实就在于分清到底是谁在说话?而拉康为此提供的回答就是:主体才是那个真正的我(无意识/不可说出),而我们嘴里说的那个我只是一个他者。
可就算自我是一个他者,那也是一个在主体作用下产生的他者,在本质上仍然是自己的东西,无非是转变一个名号,这又会产生什么不一样的影响呢?请重新回顾“L图式”,那个大他者指向他者的箭头,在前文中我将此称为大他者对他者形成的支撑。在婴儿照镜子这个意象里,这意味着作为大他者的父母对着婴儿镜中形象的指认,是“对,这就是你”的那个说明。也就是说自我的形成不仅仅是自身的认知,更重要的是其从大他者出发最终还是要被大他者所操纵的命运。
在拉康的设想下,假如自我不被大他者所指认将会导致不常精神状况的出现。因为本文主要涉及的是文学批评,所以对临床症状不会深究,这里只能用引用拉康所列举的文学意象来说明(更确切的说是情结)即古希腊水仙花²的神话故事。
2.传说有一位美丽而傲慢的年轻人纳西索斯,因引众神愤怒而被施于了“爱上别人,却不能被人所爱”的诅咒(大他者隐藏,主体对镜像否认),最后纳西索斯被自己在泉水中的倒影所吸引,却无法得到自己镜像的回应最终淹死在了池塘。当主体对对象产生认识时,却无法综合自身与这个像的关系,毫无疑问将导致自恋。关于自恋、自慰、恋物癖之间与镜像的种种关系请参见研讨班八。
最后大他者为了完全掌控主体,把主体完全变为自己的一部分,却被想象界与符号界间的“语言之墙”所阻隔(婴儿不会说话),这使得大他者的言语必须经过婴儿主体的想象才能被传达的到,至此就完成了对“L”图式完整的解读。